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信

一個月假期很快結束。

木小樹走出首都機場時感到有些不适應。安逸果然讓人憊懶。

回到N市公寓,行李才剛放下,她就馬不停蹄地來到了TRsam的N市分部。

“喲,看看誰回來了?”容隽卿恰在前臺大廳,一擡頭便見木小樹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不錯嘛,這一個月假期養得人更加水靈了。”

她走過去掐了掐木小樹的臉頰,促狹道:“是地中海氣候養的,還是男人滋潤的?”

木小樹白了容隽卿一眼:“你覺得呢?”

容隽卿從頭到腳打量了木小樹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她左手的無名指上:“我的天,你們的節奏這麽快?你從香港回大陸沒多少日子吧,這麽短的時間就被人給訂走了?!”

木小樹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現在是要談我的八卦還是看我的設計稿?”

容隽卿媚眼帶笑:“不錯啊。短短一個月,男人拿下了,連設計稿也出了。”

兩人邊說着邊往電梯處走去。

“這一個月,你們還好?”木小樹按下了樓層鍵。

容隽卿道:“好,好得不得了,如果你沒有把單氏的單子氣走,我們會更好。”頓了頓,又長嘆一口氣,“不過,看你和祁先生的架勢,單氏的單子早晚我們也是要丢的。”

木小樹微微一愣,答:“你放心,我不會因為我的私事影響公司的業務。”

容隽卿咯咯笑了:“瞧你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這麽不經逗。單氏的單子丢了也就丢了,我又不是徐翎,幹不來叫底下人施美人計的勾當。”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

容隽卿一邊走出電梯,一邊轉頭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今天這裏有貴人。那貴人正好今天早晨到,不得不說你們真是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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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木小樹好奇。

容隽卿眨眨眼:“保證是你想見的人。”說罷,她推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落地窗前,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一身剪裁妥帖的駝色休閑西裝,淺褐色的長發束在腦後。聽到門邊的響動,他轉過身來,深邃的五官瞬間籠在了一層光影中。

木小樹有一瞬間的充愣。

男人驀地笑了,嘴角牽起了一條性感的法令紋:“怎麽,半年不見,不認得我了?”

木小樹也笑了,笑意一點一點從墨似的眸子裏溢出來:“師父,你也知道過了半年啦,半年把我丢在一邊不管不問?”

容隽卿拉長了一張臉,不滿道:“喂,你師徒相見淚汪汪,就沒有人想我嗎?沈逡書,你在紐約呆了那麽久,想我不想我?”

沈逡書摸了摸下巴,沉吟道:“隽卿,平時我很忙的。”言下之意是,沒空想你。

容隽卿氣得牙癢癢:“那你有空想小樹?”

沈逡書答:“想我小徒弟的時間還是有的。”

容隽卿瞬間綠了臉:“得,你們聊,我撤。”說罷蹬蹬蹬走了出去,還不忘帶上了門。

“設計稿。”沈逡書朝着木小樹伸出一只手。

木小樹連忙打開包拿出了一沓設計圖:“這些還是初稿,師父你看一看合不合适,如果可以的話我繼續潤色。不合格的,我再改。”

沈逡書站在書桌前,一張張翻看設計稿,一言不發。木小樹提氣凝神站在他身邊,有些緊張。她是沈逡書帶出來的,每每尋求他的指點時總會不自覺地緊張。這種緊張已成了習慣。

不知過了多久,沈逡書翻閱完了所有的畫稿。

他從衆多畫稿中挑出了兩張,擡眸看木小樹。木小樹低頭一看,那兩張稿子是在梵蒂岡和洛伊克巴德時畫的。

“你的風格變化了不少。”沈逡書說,“過去你的設計稿裏或多或少都帶着孤勇。有棱角的設計的确能抓住人的眼球,但棱角太過尖銳則容易走極端。我告訴過你很多次,畫筆要軟下來,軟一點,更能打動人。過去那麽多年,你的畫筆都沒能軟下來,但這短短一個月,你做到了。”

木小樹微微一愣。

“這一個月假期經歷了什麽?走了哪些地方,看了哪些美景,才換得這樣的覺悟?”沈逡書挑了眉看向木小樹。

木小樹舔了舔嘴唇,答:“因為梵蒂岡的日出很好看,洛伊克巴德的溫泉很贊。”

沈逡書默默地看着木小樹,眼裏眸色沉沉。就在木小樹後背升起冷汗,做好挨訓準備時,他驀地笑了:“這麽緊張做什麽?你要對你的設計有信心。”

木小樹依舊大氣不敢出。

“這一次的設計稿,很好。好得超出了我的預期,我沒有什麽要改的。”沈逡書收起畫稿,“你和你的團隊,馬上就要忙起來了。我等着看最後的成稿和效果圖。”

心頭一團氣終于落到了實處,木小樹彎了眉眼,接過稿子:“謝謝師父!”興沖沖地就要出門與Arbre的成員分享這個好消息。

誰料,還沒走出幾步又被沈逡書叫住了。

木小樹忐忑地回過頭。

沈逡書單手撐着桌沿,微眯了眼,看向木小樹:“什麽時候讓我見見他?”

木小樹一愣。

“什麽時候帶我見一見那位讓你有了改變的先生吧。”沈逡書勾了勾唇角,“總不能讓他這麽一聲不響地就把我養了這麽多年的小徒弟給拐走。”

木小樹微微紅了耳根:“哦,好的。”頓了頓,又補充道,“師父,他很好的,你別吓壞他……”

沈逡書樂了:“怎麽,怕我把他吓跑了?”

“如果他這麽容易退縮,哪裏有資格把你要走。你孑然一身,TRsam就是你的娘家,不要委屈了自己。”

木小樹心下一動,眼裏蘊了笑:“曉得啦,師父你就放心吧。”

門開啓又阖上,辦公室內再度恢複了寂靜。

沈逡書依舊保持着單手撐桌的姿勢,靜默了良久。

“老大!老大回來了!”

木小樹一踏入Arbre工作室,原本安靜的工作室立刻炸開了鍋。

Kevin 最為眼尖:“喲,老大,出去旅游了一圈,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啊?”

木小樹趕在八卦之勢燎原之前“啪”地把一摞設計稿拍在了Kevin腦門上:“嚎什麽嚎,幹活!”

“老大,這回的巴黎設計展真由我們上?”何菲菲一臉期待地望向木小樹。

木小樹轉過頭:“所以我們要拿出全部幹勁。我的主設計初稿已經完成,咱們隊裏再出三套輔設計。我希望,到時候在T臺上展示的不僅是我的設計,而是我們Arbre的設計。”

“安茜、Kevin,你們分別負責兩套設計。”木小樹吩咐,“第三套設計,唔,菲菲,交給你了。”

何菲菲呆愣在原地:“我我我……”她才加入Arbre沒有多久,怎麽敢勝任這樣大的設計?

“怎麽?”木小樹蹙眉,“對我的安排沒信心?”

“不不不……”何菲菲連忙搖頭。

木小樹拍了拍何菲菲的肩,輕輕笑道:“要對自己有信心,也要對我的眼光有信心。”

“是!老大我會好好幹!”何菲菲激動得不能自已。

一投入工作,木小樹總不自覺忘了時間。當她完善了三幅設計稿後,天已完全黑了下來。

頸椎僵得厲害,感覺不是自己的了。她扭了扭脖子,釋放一下頸椎的壓力,這一轉頭就看到了不遠處倚桌而坐的祁缙謙。

“你怎麽來了?”她有些驚訝,接着就是懊惱,“來了怎麽也不叫我。”

他走過來,擡手按摩她的肩胛:“看你忙得那麽專注,不想打擾你。”

“等很久了?”她越發愧疚。

他笑了:“唔,很久很久,怎麽補償?”

她也笑了,坐直身子親了親他的嘴角:“這樣夠不夠?”

他挑眉:“當然不夠。”說罷攬着她站了起來,“走,回家。回家補償。”

兩人一起下了電梯,正要走出大廈,忽然被門衛叫住了。

“木小姐嗎?”保安小跑了過來,“這裏有你的一封信。”

木小樹狐疑,她不記得有會寄信給自己的朋友。但她還是接過了那封厚厚的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沒有郵戳,連寄信地址和收信地址也沒有。只有幾個電子打印的方塊字:木小樹親啓。

木小樹一愣,再擡頭,保安已不見了蹤影。

祁缙謙蹙了蹙眉,伸手掂了掂信。

“要打開嗎?”木小樹有些遲疑。這信來得實在蹊跷,必然非通過郵局所寄,那麽就只可能有人親自将信送了過來。

祁缙謙打開了信封。

信封內是一沓厚厚的便簽紙,約莫三十張。每一張紙上只寫着同一句話:一切安好,勿念。

三十張便簽紙,三十句“安好,勿念”,唯一不同的是紙上的筆跡。

第一張筆跡歪歪扭扭,像剛學寫字的孩童的手筆。第二張依然如此,只不過情況比第一章稍稍好了一些。

木小樹翻到了最後一張。最後一張的筆跡已能看出出自成年人,通過筆跡的輪廓和筆鋒筆韻已能清晰辨認出字的主人。

“這是……小柏?”木小樹驚愕地擡頭看向祁缙謙,“木澤柏給我寄的信。”

“看來他的手恢複得不錯。”祁缙謙沉吟道。

木小樹又是一愣,目光忽然鎖在了每一頁便簽紙的右下角。那裏寫着日期。

三十張便簽紙,三十個日期。小柏每天寫下同一句話,一個月結束後,将信給了她。

祁缙謙攬住她的肩:“這應是好事。這麽短的時間內木澤柏的手已能同過去一樣握筆,他的手複原是有希望的。”

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願,是真的一切安好。

******

瓊榭,木宅。

開門聲打破了大廳的寂靜。

木澤松正半仰躺在大廳內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只開了手邊的一盞小臺燈。

聽到門邊的聲響,他下意識擡頭望去。

這一望卻叫他徹徹底底呆住了。

門邊站着一個高挑的女人,齊耳短發,一身長風衣,一雙杏眼依舊如往昔那般桀骜,只不過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淩厲和滄桑。

“洛琪……洛琪……”木澤松站了起來,“你……你回來了?”

木洛琪拉着小行李箱走進大廳,掀開大燈的按鈕。

她環顧了四周,蹙眉道:“木澤柏人在哪裏?你寫信讓我回來見木澤柏最後一面,怎麽回事?”

木澤松一愣:“我寫信給你?”

木洛琪皺眉:“怎麽?到底出了什麽事?”

木澤松定了定神,答:“我從來沒有寫信給你。我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寫信讓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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