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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他們在犁地。”王洲悶悶地答,想了想李冉或許一心向道,不曾了解這些知識,便細細解釋道,“也叫翻土,就是将下層的土壤與上層交換位置,使其更加利于糧食生長。”

“出身富貴,卻深體民情,着實難得。”李冉深深地看着王洲。

“謬贊!謬贊!”王洲嘻嘻笑,坦承實情,“我不過是有些許奇遇,實則仍舊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李冉嘴角微勾,眼前人嘴上謙虛,眼中的笑意都快漫出眼眶了。

只是這彎彎的鳳眼可真亮。他繼續誇贊,“并非所有人得了奇遇皆是惠及民衆,王小友實非凡人。”

這人今天怎麽回事?誇得他都快忘了要保持距離了!王洲偏過頭,狠狠警告自己。

不能被美色所惑!眼前之人身份未知敵友不明!還一直在找毛球!千萬要警惕!警惕!警惕!

重要的事說三遍,王洲心裏豎起了戒備的高牆,才微沉着臉回應李冉,“李道長看着年紀也不大,卻稱我小友,怕是不太合适。”

“修道之人年紀可不會顯在臉上。”李冉有些微惱,更有些想笑。

從“李道長”,到此時的故作不悅,若非他眼見着王洲的自我說服,怕是早拂袖而去了。

王洲卻沒察覺到李冉的情緒,只順勢露出好奇之色,“所以你今年多少歲?”

他多少歲?李冉怔住,這個問題他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依稀記得早年小弟曾鬧着過生辰,然而一次次打坐潛修,那生辰宴也沒辦成功,直到後來,小弟也忘了生辰這回事。

不回答是什麽情況?王洲轉轉眼珠子,更好奇了,“難道你年紀很大了?”

“與你相比,我年紀确實不小。”李冉認真地答,他的年紀連自己的零頭都比不上。

果然選擇保持距離是對的!王洲暗自點頭,這代溝還不知有多少個馬裏亞納海溝那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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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了自己行為的正确性,王洲繼續付諸行動,“李道長仍然是在尋找途中?”

快答是,答了他就能用“不耽誤時間”,将人送走了。王洲一臉期盼地望着李冉。

“我不愛聽你喚我‘李道長’。”不喜歡王洲試圖擺脫自己的模樣,也不喜歡這個生疏的稱呼,李冉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當即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在稱呼這等小事上王洲并不願違逆李冉,想了想,他便道,“不如我喚你李道友?”他又是一陣笑,鳳眼也彎了起來,“聽說你們修道人才會互稱‘道友’,你可願讓我這個凡人占占便宜?”

“這又算甚便宜?”李冉失笑,歪頭将王洲的面容盡收眼底,“你喜歡便如此喚我就是。”

王洲對李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剛笑完又想起自己需要和他保持距離,便有些生硬地止了笑,重新将目光落到犁地的二人身上。

李冉臉上的笑容跟着消失,他憶起此前幾回相遇,王洲不時會将眼神落在他身上,蘊含欣賞和笑意。他喜歡王洲眼中那道光,然而此刻,王洲想要将它遮蓋,李冉心中陡生不甘。

徹底理清自己內心的想法,李冉不敢置信,他何時對人有過這般情緒?

此人果然與變數關系匪淺,連他都不知不覺中了招。李冉默念清心咒,理智瞬間回籠,如王洲所願提出告辭,“貧道有事在身,先行告辭。”

“願李道友早日得償所願。”王洲送出一句不甚真心的祝福,高高興興地目送李冉背影消失,便拉着木楠讨論起制作曲轅犁的事來。

卻不知道李冉只是看似走遠,實則隐匿身形重新來到王洲身邊。他曾經對王洲說過,不知自己所尋是人是物是死是活,只因他所尋乃是這世間變數。

他也曾說所尋并非王洲,此話不假,卻未坦言那日蔔算之時,他已算出王洲與變數因果甚深。

只因從女娲宮題詩起,王洲,不,該稱纣王才是。只因當日纣王進了封神棋局,且是封神開端、因果彙聚,修行之人萬不敢輕易沾惹,李冉方才不曾動手。

然此變數事關重大,李冉半點不敢輕忽,上次分別後李冉亦是隐身相随,此番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王洲早已将李冉抛諸腦後,問過木楠曲轅犁的制作效率之後,又将砻谷機的圖紙拿了出來。要是聞太師喜歡大米,他總不能提議聞太師讓邊關軍士兼職舂米吧?

诶?不過好像侍衛們都挺喜歡舂米,或許可以建議聞太師将這一項加入訓練中去?王洲不确定地想,又搖頭暫且擱置這個念頭,訓練之事不急,重點是要讓聞太師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所以定時給聞太師送大米,再給聞太師送一臺砻谷機,讓他可以實現大米自由,王洲的誠意可是給得足足的。這樣一來,聞太師肯定也不好敷衍他,不管是幫忙找更專業的燒火童子,還是搭上一星半點仙丹靈藥、仙草靈果,王洲都賺翻了呀!

懷揣着美好的夢想,王洲召喚出光屏,對照着手中的圖紙,指點木楠砻谷機的制作。

***

朝歌南門外,曲轅犁試驗得如火如荼,其他新事物也漸漸起了苗頭。

而在北海軍營,聞太師剛剛看罷士兵操練回帳,随從上前通報,“老爺,大王派人送信。”

“信使何在?還不快快請來!”聞太師顧不得休整換裝,急聲斥道。

随從連聲應是,忙不疊地奔出帳外,将朝歌使者領進聞太師營帳。

一見使者,聞太師俯身下拜,“臣聞仲聽旨。”

“太師使不得!”随從面色大變,随手抛掉懷中的包袱,好險在聞太師下跪之前将人攔住。

聞太師不料大王使者竟扔了手中之物來阻攔自己下跪,心驚之餘疑惑叢生,一時竟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使者何以這般輕忽禦賜之物?”

先扶着聞太師站好,使者方撿回包袱,向聞太師施禮,“太師明鑒,小人羊黍,乃是奉大王之命送信而來,既非傳旨,如何敢代受太師如此大禮?”

便是送信,代大王受禮亦是天經地義,何至于連禦賜之物也給扔了?聞太師仍舊是一頭霧水。

“小人侍駕之時,每有北海戰報,大王必言太師文可定國武可安邦。臨行之前,更是再三叮囑小人,太師今番為國征戰多時,雖未曾傳信,其中艱辛定不可言說。大王嚴令,務必不得對您和将士們有半絲不敬。”

羊黍肅身而立,正色轉達大王的原話,見帳中人盡皆動容,方放松表情,對聞太師笑道,“卑職今日扔了包袱,回朝歌不一定會挨板子。但若卑職容您行了大禮,大王身側定然沒了卑職的容身之處。”

聞太師眼圈泛紅,身子發顫,好半晌才發出一聲長嘆,“大王啊!”

将聞太師的所有表現收入眼底,羊黍滿意地勾了勾唇,雙手将包袱遞給聞太師,“包袱之中乃是紙、米和大王的信。”

“紙、米為何物?”聞太師接過包袱,一邊拆一邊問。

“紙乃是前些日子大王命人所制之物,色黃白,輕薄如絹帛,堅韌可書寫,作價不足絹帛一成,大王已下令作為諸侯國書往來所用。”

“米由稻而來。往日所食之稻,僅去掉外層谷殼,故粗糙難咽。大王命人去掉裏層谷皮,煮得稻飯軟糯瑩白。為作區分,大王将後者命名為米。”

将王洲準備的禮物細細介紹一遍,羊黍直言王洲目的,“大王命人造紙、舂米之時,皆因其速緩慢而不快。尋根究底,大王認為緣由在工具太過粗苯。”

“大王欲改進工具,然鑄銅坊并無良策。太師乃截教高徒,見多識廣,大王遂寫信向您求助。”

向他求助?顧不得查看令他好奇的紙和米,聞太師連忙打開了裝信的盒子。盒中之物聞太師從未見過,然根據羊黍方才所言,聞太師立刻猜到,此物正是“紙”。

将盒中紙張全部取出,聞太師一一看去。盒□□有四張紙,前兩張是信件,內容是求助聞太師,邀請燒火童子。第三張寫紙分兩種,如何區分、各自用法。第四張紙則寫大米制法及吃法。

看罷信件,聞太師知道了王洲的目的。他在心頭将相識的截教門人一一數過一遍,終于想到合适的人選,這才收好信件,對羊黍道,“使者暫請歇息,我這便寫信邀請同門。短則數日,長則月餘,定不會令使者無功而返。”

“太師此言大誤,”羊黍笑着搖頭,“您既看過信件,小人便已建功,只等回朝歌受賞即可。至于邀請同門之事,大王雖已在心中寫明,仍令小人傳話。”

他正色望着聞太師,“大王心知凡人與修行者之鴻溝,冒昧請托太師已是大王私心,能成最好,不成亦請太師勿要為此傷了同門和氣。”

聞太師又是一聲長嘆,臉上卻露出神秘的笑容,“使者放心,大王的顧慮必定不會發生。最遲月餘,定有大王期盼之人入朝歌效力。”

羊黍好奇地看向聞太師,見聞太師臉上仍是那副神秘笑容,心下了然聞太師不會告知自己緣由。

他也不糾纏,笑着提出告辭,“既太師信心十足,小人這便回返朝歌,告知大王這個好消息。”

略作猶豫,聞太師便爽快放人,“如此也好。”

羊黍行禮告退,聞太師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坐到桌案後,取出羊黍送來的書寫紙開始寫信。

天下共主、殷商君王,燒火童子如何值得他求助臣下?聞太師蘸墨提筆,力透紙背,下定決心要為大王邀請幾個厲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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