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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六爻”裏,還是一群熟人肆意玩鬧,喝酒聊天。林霧很久沒來,以前呆慣了的地方,倒覺出一種格格不入來。

“林總來了。”朋友們開玩笑。

自從把親爹幹的肮髒事親自告發,小林總就變成林總,業內傳聞林霧還想要改姓,但據說她也不想改姓蘇,這姓的事就沒定下來。

林霧如今和蘇小婉也堵着氣,蘇小婉倒是去哪都帶着她,悉心培養,據說兩個人有時意見不合,經常當着集團高層就開始吵架。

林霧坐下,喝一杯威士忌打底。

肖恩今天家裏有事出不來,很難得,她還有出不來的時候,林霧聽聞她家裏老人身體不是太好,最近似乎也跟家人鬧了些矛盾,朋友們年紀不小了,不是肆意妄為的時候,很多纨绔玩了三十年,開始結婚生子,說不清到底是妥協還是更加不負責。

熟人們互相聊着天,開着玩笑,大家當面聊起來林總傷人太深,訂好的婚又黃,林總去顧家登門親自道歉,賠了一筆不小的資産,顧琉璃傷了心,直接出國留學了,這幾年都回不來。又有人說最近那個什麽電影你們看了吧,那裏面那個現在挺火的,不就是林總一直養的那個金絲雀麽。那長相身材,嘶哈——別說男人,我們女人一個個的都在對着大熒幕舔。

林總真是好眼光,怪不得糾纏這麽多年。不過可別是為了這麽個演員,訂好的婚都不要了吧?

林霧看了說話的人一眼:“不是,我爸是個爛人,所以我配不上顧家。”

她話已至此,別人就沒什麽話好講,又不能當着林霧的面罵她爸,更沒法安慰什麽。大家已經避免談及她爸的事了,挑些和她有關的輕松愉快的八卦聊,她卻自己又談起來。

這磕沒法繼續唠,衆人便玩起了別的。

楊嶼在這個時候過來,拎着酒瓶坐到林霧旁邊,摟她的肩膀:“喝點兒。”

林霧和她碰杯:“還無性戀?”

“堅定着呢,愛情就是荷爾蒙分泌産生的幻覺,給人性的肮髒現實美化的結果,事實就是人類需要繁衍,像動物一樣,愛情本來就是個不必要且沒用的東西。”

林霧終于笑了:“我覺得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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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脾氣也和以往不同了很多,情緒穩定,溫柔,似乎有了一些內在的力量。

楊嶼實話實說:“你變了點。”

“經歷了這麽多,這麽久沒見了,變了也正常。”

“嗯,變得很吸引人。”

林霧無語地看着她:“你剛剛還堅定着呢。”

“我又沒說吸引我。”

兩個人又喝了會兒,酒精是一種真的能緩解疲勞和神經的東西,于是林霧久違地放松下來,問楊嶼:

“我以前是不是很可惡。”

“也還好,就是有些臭毛病,但人誰沒有臭毛病,尤其是你這種出身的人。”

“我是說,作為伴侶,戀人,是不是很可惡。”

楊嶼:“剛說完,我又沒和你談過戀愛,要不咱倆談試試。”

林霧起身要走:“我看你挺危險,可一點都不堅定。”

“得嘞,現在連玩笑都不好開了,真沒勁,沒聊完呢走什麽走。”

也不知林霧現在為什麽要評價,楊嶼這個人一向自認理性公正,于是公平公正地告訴她:

“雖然沒跟你談過,但我猜你估計是有些傲氣,霸道,不講理,不顧別人死活,與其說花心,不如說沒有心,只顧着自己爽,拔手不認人,總結一下,渣女。”

林霧:……

“正經姑娘誰跟你談戀愛啊,都是些看上你錢或者被你的皮囊沖昏頭腦的傻女。”

林霧:……

“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也不用問肖恩,她對你且護短着呢,想聽實話你就信我的,別信她的。”

林霧:“有點事,先走了。”

楊嶼送林霧離開的時候,林霧看了看一群還沒有玩鬧夠的熟人,說:“你這兒以後我可能也不會常來了,公司太忙。”

“知道,你忙你的,閑下來如果不想來這兒,就找我,我跟你去別的地方。”

楊嶼不愧是林霧的朋友,她想什麽她都很清楚。

林霧有些感激地拍拍楊嶼的胳膊。

“所以以後就走職業精英路線了呗,诶仔細想想,你好像有幾年沒談過女朋友了,以前一周都寡不得的人,怎麽就成寡王了。”

“女生是不是都喜歡禁欲一些的。”

“當然,在外冷着一張臉禁欲饞人,回家對着老婆花樣百出。這樣的沒人不喜歡。”

林霧點頭,笑:“那我以後就這樣。”

人都走了,楊嶼嘟囔:“你就這樣個屁,你家裏也沒老婆。”

程若晚最近十分充實,她以前人氣也高,卻從未高成現在的樣子,找來的劇本和綜藝邀約每天都有好幾個,梁鳥先初篩一邊給她看,遇不到太合口味的就猶豫着挑挑揀揀,反正她現在也不便露面,每天去健身,研讀一些藝術類書籍,挑挑劇本。陳菲替她牽線了一個表演老師,她每天勤快地去蹭課,不卑不亢又會說話,老師難得見到火了還這麽懂事的演員,慢慢地也教了不少東西。

演員這個職業光鮮亮麗,其實圈子并不大。就比如她在外面紅成什麽樣,只要她沉住氣幹該幹的事,一般都影響不到她,只能影響到梁鳥的工作內容。

當然,電話是比以前多了很多。有些當年她軟聲求着的,被占了不知道多少便宜的導演制片,也開始給她打電話,語氣熟稔自然地說,妹妹哪天有空,咱們吃個飯。

程若晚笑着說好,挂了電話翻白眼。

米元:“姐,你現在真是紅了,都會翻白眼了,以前你再煩他們,也都在心裏罵的髒,表面看不出來,這些我都懂。”

程若晚:“……我罵的髒你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罵的也髒,當時咱倆就應該一起罵。”

好在也許是托了紅起來的福,很少有人會想以前一樣把她呼來喝去,說陪個誰就陪個誰,被人摸摸腰摸摸腿的,回家都要洗好久的澡。現在那邊的人會征求她的意見,她說不方便,對面就會客氣地說,那下次再約。

如果真是那種推不掉又有些重要的局,梁鳥會插手,并且陪着程若晚去,保證她的一切安全。

這天她在表演課休息時,就看見了未接來電,來自于一位以前程若晚想都不敢想的名導,這位導演親自給她打了電話,邀她吃飯。

程若晚受寵若驚,沒有立即答應,剛挂掉梁鳥就來了電話,說那位導演的助理打到她那去了,不愧是大導演,事情處理得很周到。

那程若晚就沒有什麽不去的道理了。

關于名導找她吃飯的目的程若晚和梁鳥探讨了一番,程若晚堅持認為如果名導有本子想讓她演,那只需要招呼一聲,程若晚劇本都不配看就直接答應。但梁鳥思索一會兒,認為這也許代表了她帶的藝人咖位似乎比她想象中的又高了一點。

程若晚:“不可以盲目樂觀的梁姐。”

梁鳥:“肯定不是壞事,我陪着你呢,放一百個心,總之肯定是好事。”

程若晚開玩笑:“那既然給機會,我總該看看劇本,劇本不好我還可以不接呢。”

到了地方才發現,人嘛,果然不該對自己估計過高。

在場的除了名導,還有兩位知名演員,另一位導演,幾位某知名影視公司的高層、制片人、股東,似乎都是該公司體系的人物。

程若晚一時看不懂這個圈子明顯的局,她為什麽要被邀請。

直到她落座之後,包廂又進來一個人。

林霧今天穿着一套深色無袖上衣和長褲,手腕上帶着價值不菲的手表,她的頭發似乎又剪短了些,口紅顏色偏深,顯出一種生人勿進的幹練感。

程若晚一時記不起多久沒有見過她,再見時,她似乎又變了一些,就連那雙标志的桃花眼都內斂清明許多,眼角的痣不顯風流,只是在那張不近人情的臉上稍微帶了點溫柔色彩。

名導笑着打招呼:“能見林總一面,真是不容易。”

林霧輕微颔首:“公司太忙,早就想要來,聽說時間為我改了多次,一會兒自罰一杯。”

服務生拉開座椅,她被安排坐在主座旁邊,大抵是主座最想要請的人。

程若晚恍然明白這場飯局為何要邀請她,又覺得不如不明白。

都已經這麽久了,為何還有人把她和林霧放在一起。她早就和林霧沒了關系不說,林霧又何嘗想要和她扯上什麽聯系。

這頓飯大概會吃得很尴尬吧。

因很明顯主請的不是程若晚,且其他知名演員都沒有經紀人陪同,于是梁鳥也懂事地不出席,在外面等她。程若晚便明白自己作為全場身份最為“低微”的小演員一個,于是便自然地進入适當暖場、話題溜縫、給人倒酒的角色。

她起身拿起裝着白酒的分酒器,林霧同時也做了個手勢。

服務生輕巧地從程若晚手中拿過分酒器:“我來。”

其實,每一種這樣的場合,服務生都會給客人倒酒的。但出席的人就偏要在場的女明星倒,小姑娘倒,或者是身份最微的那個人倒,如此在酒桌上的尊卑便顯現出來,求人辦事的酒便喝得更直接,占便宜得手也就心安理得地伸出來。這是一種酒桌上的潛規則。

程若晚早已習慣,于是這次便一時不習慣了。

她想,原來一直不滿且嘲諷自己客體身份的人,早已适應了這種身份,縱使心裏百般嫌棄,看見酒瓶放在自己面前,還是不自覺地要賠上笑臉。

打工人賴以生存的社會技巧罷了。

何況,如今喊了服務生的林霧,以前可是那些心安理得坐着的資本家之一,她還是那個更過分的,摟着程若晚的腰,讓她給每個大腹便便的老總倒酒,任由別人的眼睛從內到外地看她,又推她陪着別人跳舞。

然後到了晚上,再去折騰着把氣要回來,一副把糖慷慨地給別人吃,別人舔了一口,她就要生氣地把糖咬碎的無賴樣。

她又何曾把糖當成一個人呢,不過也就是她彰顯自己地位的“資産”而已。

如今只裝一下好人,難道還以為她會跟小女生一樣感激涕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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