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抛妻棄子陳榮寧（二十）

抛妻棄子陳榮寧（二十）

舉子館。

舉子館熱鬧非凡，因着地利之便，足有三層高的屋舍占據着朱雀街上的最佳位置，能讓人居高臨下地看到朱雀街的全貌。

“……姐姐，我跟你說，就是這個位置最好了，只要有狀元打馬游街，在這裏不僅能看見，還能把香包手絹一塊兒丢下去，保準能丢中！”林湘湘說得眉飛色舞，恨不能現在就丢一個香包下去證明給薛蓮看。

薛蓮忍俊不禁，故意逗她：“你怎麽知道的？你以前看過？”

“曦姐姐告訴我的！”林湘湘随口一說，又轉了話題，伸手往旁邊一指，“反正這裏位置好，你瞧其他人就知道了！”

林瀚順着林湘湘的動作下意識就磚頭，頓時被衆人虎視眈眈卻又不敢過來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連忙又重新把臉轉回去，低聲對林湘湘說：“你占了好位置就算了，沒必要專門說出來刺激人吧你看看他們現在一個個都成什麽樣子了，我還以為要把我吃了呢！”

林湘湘滿不在乎，甚至還歪了歪腦袋，滿臉無辜：“這位置先來後到嘛，我從三天前就想看熱鬧，專門包了三天的座位，他們想跟我搶，也要看看有沒有我這麽聰明不是？”

薛蓮噗嗤一聲樂出來，拿手帕子掩了半邊面孔，又把小不點可兒拉進一點，對她笑道：“可兒，你一會兒可要仔細看看了，底下待會兒過去的，全部都是有學問的大才子！”

林瀚一彎腰就把小可兒抱起來，把她舉高了方便往下看，一邊逗她：“這些可都是學富五車的才子，可兒将來要不要嫁一個大才子呀？”

幾人都饒有興致地看着小女孩，哪知道小女孩包子臉鼓了鼓，居然撅着嘴巴小聲說了句：“我不嫁讀書人，讀書人都沒有好東西。”

幾個人頓時面面相觑，誰也沒想到小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其中林瀚最是尴尬，他哈哈笑了兩聲，生硬地轉過話題：“那，那我們現在接着看熱鬧，你還小呢，說這些做什麽？是我不該問，咱們就看看熱鬧就好了。”

他跟小女孩兒往下看，而林湘湘則也興致勃勃跟着往下面看，也一邊跟薛蓮解釋：“蓮姐姐，我跟你說，咱們上京城同你們五鹿城也是一樣，放榜的時候最是熱鬧，雖然不至于榜下捉婿，但家裏有待嫁姑娘的，總會派出家中子弟在榜下候着，若是相中了哪位學子，便遞上名帖，将後來自然有見面的機會，若是有人長得不好看，連一張名帖都沒收到，後面才要丢臉呢！”

林瀚聽林湘湘左一句好看右一句丢臉就不爽，抱着孩子沒辦法瞪她，只能哼聲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膚淺，只看一張好臉？多的是看才華的人好不好？你且等着瞧吧，每年游街的狀元榜眼，哪個不是名帖收到手軟的？”

林湘湘也不生氣，笑嘻嘻反駁：“那你還沒說探花呢？真要是比名帖，自然探花收的最多！”

林瀚回頭看一眼林湘湘，頗有些得意地搖搖頭：“這回你就不知道了吧？也是，你從前只在宮裏面，對這些事情一概不理的。就算哥哥來給你長長見識，咱們這歷任探花郎都是陛下選出來的門面，一個個都生了一張好看的不得了的臉，可是這樣的人啊，卻收不到多少名帖，你知道為什麽嗎？”

“曦姐姐沒跟我說啊……”林湘湘這回當真被問住了，她喃喃自語一句，又問，“表哥，你快告訴我為什麽？”

林瀚見難倒了林湘湘，又有薛蓮眼巴巴看着，大為得意，笑道：“那是因為，探花郎最後要麽做了驸馬，要麽做了郡馬，旁人為何要自己讨這個沒趣？因此自然收的名帖是最少的了！”

說到這裏，林湘湘贊同點頭，她眼睛一轉，又說出了讓林瀚咬牙切齒的話：“照這麽說的話，顧十安長得那麽好看，也應該是要做探花郎的了？”

林瀚幾乎是眼前一黑，若非手上還抱着個可兒，他幾乎就是要擰擰林湘湘的腦袋，好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了！

“你以為探花郎只憑一張臉？那人家也是要真才實學的好不好！”想起顧十安林瀚就警惕值拉滿，嘴裏自然沒什麽好話，“就他那麽不學無術的人，能進殿試都已經是燒了高香了，你還以為他能拿探花？簡直是可笑！”

林湘湘嘟了嘟嘴：“你就是不喜歡人家，也沒必要這麽說人家吧……”

林湘湘要不辯解還好，一辯解林瀚就更加來氣，他一瞪眼還想說點什麽，卻聽到一聲輕笑，對方的聲音晴朗如日光，就那麽灑落下來。

“林公子說得确實沒錯，我實在沒有榜眼的才學，”顧十安長身玉立，越過人群走了過來，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絲毫不見被人羞辱的憤怒，“這樣說來，林公子也算得上是慧眼識珠。”

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對方不僅不計較，反而還一直這麽好态度，饒是林瀚一直對顧十安沒有好感，這時候也不由得臉上一紅，頗為窘迫：“我……”

知道自家表哥臉皮薄，林湘湘就笑嘻嘻搶在前面開口，一把拽過來顧十安：“你別站那麽遠啊，過來看！”

她包下這一處雅座，空間雖然不算小，但因為有薛蓮和林瀚在，已經是沒有多少空餘的地方，顧十安沒料到林湘湘會上手拉他，一時不察，就那麽硬生生被拉到了幾人中間。

等到顧十安反應過來的時候，林瀚已經是滿臉不爽快地盯着他，他也覺得尴尬，渾身僵硬，不敢亂動。

偏生始作俑者林湘湘渾然不覺，只是趴在窗臺上往下看，眼睛亮晶晶的，她頭也不擡就問：“哎，你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前三甲要出來打馬游街，你們排名在後面的就不用了嗎？”

這麽直白的問題讓薛蓮都忍不住拉了拉林湘湘的袖子，可顧十安卻不覺得被冒犯，只覺得林湘湘真誠得可愛，他笑道：“确實是這樣，我位列一百七十三，所以不必跟着一道游街，就提前出來了。看到舉子館人多，所以也跟着上來湊熱鬧。”

林湘湘依舊雙臂支在窗棂上，兩眼看着街道兩邊的行人，笑嘻嘻接了一句：“沒看出來你還是會湊熱鬧的人啊！”

顧十安臉色微微一赧，他說這話有些心虛，舉子館的人的确是多，可他是因為一眼就看到了窗邊的林湘湘，這才臨時起意過來看的，原本想着打聲招呼就走，可卻沒想到被人拽到中間來了。

林瀚始終一臉警覺地打量着顧十安，見顧十安臉上居然流露出近似害羞的神色，頓時暗叫不好，他用肩膀撞了一下林湘湘：“喂，你到裏面兒來。”

林湘湘不明所以：“幹嘛？”

林瀚舉着手裏的可兒，理直氣壯：“你的位置在中間，視野好，我讓可兒看。”

林湘湘自來也沒有跟小孩子搶的習慣，當下就讓開位置，在角落裏站着，而林瀚又擠了擠顧十安，擠到林湘湘旁邊，這樣一來，他便成功地将林湘湘和顧十安隔開。

這番舉動實在是過于刻意，刻意到粗枝大葉的林湘湘自己都看了出來，她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盯着街道看了一會兒，忽而聽到身邊的人出聲提醒：“他們來了。”

林瀚哼了一聲：“連個鬼影都沒有，你少騙人！”

林湘湘卻是見識過顧十安身手的，當下就輕笑一聲：“表哥可別不相信，等着瞧就是了。”

旁人的輕視質疑顧十安見得多了，只是像林湘湘這樣會幫着他反駁旁人的人，顧十安見得卻少，他不由得看了林湘湘一眼，那圓嘟嘟臉的少女雙眼盯着街道，目不轉睛地看着，看起來十分感興趣。

随着林湘湘的話音落下，街角果真出現了三匹齊頭并進的駿馬，許多老百姓都跟着一塊兒過來，一個個歡呼雀躍，跟着駿馬和人群一塊兒往前面走。

“你們瞧，狀元郎他們來了！”林湘湘顧不得自己還趴在窗棂上，就興奮得雙手一拍，笑嘻嘻地轉過來逗小可兒，“你瞧，底下戴着大紅花的就是狀元郎了！”

林湘湘的身子沒有了雙手的支撐，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顧十安的目光始終在她身上，下意識就伸手去扶，奈何扶到一半，才發現中間有個林瀚擋着。

而此時此刻，林瀚則抱着個小娃娃，對他怒目而視。顧十安愣了一下，狀若無事地收回手，側過眼神看着街道上。

林湘湘對此一無所覺，反倒是薛蓮不動聲色地扶了林湘湘一下，提醒她：“妹妹，你小心點兒，別跌下去了。”

林湘湘這才重新騰出一只手扶着窗棂，還能有閑心關心林瀚：“表哥，你小心點兒，你還抱着可兒呢，別把可兒摔着了！”

這惡人先告狀的丫頭！

林瀚瞪了一眼林湘湘，沒好氣地說：“知道了，管好你自己吧！”

狀元游街的情形實在是熱鬧，就算小娃娃一開始撅着嘴不看，也架不住邊上一直傳來歡呼聲，使得她終于也看了過去，緊接着自己的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看得入迷起來。

而林湘湘看了一會兒，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探花長得不如小侯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