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番外（9）

番外（9）

在沒見到謝圖南爸爸，自己的公公以前，單薇子對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因為家暴、重男輕女、控制欲強這幾個詞從謝圖南嘴裏出來，直接讓她覺得，自己的公公一定是個——

會逼着她生大胖孫子的變态。

直到謝圖南求婚成功，他要帶自己回家的前一天，單薇子因為這件事還後悔了。

“我不想去見你爸爸。”單薇子猶豫了很久，終于說了出來。

“我理解。”謝圖南同情的看着她，“我以前同學一見我爸都打哆嗦。”

“那可不可以…”

“不可以。”謝圖南打斷她，又說：“戶口本還在他那裏。”

他來醫院的時候，醫院曾告訴他可以解決戶口問題，但是謝圖南爸爸死活不同意。

所以後來，他們家的人在三個戶口本上。

“要不我們暫時先不…”

“不行。”謝圖南再次打斷她，直接猜出來她的心思，“必須現在結婚。”

在某些事上，謝圖南總是強勢且霸道。

謝圖南老家距離北京不遠，所以她們是開車回去的，一路上單薇子緊張的一直問他相關問題。

“你爸是不是脾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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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

“你爸喜歡吃什麽？”

“他不挑食，什麽都吃，但是也沒有特別愛吃的。”

“你說我一會見了他，叫他叔叔還是伯伯？”

一般歲數大的是伯伯，歲數小一點的是叔叔。

謝圖南被她幾個問題逗樂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臉，“你想叫什麽都可以，我爸不是你想的那樣。”

單薇子心裏像是有一面鼓，瘋狂的亂敲。

然而等真的見了面，她既不想叫叔叔，也不想叫伯伯，有點想叫——

哥哥。

謝圖南爸爸今年五十多點，名為謝朝，長的像三十多歲的謝圖南。

不，看了他爸以後，單薇子覺得謝圖南就算三十多歲可能也是十七八歲樣子。

因為後來她還見了謝圖南爺爺。

一七十多歲小老頭，樣貌俊朗，精神抖擻，看起來像五十多歲的一樣。

這家人的基因，長壽且童顏。

真讓人嫉妒。

謝圖南爸爸年輕時候是省中醫一名大夫，後來等謝圖南高中畢業去上大學，他便辭了職，回老家建了一個三層的小樓，一樓開了個中醫診所，二三樓住人。

她們回去的時候，謝朝正在給人問診，他一身中山裝坐在桌子那裏，單薇子看見以後，心裏升起四個字。

仙風道骨。

啧啧，果然神仙都不會老。

屋裏的中藥味很濃，謝朝笑呵呵的問着眼前人的情況。

單薇子心想這性格很好啊，很溫柔，怎麽謝圖南還說他嚴肅呢。

結果等病人拿着藥單去抓藥，謝圖南帶着單薇子走過去，謝朝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板着一張臉，變化很快。

單薇子心裏變得複雜起來，心說不虧是親父子啊，面對病人時都是眉笑顏開，面對旁人都冷着一張臉。

“爸。”謝圖南喊了他一聲，拉着旁邊的單薇子給他介紹，“這就是薇薇，單薇子。”

單薇子連忙跟着打招呼，緊張的有點結巴，“叔…叔叔好。”

謝朝正了正身子，從單薇子這個角度看到他手腕那裏有一道傷疤，很長，直接延伸到袖子裏面。

她打量眼前人的同時，對方掃了一眼她，然後揮揮手，說：“帶人上去吧。”

然後偏過頭，讓助理喊下一個過來。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自己家公公對未來兒媳婦态度也太過敷衍，還沒有對病人的态度好。

她跟着謝圖南提着箱子上樓，剛到房間，就忍不住問：“你爸爸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沒有吧，他挺中意你的。”

單薇子：“……”你從哪看出來的。

“我爸要是不喜歡你，會讓咱們去住酒店的。”

“啊？”

這是什麽人。

單薇子張大嘴巴，感覺自己三觀被震裂。

“真的。”可能覺得她不相信，謝圖南一直強調，“我爸就是這種脾氣，愛憎太過分明，也是因為這樣，才從醫院辭職的。”

一個不精通世故的人，在醫院待了十多年，也不過是個主治。

“我爸就對病人态度好點。”謝圖南彎腰把箱子打開，把裏面東西拿出來。

“這點倒跟你很像。”

“不一樣。”謝圖南似乎不太願意別人說他像謝朝，“我對病人态度好，是因為我覺得他們已經生病了，而我爸這麽做，是害怕被人打。”

單薇子：“……”

難不成自己公公是那種身嬌體弱易推倒的體質？

接着她又想起來剛才看到的那道傷疤，問：“我看他胳膊有道疤，是不是被病人…”

“不是，我媽劃的。”

“啊？”

單薇子瞳孔再次放大。

今天信息量有點太大。

“我不是說過我爸家暴嘛，他小時候打我媽，我媽直接拿了這麽長的刀…”謝圖南比劃了一下刀的長度，大概十幾厘米樣子，“直接刺了上去。”

“我的天。”單薇子往後一退，跌坐在椅子上，被吓得臉色蒼白，“你們家…嗯…好暴力。”

謝圖南見單薇子被吓到了，上去抱了她一下，“沒關系的薇薇，我爸力氣不大，不會打你的。”

“我倒不是害怕你爸打我。”單薇子握着他的胳膊，嘆了口氣，“家暴這件事，不會遺傳吧。”

“不會。”謝圖南說：“我可能打不過你。”

單薇子：“……”

晚上出去吃的飯。

飯桌上一片寂靜，謝朝不說話，謝圖南也不說話。

單薇子想開口熱熱場子，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太尴尬了。

就在她以為這頓飯不會有動靜時，謝圖南開了口，“爸，我準備跟薇薇結婚了。”

謝朝用湯匙小口喝着湯，“哦”了一聲。

又接着沉默。

單薇子心想，這是同意了吧。

本來以為見了家長就可以離開了，誰知道謝圖南說要在這裏多待幾天。

單薇子沒反對。

謝圖南常年回不了家，現在想在家多待幾天也是無可厚非。

第二天一早，為了給人留個好印象，單薇子早起了半小時，想着給人準備早餐。

結果起來以後，發現早餐已經擺在了桌子上，謝朝在院子裏打太極。

一招一式，都很漂亮。

真好看啊。

單薇子感慨，如果二十年以後的謝圖南也長這樣，那這輩子也算賺大發了。

不過好看歸好看，就是人不太好。

她正琢磨這件事，對方就往她這邊看了過來。

兩個人一對視，單薇子一愣，像是做壞事被人抓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嗨…”單薇子木讷地跟人打招呼，“叔叔，早上好。”

按照人的性格，單薇子也沒指望他能回自己，甚至選擇無視直接繞開也能做出來。

“早。”

卧槽？

說話了。

單薇子有點傻眼。

直到謝朝走到她身邊，又說了一句，“吃早飯了嗎？”

她才像活過來了一樣。

“沒…沒有。”

“一起吃吧。”

單薇子受寵若驚。

直到上了桌，謝朝還推給了她一碗粥。

“謝…謝謝。”

粥不溫不燙，單薇子卻一口都喝不下去，甚至有種去把謝圖南叫下來的沖動。

“你見過他媽媽了嗎？”

“誰？”單薇子問完以後就後悔了。

他問的能是誰啊。

當然是謝圖南的媽媽，趁謝朝還沒生氣，又立馬補救，“見過一次。”

是過年的時候，謝圖南姐姐和媽媽來北京旅游，還是她接待的。

“怎麽樣？”

“啊人挺好的，性格開朗，樂善好施，我們還加了…”說到一半，單薇子又卡了殼，“微信。”

這兩個人都已經離婚這麽久了，不會互相看不順眼吧。

而且謝朝眉頭緊皺，像是不高興了一樣。

“我不是問她性格。”

那是問什麽？

完了。

單薇子只感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身體怎麽樣？”

“挺…挺硬朗。”

“哦。”

單薇子：“……”

場面凝固了。

她連忙抓了個包子塞嘴裏，想拿手機給謝圖南發個消息打個電話，又害怕長輩不喜歡自己在飯桌上玩手機。

進退兩難。

又過了一會，謝朝再次主動開口。

“你有她照片嗎？”

“啊？誰？”

謝圖南還是他媽媽？

“初…”

就在這時候謝圖南走了下來，他剛坐下，謝朝站起來，說了句我吃飽了就走了。

那個名字沒說出來，但是單薇子想起來，謝圖南媽媽好像是姓初來着。

此時單薇子緊繃的心才徹底放下來，她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氣。

“怎麽了？”謝圖南看她，“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嗯。”

“說什麽了？”謝圖南像是一只受了驚吓的貓，“我都提前打過招呼了，讓他不要跟你說話。”

怪不得。

怪不得未來公公在謝圖南面前一句話都不跟自己說。

“你為什麽不讓他跟我說話？”

“我怕他吓到你。”

單薇子內心有些複雜，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麽相處的父子。

“他沒跟你說奇怪的話吧。”

“什麽奇怪的話？”

“比如家裏錢我管，什麽都聽我的，給我洗衣做飯什麽之類的。”謝圖南有點懊惱，“他說什麽你都不要信，我爸就是大男子主義，我媽也是因為這個跟他離婚的，而且離了以後都沒有人願意嫁給他。”

單薇子說：“沒有，他問我見沒見過你媽媽。”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單薇子搖頭，她心裏有了個想法，開口問謝圖南，“你爸爸是不是…”

“嗯？”

還愛你媽媽。

單薇子又硬生生把話咽下去。

她總覺得父母那一輩是不談愛的。

到了這個年齡，愛情和親情早已經分不開了。

“他為什麽沒有再找一個？”

“不知道。”謝圖南搖頭，“感覺沒有人會忍受他的性格。”

沉悶且無趣。

但是單薇子覺得不是這樣。

也許就是他不想找。

住了幾天，單薇子跟謝朝的接觸依舊不多。

然而她像是撞見了公公小秘密一樣，對他有了莫名的同情。

離開那天，謝朝破天荒送她們到村口，一言不發看着她們開車離開。

謝圖南透過後視鏡看着那個身影一點點變小，轉頭跟單薇子說：“薇薇，我怎麽感覺我爸老了很多。”

單薇子轉過頭，看着那個依舊挺拔的背影，比剛見到他的時候還要精神。

老了嗎？

應該沒有。

但是覺得他很孤獨，明明連表情都沒有，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孤獨。

當一個人壓不住對子女的依賴的時候，可能就是老了吧。

什麽時候你發現自己父母一下子變老了，也說明從這個時候，你就開始長大了。

單薇子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心疼那個人，她把頭轉回來，跟謝圖南開口，“以後咱們多回來看看他吧。”

謝圖南點頭，“嗯”了一聲。

接着一路向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