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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這一刻,衆臣都想起了當日與女侍衛隊一同流傳的“笑話”,若女侍衛隊訓練有成,可外出任務,薪饷獎勵與同僚等同,最後攢夠銀錢立女戶、養夫郎、生孩子。
若真讓女侍衛隊成了建制,這些“笑話”不定何時便會成為現實,到那時,他們才是真正的笑話!
甚至,若女侍衛們跟着重臣諸侯子侄們學,以王宮禁衛為跳板,出任官職,或許不久的将來,朝堂之上也會出現女子身影。
那麽阻止大王啓用女侍衛隊?奈何他們又能如何阻止?從去年女娲宮上香回來,大王斷情絕愛過後,大王想做的要做的,哪件事情沒做到?
皇伯微子就是反對大王的最佳範例,本來好好掌管鑄銅坊,偏逆着大王重祭祀、鑄祭器,結果淪落到只在文書房看本做記錄,甚至連個提建議的資格都沒了。
沸騰的熱血在看到微子的時候徹底冷卻下來,群臣心中再有無數不祥的預感,此時也只能發出無聲地抗議。
只要沒人開口說,王洲就當不知道,他正色告誡諸臣,“距離朝觐還有三日,諸位切切記得弘揚我大商氣勢。”
氣場拿捏住,好東西顯擺起來,引起諸侯的好奇心,他的東西才好賣出去。
“臣等領命!”衆臣有氣無力地應諾。
王洲理解他們還在糾結女侍衛隊,正想命他們散去,一人出班,俯伏階前。
定睛一看,王洲認出是微子,眉梢一挑,“皇伯有奏章?”
“啓奏大王,揚我大商氣勢,非大祭不足以勝任!”微子擡頭,一臉狂熱,“大王啓用女子,既是效仿衆位先帝,更該重啓大祭!”
大祭?這個詞仿佛一把鑰匙,打開了原主的記憶之門。莊嚴肅穆的祭臺上,面目猙獰的祭司,被捆縛的人牲,飛濺的鮮血,被盛裝起來煮制的人頭……
嘭!王洲擡手掀翻了身前的案幾,砸碎了腦中的畫面,還剩下無盡憤怒堵在胸口。
他站起身來,目光淩厲地掃過被吓得俯伏在地的所有人,最後唰地定到微子的身上,聲調陰森詭谲,“從今往後,誰敢再言重啓大祭,便由他自己和家人充當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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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王洲一腳踹碎擋路的案幾,丢下群臣,大步走了出去。
人祭!毛球居然還給他“保護”着這麽大的一個秘密!若當日他沒有強硬要求祭祀照舊,他就要親自去看人祭!
越想越氣,王洲只覺得整個人被憋得快爆炸了。眼見前方一座假山擋路,王洲撸起袖子上去就是一頓猛錘。直拳、沖拳、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
每打一拳,王洲就磨着牙罵一句,“讓你祭祀!讓你祭祀!你祭祀個鬼啊!還殺人!你怎麽不上天?!廢棄了那麽多年還要提!你怎麽自己不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
假山被打成一地碎石,王洲要爆炸的那股勁兒沒了,心頭卻仍舊梗得難受。他兩下拍掉手上灰塵,繼續大踏步地往前走。
一路毀掉兩座假山三塊奇石,王洲才帶着滿心的郁悶,回到壽仙宮。
“還是好難受啊啊啊啊!”王洲獨自一人在屋子裏轉圈圈,看到什麽都覺得不順眼,想砸又因為以如今的工藝來之不易,硬生生忍下來,然後憋得自己更煩躁。
就在王洲猶如困獸之時,他懷中的玉令亮了起來。王洲取出玉令,看它一下下地閃光,一二三,李冉約他見面?
那就見一面吧!王洲很快定下主意,用玉令給李冉回信,正想要在何處相見,就聽見房門被敲響。
“小友,不請自來,冒犯了。”
溫潤的聲音令王洲心頭急跳,他沖過去唰的一下打開門,李冉一身青袍垂首而立,絕美面容因微擰的眉心更添生動,眼中的關切将王洲心頭煩躁漸漸撫平。
他試圖勾勾唇角,失敗,索性直接伸手将人拉進來。餘光看到門外一臉驚恐的宮人們,她們被定住了?王洲轉頭看向李冉。
“我怕她們發聲驚動旁人。”李冉解釋一句,對門外揮揮手,宮人們身形一晃,皆委頓在地。
王洲輕橫他一眼,安撫宮人,“李道友不是外人,你們回房歇息,讓輪換之人送幾壺酒進來。”
宮人們交換過眼神,齊齊站起來,“多謝大王體恤,我們不用歇息。”
“若難受不要強忍。”王洲并不勉強,沖她們點點頭,轉身與李冉入了內室。
看看精致氣派的大殿,李冉輕聲道,“小友之奇思妙想在此一絲也無,不知可否引我一觀?”
奇思妙想?王洲心念一轉,領李冉去看他的會客室。這是他有了竹椅之後布置出來的,名為會客室,今日才有了第一位客人。
屋中所有器具皆由竹子制成,北牆是一張長榻,榻中擺着一張小幾。長榻兩邊各有一張高背椅,椅子一側是比扶手略矮的小桌。臨窗放着一張搖椅,角落是高低錯落、造型別致的櫃子。
整間屋子與如今的風格大不相同,卻自有一股清雅韻味。
看過屋子,李冉眼中滿是贊嘆,“小友果真奇思妙想!”
“道友請坐!”王洲的唇角略彎了彎,伸手示意對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了下來。
李冉學着王洲坐下,不自在地挪了挪,才最終坐定,向王洲點頭,“如此确實比正坐舒适許多。”
“此物名為椅,道友可自行回山制作。”圖紙王洲可以随便提供,實物卻是想都別想。
聽出王洲的言外之意,李冉微微彎起桃花眼,伸出瑩潤如玉的雙手,“小友竟要我親手制椅?”
目光在李冉手上繞了繞,王洲撇撇嘴,“道友何必如此作态?你這手看着細嫩,實則摧山裂石不在話下,又有法力相助,制個椅子不過手到擒來。”
“不像我的工匠,工具勉強合格,手上全是老繭傷疤,一個個步驟半點放松不得,耗時許久才能得到一件成品。”
王洲輕撫着椅子扶手,又想起在這般艱難的情況下,還有人搞自相殘殺,更可惡的是這種殘殺半點意義也沒有!他微有起色的心情又低落下來。
李冉心跟着一沉,聽見宮人的腳步聲,等她們入內奉上酒食離開,才對着王洲舉杯,“小友心有愁緒,不如潤潤嗓子,講給我聽聽,或許能想出個解決的法子。”
“好!”王洲仰頭灌下滿滿一杯酒,一抹嘴巴,露出頹喪之色,簡略說了下今日的事。
“我今日才發現,我的治下竟然有人祭。”他又倒了一杯酒進嘴裏,“甚至我自己,都差點加入他們的‘盛會’!”
“但只是差點,”李冉微微一笑,聲音堅定有力,“實則你并沒有參加,甚至還制止了一回。”
王洲沮喪地繼續灌酒,“在我眼前的能被制止,但在我目不所及之處,卻不知有多少!”
眼見王洲已在倒第二壺酒,李冉走至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腕,奪走了他的酒杯。
在王洲擡眼望來時,李冉深深地凝視他的雙眼,“那,就讓你的雙目看得更遠。”
“你,是這天地間最大的變數。”他一字一句地告訴王洲,“只要你想,一切皆有可能!”
只要他想,一切皆有可能?王洲怔怔地看着李冉眼中的自己,心中有火苗在燃起,卻又有懷疑如層層陰雲壓得它奄奄一息。
李冉輕笑一聲,賣了個關子,“你可知曉,今日你這一通亂砸,有何結果?”
王洲疑惑地皺眉,“不過砸碎幾塊裝飾的石頭,莫非還有什麽說法?”
“這可不是簡單的石頭。”李冉摩挲了幾下酒盞,仰頭一飲而盡,才贊嘆地看向王洲,“我也是在石頭破碎之後才發現,它們自成陣型,鎮壓着大商國運。”
“什麽?!”王洲倏地站起來,一把抓住李冉的手腕,面色急躁中帶着懊悔,“此時陣法破碎,我大商國運莫非會就此流失?”
李冉搖頭,“并非如此。國運與國家現狀息息相關,若政通人和自然蒸蒸日上,反之民不聊生則會江河日下,陣法并不能影響國運強弱。此陣之鎮壓,乃是以國運之力護佑王都。”
護佑?王洲眉頭皺了起來,“這東西不會跟毛球說的保護,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呃?”李冉卡頓了一下,暫時忽略毛球,只講陣法,“它的護佑是針對修行之人,所有對大商心懷惡意的修行之人,皆無法進入朝歌。”
王洲眉頭皺得更緊,原著之中的女娲娘娘和狐貍精可都是惡意滿滿。他試探,“應該有例外吧?”
李冉點點頭,“若是得到大商君王允許,所有人皆可進入。”
王洲恍然,女娲娘娘剛被纣王祭拜過,陣法自然不會阻攔她。而狐貍精早前便經纣王允許留在朝歌,所附身的蘇妲己被纣王接受,這才并未受到阻攔。
“此時陣法破了,是否會有許多精怪來朝歌作亂?”王洲問道,心中已經在考慮,如何才能将精怪影響降到最低。
“若大商國運不強,許會如你所說。然此時大商國運強盛,那就會變成相反的情況。”
李冉笑看着王洲,臉上又露出贊嘆之色,“從此刻起,所有對大商心懷惡意的修行之人,皆進不得大商境內。”
王洲一愣過後,心底有喜悅的泡泡咕嚕嚕冒出來,“我打破陣法,反是做了好事?”
握住王洲的肩膀。李冉肯定地告訴他,“沒錯,你做的很好。”
“呵!呵呵!呵呵呵!”王洲克制不住地笑出聲,梗在心頭的那塊巨石也終于落了地。
就算這個世界有那麽多不美好又如何?毛球帶他來此,就是讓他改變世界!
從稻飯麥飯改為大米面粉,耒耜改為曲轅犁,人力改為畜力,粗鹽改成雪鹽……他想要做的改變那麽多,如今只不過是再多一點而已,他可以!
短暫的氣勢昂揚過後,王洲又蔫了下來,就眼下的這些事情他都快忙得腳不沾地,再多來一些,他還能有躺平的時間嗎?
将王洲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李冉忍不住跟着笑起來,看着王洲的眼神柔得能滴水。
不小心對上他的眼睛,王洲不自在地偏過頭,小聲問道,“你今日突然給我發訊息,是因為感應到朝歌的變化?”
“小友太高看我了。”李冉臉上笑意更深,“是我今日突然心緒不寧,推算一番得知朝歌有變,方才會與你聯系。”
心緒不寧?王洲擔心地看過去,觸到李冉眼神時,心中有了猜測。
他使勁抿抿嘴,制止自己力作多情的聯想,狡黠地反問,“你方才說,只要我想,一切皆有可能。那我想要的,可以彼此對話的玉令,何時才能做出來?”
李冉登時失笑,無奈地輕點王洲鼻尖,“你啊!”
皺皺鼻子,王洲抓住李冉的手指,頂着紅通通的耳根,惡狠狠地瞪他,“不要答非所問!”
“是我不對,讓大王久等。”李冉垂首,狀似歉然。
距離好像太近了一點,王洲不自在地退開兩步,強撐住高傲的樣子,“算了,我知曉此事不易,你記得多加用心就好。”
“謹遵大王旨意。”李冉繼續低眉垂首,比起壽仙宮的宮人也不遑多讓。
“噗嗤!”王洲破功笑起來,“道友這伏低做小的樣兒扮得可真像,和初見時的清冷淡漠、仙氣十足,可是判若兩人。”
李冉擡起頭,含笑解釋,“這可不是扮。或敬或畏或憐,有此表現,皆是人之常情。”
咬緊後槽牙,王洲暗戳戳地試探,“不知又有哪些個人,能讓道友如此敬畏?”
“還有哪些?不過老師一人而已。”李冉似笑非笑,隐晦地給他回應。
王洲心中一動,微微瞪大了眼。所敬畏者只有一人,那李冉的身份?
李冉含笑不語,只靜靜地看着王洲,似是在等他詢問。
他才不要被牽着鼻子走!王洲眼珠一轉,直接轉移話題,“既是人之常情,道友又為何強調‘一人’,看來還是不夠豁達啊!”
不夠豁達嗎?本是心照不宣表明身份,被王洲這一說,李冉卻忍不住深思。
以往凡人草木、花鳥魚蟲未曾入他眼中,弟子教衆約莫有些印象,衆位聖人才能被他平等相待,唯有面對老師才是恭敬有加。
他在介意老師嗎?李冉自省,是啊!他當然介意!老師向他傳道受業,法力之高強,遠遠将他抛在身後,他的心底又如何不介意不向往?!
他一直在渴望追上老師、甚至趕超老師啊!
心念至此,李冉周身氣機湧動,引得王洲忍不住側目。
“多謝小友指點,等我。”李冉輕撫王洲側顏,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揉了揉熱度上升的臉頰,王洲憤憤,“呸!動手動腳!誰要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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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