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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臉(1)
黃貴妃死了。
過了十一小長假,單薇子連續幾天在學校都沒有見過它。
後來有一天她下了晚自習,回宿舍的時候經過圖書館,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
順着味道找過去,黃貴妃髒兮兮的屍體躺在草叢裏,它嘴上的肌肉收縮,露出犀利的牙齒,眼球灰白渾濁,腹部還蠕動着一團白色的蟲子。
密密麻麻,讓人惡心。
盡管知道流浪貓很少能夠有善終的,單薇子還是覺得有些突然,悲從中來,她準備找點東西把黃貴妃埋了。
附近有個小賣部,她走過去買了一次性的醫用手套和袋子,臨付錢時看到了不遠處的魚肉香腸。
想起來她之前經常拿香腸喂黃貴妃,導致後來黃貴妃一見到她,不管手裏有沒有東西,都跑過來跟她撒嬌。
黃貴妃軟軟糯糯的叫聲又在她耳邊響起,單薇子更難過了,她抽出來兩根魚腸,放在玻璃櫃子上,“還有這個。”
小賣部收錢的人是一個做兼職的學生,她把魚肉腸一起放進白色塑料袋裏,問她:“又去喂貓?”
單薇子經常來這裏買魚肉腸喂學校裏的流浪貓,一來二去,這人都認識她了。
“不是。”單薇子搖頭,口氣略帶傷感,“黃貴妃死了,這是祭品。”
那人一愣,皺眉,“是經常在圖書館臺階上爬着曬太陽的那只橘貓嗎?”
“嗯。”
“哦,可憐的小家夥。”對方感慨,“多乖的一只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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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銀小妹把東西遞給她,單薇子付完錢以後她又追出來,手裏還拿着一根相同的魚肉腸,“既然是去祭拜它的話,幫忙把我的祝福也帶到吧。”
“謝謝。”單薇子收下那根腸,“黃貴妃肯定會感激你的。”
等她再回到圖書館那裏,發現黃貴妃屍體前多了個人。
走近一看,是謝圖南。
謝圖南算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他最出名的不是有一張不輸任何當紅明星精修圖的臉。
也不是進了大學連續三年都是年級第一。
而是校花孟梓緊追了他三年都沒有把人拿下手。
相傳謝圖南為人冷漠,話少情商低,永遠高高在上,一點都不親民。
曾經有一次生理實驗課,他們要拿大白鼠做實驗,所謂的大白鼠跟小白鼠不一樣,整個大了十幾倍,張牙舞爪的,活像一個怪物。
當時結束的時候其中一個組的組員一個沒弄好,大白鼠從桌子上逃脫,在屋裏到處亂竄,後來窩在了角落裏。
由于體型過大,沒有一個人敢直接上去抓。
就在這時候,謝圖南不慌不忙的走過去,徒手抓住了大白鼠的頭,面無表情的把它抓了起來,然後手一動。
——咯吱。
大白鼠抹了脖子。
從此被人成為冷面殺手。
這種人跟單薇子八竿子都打不着,她們教室相鄰,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但是一點都不影響單薇子暗戀他。
對的,單薇子是個顏狗。
還暗戀了人三年。
謝圖南站在那裏雙手合十,閉着眼睛嘴裏念念有詞,一分鐘以後睜開眼睛,拿出來一個口罩戴上,半蹲下來把黃貴妃的屍體收到袋子裏,動作輕柔利落。
單薇子看他向來是自帶濾鏡,此時更是感覺他全身泛着光。
多溫柔啊。
這種人怎麽可能會寡冷呢。
謝圖南轉身看到單薇子盯着他看,便問:“你有事嗎?”
“沒事兒。”單薇子回過頭來,舉着手裏的東西給他看,“我本來也想把黃貴妃埋了。”
“它叫黃貴妃嗎?我一直叫它啊黃來着。”
“不是。”單薇子搖頭,“叫它什麽的都有,我有個舍友還叫它大橘。”
“哦。”
一時沒了話,單薇子上前一步,想要拿過袋子,“給我吧,我去把它埋了。”
謝圖南松開手,袋子到了單薇子的手上。
她轉過頭往外走,沒走幾步發現人跟着她。
單薇子停下來,心跳不止,問:“你想一起去把它埋了嗎?”
“不是。”謝圖南回答:“我想看看你把它埋哪。”
單薇子:“……”
在學校轉了一圈以後,确實沒找到合适的地方。
她們學校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學校也只有巴掌大點,周圍全是商場和樓房,幾乎沒有黃貴妃的容身之處。
最後單薇子在勵志樓前面的一棵樹下找了一小塊松軟的土,找保安要了一把鏟子刨出一個坑,把袋子放進去,又把土埋好,然後找了個不小的石頭放在上面。
整個過程謝圖南就站在她身後,沒有幫忙,也沒有發出聲音。
單薇子從白色袋子裏拿出來三根魚肉腸,用牙咬斷金屬頭,把它們完整的剝出來放在石頭上,撫摸了一下那塊地,輕聲說:“貴妃,你安心的去吧。”
“把火腿放在這裏會被其它野貓吃掉的。”謝圖南提醒她。
“沒關系,那些貓都是貴妃的朋友。”單薇子站起來,看着他說,“貴妃跟別的貓不一樣,從來不吃獨食,它喜歡分享。”
“你經常喂它嗎?”
“嗯。”單薇子點頭,“你沒喂過嗎?”
“沒有。”謝圖南說:“野貓身上都有寄生蟲。”
他幾乎是面無表情,單薇子卻覺得他說這話沒有嫌棄任何小動物的意思,只是不想和它們接觸。
“可是你剛才還碰了它。”
“我帶手套了呀。”謝圖南伸出自己的手,五指修長很是好看,“再說我已經發現它了,總不能坐視不管。”
“貴妃在天上一定會感謝你的。”
謝圖南不說話,看着她的臉。
單薇子有些奇怪,用手摸了摸臉,“怎麽了?”
“你中文說的真好。”
單薇子習以為常,十分驕傲的告訴他,“我是中國人。”
單薇子是俄羅斯族與漢族的混血兒。
長相偏母親,金發碧眼,鵝蛋臉,高鼻梁,從小到大,她就時常被人認錯,就算有人知道了內情,還是會問她,“那你們家裏人平日交流用俄語嗎?”
每當這時候,單薇子都會翻個白眼,認真的告訴他,“是的,我們不但說俄語,還會騎熊上學,家裏不養兩頭以上的熊會被人看不起的。”
顯然謝圖南沒有那麽多問題,“俄羅斯族?”
“嗯。”單薇子又補充,“我是漢族,我媽媽是俄羅斯族。”
大概學習好的人什麽都猜的準,謝圖南打破了單薇子一直以來對他固有印象,她感覺這個人不但長的帥有才華,還很可愛。
回宿舍的路上單薇子整個人都變得輕快起來,她感覺自己像是打了腎上腺素,興奮的要命。
三年的暗戀終于有了突破,她和男神進行了一次友好交談。
剛回宿舍碰到洗漱完回來的陳甜甜,她看單薇子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那裏,便問:“你撿彩票啦?”
“什麽?”
“怎麽這麽高興?”
單薇子不善跟人交心,跟大學舍友相處三年也沒說過自己的私事,相反陳甜甜總是向她說一些感情上的事。
陳甜甜人如其名,長相甜美,追她的人數不勝數,為此她每天都很苦惱,跟單薇子每天說的都是,這群男的怎麽都這麽經不起考驗,我不過是說現在做朋友,也沒說以後不交往,怎麽一個個都去找別人了,都是渣男。
“沒事。”單薇子扯了個謊,“我把見習報告寫完了。”
“哦,那明天讓我看看。”陳甜甜坐到自己那裏敷上面膜,停頓了一下,才回過頭說:“薇薇子,剛才你電話響了,響了好幾次,你快看看吧。”
單薇子有兩個手機,一個是主要跟學校的人聯系,一個是跟家裏人聯系,今天跟家裏人聯系那個手機沒電了,平日裏也沒什麽事,她就放宿舍充電了。
等她在床頭把手機抽出來,屏幕剛好亮起來,來電顯示老狗逼。
她嘆了一口氣,果不其然又是他,拿着手機就出了宿舍。
樓道裏人們端着洗臉盆來來往往,她摁下接聽鍵,把手機挪的老遠。
“單薇!!救救命啊!救救孩子吧!我快餓死了!”
等哀嚎過去,她才把手機貼到耳朵上,冷冰冰的說:“不借。”
盛綻愣了一下,然後他指責的聲音順着電流傳過來,“你怎麽能這麽跟我說話,你是不是有別的狗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那個狗有我帥嗎?你們兩個幸福嗎?”
“哦,沒錢。”
“單薇,薇薇,薇子,薇姐。”盛綻連續叫了她好幾聲,“行行好吧,給倆子吧,再這樣下去,就出人命了呀。”
“我真沒錢。”單薇子說:“你自己數數,你這個月找我借了幾次錢,我把下個月的零花錢都預支出來給你了,二狗,你是不是背着我吸毒了,怎麽花了這麽多?”
“不是…”盛綻頓了頓,“反正我沒幹違法的事,我是真的需要錢,你小金庫還有多少?”
二狗雖然平日裏看着不靠譜,但是單薇子估摸着他也沒犯罪那個膽,想着他可能真有事,于是實話實說,“兩萬五。”
“都給我。”
“你要這麽多錢幹嘛?”單薇子問,“你又開始養那個賣酒女了嗎?”
“不是,不是她,我有急用。”二狗語氣誠懇,“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租房住嘛,我那套房子給你了,讓你白住一年。”
“兩年。”
“一年半。”
“兩年半。”
“單薇你別獅子大張口,我那房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市場價2500一個月租金完全沒問題,讓你住一年你都賺了。”二狗提高音量。
“那您找別人租吧,我不要了。”單薇子格外的明白砍價的精髓,欲擒故縱這招使用的如火純青。
“行行行,兩年兩年,一會把錢給我打過來。”二狗一咬牙,簽了這份不平等條約。
“你還要給我打欠條。”單薇子說。
“單薇子,你真是不要…”
“嗯?”
“太勞累,好好休息哦,麽麽噠。”
盛綻是單薇子的竹馬,大她三歲。
孩提時代,單薇子曾因為年幼無知審美低下喜歡他,從小學三年級一直到小學六年級。
上了高中以後,單薇子又喜歡上了隔壁班的校草,把人家的名字縮寫滿了一個本,然後被她爸爸發現。
當時單毅心平氣和的跟她進行了一番談話,問她這個“SZ”到底是不是盛綻。
單薇子生怕把校草供出來以後自己爸爸去找人家麻煩,猛地點頭說對這就是盛綻。
當時盛綻還是一個正常的小夥,三好學生高考考了市裏第一百名,一直作為別人家的孩子活在大人的口中。
單毅整個人放松下來,摸了摸她的頭,“青春期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但是你也要向人家努力,等你考上跟他一樣的大學,你們兩個就可以談戀愛了。”
單薇子表示她一定努力。
沒想到的是高考她真的超常發揮,成績一下子提高十幾分,她扭扭捏捏的問校草想要報考哪個學校,校草心中的理想學校竟然就是盛綻的大學。
然而陰差陽錯,校草在選學校的時候沒選擇調劑,以一分只差去了第二個心怡的大學,瞬間跟單薇子遠了一千多公裏。
單薇子剛失戀沒幾天,她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謝圖南。
那一瞬間,什麽校草,什麽初戀,消失的無影無蹤。
果然出了家門才會知道外面的帥哥能帥到什麽地步。
也是因為這樣,單薇子一直覺得自己還挺花心的。
盛綻大三那年決定考本校的研究生,嫌宿舍吵跟家裏要錢在學校附近買了房子。
當時房價還沒到這麽恐怖的地步,所以他選了一個二室一廳,想着等讀了研還可以把另一個房間租出去。
如果來的人是姑娘的話,說不定還能解決一下單身問題。
然而現實總是事與願違,盛綻大五那年喜歡上一個賣酒女,為愛去了南方小城。
盛綻房子的租戶半個月前已經搬走了,由于房東離得太遠,便把鑰匙交給了單薇子。
到了這種時候,很多人都會因為考研到外面租房子住,學校對于住宿這一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周日她要去登山,所以在周六那天,單薇子稍微收拾了點東西,提着箱子準備搬到盛綻那裏。
陳甜甜送她到樓下,手裏拿着個電話,“真不用我找個人幫你啊,我認識一地大的學生,塊頭特別大,力氣也不小。”
“不用。”單薇子拒絕了她的好意,“這麽點東西我自己就可以,你去約會吧。”
“真羨慕你,有個這麽好的竹馬。”陳甜甜抱怨道:“我和盛哥也挺熟的,怎麽他不把房子租給我,下次見了他我一定要重重譴責他。”
單薇子只是點頭。
大一的時候,她們和盛綻吃過幾次飯,也不知道陳甜甜這個挺熟是什麽意思,熟到什麽地步。
出了學校走五分鐘就到了小區,上樓的時候正好碰到電梯維修,單薇子搬着箱子爬了五樓,累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剛走進來就發現有些不對。
客廳擺設變化不小,茶幾上還有一兜新鮮蘋果,她半個月前還來看過房子,清楚記得上一戶租戶什麽都沒拉下。
那這是誰的?
謎題很快被解開,卧室門從內拉開,謝圖南穿着一身黑色睡衣走出來,頭發亂成一團,眯着眼睛,“誰啊?”
單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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