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抛妻棄子陳榮寧（二十一）

抛妻棄子陳榮寧（二十一）

“不如我……好看？”

顧十安不是第一次聽到對自己外表的誇贊，可旁人說得長篇累牍，卻不及面前這活潑愛笑的少女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她甚至沒有看過來，只是興致勃勃盯着騎馬從街上緩緩經過的探花郎，這句話也不純粹是為了誇顧十安，而是看了探花郎有感而發。

可無論如何，這句話落在顧十安耳中，就格外的可信。

林湘湘自然不知道顧十安心裏想的什麽，她聽見顧十安猶疑的聲音，以為顧十安不信，便轉過臉來，想了想，戳了戳小可兒肉乎乎的臉蛋，問她：“可兒，你說，是這個哥哥好看，還是底下的探花郎他們好看呀？”

小娃娃扭着腦袋兩邊看看，黑亮亮的眼眸定格在顧十安臉上，她小聲說道：“這個哥哥好看。”

林湘湘哈哈笑起來，越過林瀚，費力地拍拍顧十安的肩膀：“你看，小孩子都知道，你比探花郎好看，可惜了，你要是考得好了，這打馬游街的探花郎，就該是你了！”

因為隔了一個林瀚的緣故，林湘湘的手拍過來十分費力，難免也就不好控制自己的力道，手上的力氣甚至大得把顧十安的肩膀拍得微微下沉些許。

可顧十安卻恍惚間真的順着林湘湘的話，生出了一種若是能做探花郎也不錯的錯覺。

“顧卿，你真的不想做探花郎麽？”皇帝就在面前站着，笑起來的時候看着平易近人，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兄長一般，“朕說了，探花郎向來才學不算頂頂過人，而你這篇策論劍走偏鋒，別具一格，就算朕破格點了你做探花郎，別人也沒有多少閑話說的。”

顧十安依舊跪在地上，畢恭畢敬道：“微臣有幾斤幾兩微臣自己心裏清楚，陛下不必為了微臣如此，若是哥哥……若是哥哥知道，也不會答應的。”

提到早逝的兄長，皇帝臉上的神情都變得有些懷念似的，他笑起來，更加親近地拍了拍顧十安的肩頭：“你跟你哥哥一樣，知道體諒朕，不像你姐姐，只知道跟朕胡鬧！”

顧十安心裏一緊，下意識去看皇帝的表情，見他嘴上雖然說着不滿的話，臉上卻挂着寵溺又無奈的笑，便放心下來，道：“姐姐自幼在家中都被慣壞了，進了宮，陛下又是這麽寬宏大量，自然有些驕縱，她只是不懂事罷了，并不是真的要為難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你緊張什麽，難道朕還會和她計較不成？她跟朕認識了多少年，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朕就知道她是個什麽脾氣了！行了，既然你不想做探花郎，也好，朕正好能把你這個秘密武器收着，到時候另有用處。”

“……喂，喂！”

顧十安被人推了一下，本能地就要反擊，可才一收回思緒，視線聚焦之下，看到一張鮮活又嬌俏的臉，他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我剛剛在想別的。”

“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是不是你不想借啊？”林湘湘收回手，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忽而狡黠一笑，眼睛俏皮地眨了一下。

“借什麽？”顧十安剛才是真的麽聽到林湘湘在說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我說，一會兒狀元郎他們要走到樓下來了，我要丢荷包，但是我們帶的荷包不夠多，你能不能借我一個？”林湘湘對着顧十安伸出手，掌心向上，嘴上說是借，動作卻毫不客氣。

可顧十安從來都跟那些個十八個心眼子的人打交道，面對這樣直來直往的林湘湘，反倒覺得簡單率直得可愛，當即就點頭：“好，我的借你。”

他二人從說話到給荷包，發生得實在是太快，又自然坦蕩得讓旁邊的人連個阻止的理由都沒有，林瀚和薛蓮在邊上看着，這兩人已經完成了交換荷包的全過程。

林瀚的嘴巴張了張，最終只得閉上，他知道在林湘湘這裏只有吃癟的，幹脆轉過臉去不再看讓自己糟心的事。

而林湘湘收了荷包之後，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有多出格一樣，當着林瀚的面兒，就舉起來晃一晃，對可兒笑道：“可兒你看，一會兒就像我一樣，直接把小香包丢下去，就能把這個香包丢到狀元郎身上，然後就算成功了！想不想玩？”

小孩子最容易被花花綠綠的東西吸引，她盯着林湘湘手上的香包，看起來就是很想要的樣子，但她猶豫半天，還是問道：“姨姨，你說，丢下去砸到人，人家會不會生氣呀？”

“當然不會！”林湘湘笑着捏了捏小孩子的臉蛋，欺負小孩子的時候她可是得心應手，“這你就不知道了，對于他們來說，誰收到的香包鮮花最多，誰就最有面子，所以你盡管丢，只要丢到他們身上了，那就算幫着他們贏了比賽，好不好？”

這麽一解釋完，小孩子瞬間就高興起來，頓時開心不已，連連點頭：“好，我要玩！”

林湘湘跟小可兒說完，又把自己的荷包給了薛蓮：“蓮姐姐，你也來丢一個吧！”

薛蓮向來不做這些個抛頭露面的事情，她搖搖頭，拒絕到：“這不好吧，你們玩就是了，我一個帶着孩子的婦人，玩這個做什麽？這樣不好！”

“這有什麽！你看看，這裏有幾個不是成了親的？”林湘湘理直氣壯，伸手一指，對面窗戶上趴着的有不少都是已經成了親的婦人，身邊也都擠着幾歲到十幾歲的孩子，她這麽一指，薛蓮頓時就看清楚了：“原來，原來上京城風俗竟是如此嗎？”

“當然了，我們上京城從來都沒有底下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就算是外地人到了這邊，那就是跟我們本地人是一樣的。只要你們住在這裏，就能像我們當地上京城當地的女孩兒一樣，出來讀書上學都是常事，我聽說你們五鹿城那邊，甚至不讓女孩子出來讀書，說是抛頭露面不好，是不是有這回事啊姐姐？”

林湘湘雙眼清亮，看着薛蓮，薛蓮心裏原本有許多顧忌，對着這樣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心裏話和盤托出：“是，所以妹妹說得對，以後我就住在上京城，以後可兒也是上京城的姑娘，我這個做娘的，可不能小氣了！”

說着，薛蓮主動從林湘湘手裏接過去香包，幹脆就一鼓作氣，把這香包用力投了出去！

她這位置選的好，又用了力氣，一下子就把香包丢了下去，正正好就落在了當中狀元郎的懷裏。

狀元郎突然落了這麽一個香包，也不覺得奇怪，而是含着笑意擡起頭來，沖着上面的薛蓮，露出笑容，拱手一禮。

薛蓮第一次做如此舉動，自己也沒有想到，露出了一點兒害羞的神情，也對着狀元郎露出一個毫不失禮的笑容。

見到薛蓮如此，林瀚只恨自己手上還抱着個娃娃，要不然他當場就要雙手鼓掌，這會兒就只能用嘴巴誇一誇薛蓮：“蓮姐姐好準頭啊！”

薛蓮羞赧一笑：“我小時候投壺，向來準頭還算不錯，若是風向好，十次能投中九次，只是風向不好的時候，就說不準了。”

薛蓮這一把就丢中了，可兒也躍躍欲試，她鼓足勇氣，終于小聲對林瀚提出要求：“表舅舅，我想，我想丢一下。”

林瀚當然無有不應，立即就舉高可兒，往窗邊又擠了擠說道：“好了，可兒，你可以丢了。”

小女孩肉乎乎的手用力往前一扔，那香包就從窗臺跌落下去，只是小孩子人小力微，根本就沒把香包抛出去多遠，眼見着香包就要順着牆落下來，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飄來一陣風，硬是把這個香包往前一送，就順勢落到了榜眼的懷裏。

那榜眼接了香包，擡眼一看，見到了胖乎乎的小女娃，他不自覺就笑彎了眼睛，林湘湘催促可兒：“快，人家跟你打招呼呢，你也擺擺手。”

可兒的手臂被林湘湘舉起來，跟榜眼揮揮手，她小臉紅撲撲的，完成一件大事之後，自己也激動不已：“姨姨，我丢中了耶！”

林湘湘跟着笑：“對對對，可兒好厲害，隔這麽遠都都丢中了！”

顧十安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林瀚則催促林湘湘：“你別跟可兒玩了，你這還借了人家的香包，快點丢吧，一會兒探花郎就該過去了。”

林湘湘瞥了一眼樓下，伸長手臂瞄準了探花郎，用力一丢！

那香包悠悠飄落，不緊不慢地落在了探花郎——

的馬後面。

而後迅速就被其他人的香包蓋了過去。

幾人默契地誰都沒有說話。

林湘湘四下看看，有些沒話找話：“咳咳，也不知道是哪裏來了一陣風啊，我平時不是這麽沒準頭的，這不是我平時的水平。”

林瀚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薛蓮也沒說話，倒是林瀚懷裏的小可兒奶聲奶氣地答道：“對，有風！剛才也是有風幫我把香包吹過去了，要是沒有風的話，可兒也丢不準的。”

聽到“風”這個字，不知道怎的，顧十安有些心虛，他低下頭去，沒有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