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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嘉善殿內,帳幔飄飛,彩飾金妝,各色美酒佳肴擺滿案幾,正是王洲設宴為東伯侯接風。
赴宴者一共五人,王洲南面正坐,下首分別是姜王後和殷郊,東伯侯和殷洪又坐在二人下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東伯侯父女很敘了一番父女親情,殷郊兄弟也吃得心滿意足。
見氣氛不錯,王洲出言引入正題,“侯爺封地近海,麾下掌管鹽場,不知今日用來烹饪的雪鹽,侯爺以為如何?”
“毫無苦味,只餘鹹鮮,當得粗鹽百倍之價。”東伯侯擱下手中之箸,凝神作答。
“侯爺消息靈通,”王洲狀似無意地贊嘆一句,“不知可曾聽聞高道長之願景?”
東伯侯眉心一跳,面色更為凝重,“大王所說,是指高道長欲以雪鹽代替粗鹽?”
手握鹽場,府中大半收入都由此而來,跟雪鹽相關的所有訊息,皆是第一時間送至東伯侯手中。昨日王老爺之言當然也不例外,而東伯侯更是已從蘇護的反應之中得知,所謂“王老爺”正是眼前的大王。
看來自己可以省點功夫,王洲臉上忍不住帶了笑,“侯爺知曉便好。”
“不知大王有何見教?”東伯侯并不會天真地以為大王詢問此事是鬧着玩,索性直接開口詢問,力圖使自己不要太過被動。
王洲輕笑着搖頭,“見教不敢說,只是想與侯爺做一筆交易。”
交易?東伯侯愣了一下,想起昨日收到的訊息還說高道長欲往海邊制鹽,大王不會是在打他鹽場的主意吧?
這可是他們一家的命脈!東伯侯有些坐不住,他聲音幹澀地試探,“不知大王想要如何交易?”
“侯爺有鹽場,亦有将鹽賣至各方的途徑,便請侯爺協助高道長擇地試驗雪鹽。成功之後高道長負責産鹽,侯爺負責售賣。貨款減去本錢後的盈餘,侯爺可取三成。”
将分工與分成交代清楚,王洲慢條斯理地問,“不知侯爺以為這個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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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伯侯皺緊了眉頭,如今鹽場所有盈餘可全在他手上,冷不丁少去一大半,東伯侯心中不是滋味。
他試探地問道,“雪鹽仍以此價售賣?”
若仍是粗鹽百倍之價,哪怕制作費事點,取三成應該也有賺頭。
“侯爺說笑了。”王洲臉上的笑容消失,“若仍以如今價格售賣,孤又何須與侯爺談此交易?只消守着鹽鋪便綽綽有餘了。”
他正色看向東伯侯,“孤與侯爺所談交易,自然是雪鹽與粗鹽同價,以此徹底替代粗鹽。”
竟是真要取他大半盈餘?!東伯侯又驚又怒,死命克制才未使目中露出兇光。
“大王明鑒,”姜王後看出父親驚怒,亦知曉家中營生,忙幫襯說情,“父親并非不願與大王交易,實是家中指着鹽場盈利過活,獻不得這七成啊!”
王洲想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東伯侯父女以為雪鹽成本不會比粗鹽低,當他這生意是直接往東伯侯手裏搶錢。
也怪他沒有将事情說清楚,但如今這個情況,再說雪鹽成本會比粗鹽低,怕這父女二人不僅不會信,反而更當他心懷不軌了。
他微微一嘆,“既侯爺有顧慮,便将這交易改一改。侯爺輔助高道長試驗、建鹽場,鹽場盈利,侯爺便只能取一成。”
“鹽場所産雪鹽,如今侯爺手中鹽場制鹽花費多少,雪鹽便以等同之價賣給侯爺,侯爺再将之以粗鹽之價賣出,侯爺以為如何?”
這樣算來,家中生計得以保障,東伯侯暗自思量,然雪鹽制法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往後怕是會陷入被動。
任由東伯侯糾結一陣,王洲才道,“當然,侯爺若不願合作,孤也可以理解。只是雪鹽替代粗鹽之事,孤與高道長皆不會放棄,侯爺只是孤所選的第一個合作者。”
若東伯侯拒絕,如今貴價雪鹽他完全沾不到邊,等雪鹽和粗鹽同價,二者相争,更是你死我活。
“今日孤與侯爺提這交易,一者因王後與太子之故,二者侯爺一向盡忠職守,孤亦不願與侯爺起嫌隙。”見東伯侯臉色陰沉下來,王洲趕緊打圓場,“更何況,孤建鹽場也不會做虧本生意。”
他得意而矜持地笑,“産量不足之前,以貴價賣給權貴;足量之後,再積少成多、以量取利。”
東伯侯回過味來,也就是說,只要幫着建個鹽場,在高道長試驗成功之前,他至少能跟着賺些高價雪鹽之利。而等試驗成功,就如大王昨日所說,誰知高道長需要嘗試多久?或許……
隐下不甚良善的念頭,東伯侯爽朗一笑,“臣相信,便是看在王後與太子的份上,大王也不會做坑害臣之事。這交易臣答應了,就按大王最初所言,臣協助高道長建廠,然後負責售賣,取三成利。”
果然是老狐貍!王洲暗道一句,面上笑着與東伯侯推杯換盞。
王洲對東伯侯接受第一種合作方式還是很滿意的,他手頭人手本就不甚充足,再自己建一個銷售渠道便更要捉襟見肘。還不如分點利潤出去,直接交給東伯侯全權負責。
而另選合作者也并非故作威脅之語,若只東伯侯有雪鹽售賣,他硬是高價銷售,王洲也不能輕易撕破臉。還不如早早定下人來與他競争,也免得他中途反水,橫生枝節。
簡單與東伯侯商量了下鹽場要求,又定下到時派人至東魯與他聯系,王洲留下四人繼續飲宴,自行往文書房處理政事。
而王洲走後,宴席并未持續多久,衆人停了杯箸,東伯侯送姜王後母子回宮。
走至半途,殷郊兄弟被帶去上武課,親信隔着一段距離将東伯侯父女圍在中央,給他們制造商議秘事的機會。
“娘娘,這些年來可有受委屈?”東伯侯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女兒。
他膝下唯有一對兒女,兒子常随身邊,女兒卻遠嫁朝歌,幾年都不能見一面。自姜王後進宮之後,東伯侯還是第一次如此靠近女兒,只覺得怎麽看也看不夠。
姜王後露齒一笑,眉眼間一改端敬,顯出幾分純稚,“父親多慮了,女兒貴為王後,又有太子和二皇子傍身,何人敢讓我受委屈?”
東伯侯一臉不信,憤憤不平,“我聽聞大王已有一年不進後宮,這不是讓你守活寡?”
“父親!”姜王後整張臉漲得通紅,完全想不到父親竟會與她說這種話,羞得整個人想往地下鑽。
然而在東伯侯心疼的眼神下,姜王後漸漸鎮定下來,“父親,守活寡的不止我一個,而是整個後宮,那便不是甚大事。”
“如今大王只有三個兒子,女兒膝下太子已立,還養着二殿下。再看那名義上的三殿下,出生至今大王沒看過一眼,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姜王後眉梢一揚,氣勢隐而不露,“若往後皆如此,女兒便立于不敗之地了。”
“娘娘所言極是!”知曉女兒有成算,東伯侯放下心來,笑着附和,“今日大王提議鹽場,我便是想至此處,才答應下來。”
他克制地揉了揉女兒的頭發,“我膝下只你姐弟二人,往後鹽場俱是你們姐弟所有,你們兩個好,便一切都好。”
“父親!”姜王後感動又孺慕地望向東伯侯。
這邊父女之間溫情脈脈,那邊王洲獨自一人在文書房與大臣們苦逼地幹活。
好容易處理完政事,王洲走出文書房,就聽午門官啓奏,“鑄銅坊王蛟道長在午門外候旨。”
王蛟?這位道長随朱招高震一同入朝歌,無論是初見之時送出的衆多蛇蛻,還是水雲多次上報王蛟成功教導鑄造師學會控火,都值得王洲對他另眼相看。
只是他當日一頭栽進鑄銅坊就幾個月不挪窩,王洲自知彼此有別,不願冒然打擾讨人嫌,以致二人只見過那一回。
如今得知王蛟人在午門外,王洲立馬催人去請。
常用的嘉善殿剛招待過東伯侯,若留有印記反是不美,王洲索性讓人直接請王蛟去壽仙宮。
待王蛟進殿行禮,王洲趕緊免禮賜座,命人送上酒水飯食。
寒暄過後,王洲才問,“不知道長今日尋孤,所為何事?”
“貧道正是有幾件事請大王定奪。”王蛟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說出自己的來意。
當日進鑄銅坊之時,王蛟選了教導控火的任務,當然同時他也負責一部分冶煉制器。
與方貴每次耗盡法力便恢複再循環不同,王蛟是每次先協助制器将法力耗至零星,再憑此感應火力,教導鑄造師們控火,然後再恢複。
經過幾個月的辛勞,他成功把握住大部分鑄造所需火力,甚至将控制之法教給了鑄造師們。
唯有煉制鋼鐵之火力,無論他教多少次,由鑄造師們自行控制,統共也沒有一次成功。
王蛟多番探究,王蛟認定這是燃料之故,故而來找王洲尋求解決之法。
“燃料?”王洲皺眉,此時燃料是木材,而煉鐵最該用的是煤炭呀!
不用說又是毛球給他“保護”起來了!王洲心痛地快滴血,那些試驗失敗浪費的木材啊!
無聲地痛罵一回毛球,王洲才險險緩過勁來,“孤知曉有另一種燃料,如鐵礦一般堆積在地底,堅硬耐燒,足以用來煉制鋼鐵。”
他将知道的煤炭特點一一描述出來,反問王蛟,“不知道長與同門可曾見過此物?”
“有!”王蛟放下酒盞,臉上有意外之色一閃而過。
見王洲面露疑惑,他主動解釋,“說來也巧,是高道兄尋找鐵礦之時見了此物,猜測或許會如鐵礦一般有我等未知的用處,便随手帶了些許回來。”
高震果然有福氣,找鐵礦一找一個準,還搭上了煤礦!王洲心中一喜,随即卻又露了難色。
概因人手不足,他還沒來得及派人開采鐵礦,如今鑄銅坊所用的鐵礦還是高震上次帶回來的。
如今又來了一個煤礦需要開采,他是真的缺人啊!
看出王洲的苦惱,王蛟主動道,“貧道知大王不易,故想與你薦幾個人。”
還有這種大好事?王洲兩眼都是期盼,“不知道長欲引薦何人?”
“皆是貧道同門同族,”王蛟垂下眼睑,輕聲道,“一者勉強算是貧道近親、木屬之蛟上柏下林,二者陽屬之鼠上周下寶,三者方道兄遠親、水屬之猿上孫下祥。”
角木蛟,虛日鼠,參水猿。喚出光屏對照,每對上一個名字,王洲的嘴巴便咧得更大一點。
又是二十八星宿!王洲險些口水都流下來,“三位道長何時能至?又有何喜惡?孤立馬便派人為他們收拾住所!”
雖然早已知曉王洲對妖族并無偏見,如今見他欣喜若狂的樣兒,王蛟唇角仍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翹。
“大王且慢,貧道還未說完。”他笑着阻止王洲,“柏道兄乃木屬,又因種族自有控水之能,可協助種植。周道兄本能極擅挖洞儲存,挖礦自然手到擒來。”
“至于孫道兄,此乃貧道私心。”王蛟停頓一下,面帶慚色,“貧道與三位道兄本是一道,然方道兄與朱道兄先後突破瓶頸,高道兄亦是指日可待,唯有貧道落在了後頭。”
他微微搖頭,目露期盼,“貧道心有不甘,故請孫道兄相助,還有一事想請大王應允。”
方貴是他與王洲交談時頓悟,朱招是因王洲請他捉狐貍精,高震更是正在由王洲造勢,王洲竊喜自己有點子福運的同時,忍不住對王蛟有幾分心虛,“道長但講無妨。”
四個人幫了三個落一個,不合适啊。
“高道兄往海邊建鹽場時,貧道想與孫道兄同行。”王蛟正色道。
他為火屬,本體卻是蛇,自帶水性。眼看三位同門進階,王蛟根據他們的經驗,以及自身情況,推測自己進階需得水火相濟才行。
正好高震要往海邊以火輔助曬鹽,王蛟便起了前往嘗試的念頭,而高震和他準備邀請的孫祥,則是他為此做的準備。
“只需如此便可?”王洲疑惑。
王蛟重重點頭,“只需如此便可!”
王洲眉目舒展,燦爛一笑,“此事乃道長相助于孤,孤又哪有拒絕之理?只是,待道長功成之後,還望能回朝歌,教教鑄造師們燒煤之時如何控火。”
“貧道定當盡力而為!”得了祝福,王蛟陰柔的臉竟都笑得陽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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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