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西城東

洗過澡後,木小樹換上睡裙,趴在床上對着畫稿塗塗抹抹,連祁缙謙什麽時候到了身邊也不知道。

“這麽敬業,連睡覺的時間也不放過?”他湊過來看了看畫稿。

她坐了起來,眯着眼審視畫稿:“說不緊張是騙人的,這一次我代表的可是整個TRsam,如果輸給了Uren,多掉份。”

他笑了:“要對自己有信心。”

“你來看看這一處,有沒有辦法再改得好看一些?”她靠在他懷裏,将畫板豎起。

他思索了半晌,拿起炭筆輕輕在肩膀處畫了畫:“外行人給的建議是,這裏太繁複。輕便一些,會更好看。”

“這裏嗎?”她蹙了蹙眉,“肩膀的設計是這套禮服的亮點之一,你看。”她比劃自己的肩膀,“肩帶在這裏,距離脖頸有幾分距離,在這裏鑲上鎖鏈設計可以突出鎖骨的美感。”

“哦,是嗎。”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肩膀,将她的睡裙褪到手肘,“可是,如果鎖鏈太過繁瑣,有可能遮住鎖骨,此外,若鎖鏈太過晃眼,誰還會注意鎖骨?”一邊說着一邊撫摸着她的鎖骨。

她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我可以修改一下鎖鏈的樣式。”

他點點頭,将她扣近了自己幾分:“鎖鏈設計不用抛棄,只要精簡一些就好。”說罷吻上她的脖頸。

她呆了呆,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身上薄薄的睡裙已被褪去,自己近乎不着寸縷地坐在他懷裏。登時紅了臉。

“诶,诶,有你這麽乘人之危的麽?”她要拉起睡裙卻被他阻住,腰間有兩只大手緩緩游走。

“你說過晚上補償我的。”他低聲道。

她反過身咬了他一口:“等我改完鎖鏈設計……”話還未完,人已被他壓在了身下。

“沒事,我來改。建築設計也有不少細節和鎖鏈相關,保證讓你滿意。”他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她無奈,只好任他索取。自從他開了葷,似乎不知節制為何物,每次總折騰得她腰酸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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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他終于停了下來,将她攬在懷裏:“明天我要飛一趟多倫多,大概一周後回來。”

她趴在他胸前,輕笑:“明天有安排今晚還這麽放縱。”

他瞥了她一眼:“總不能帶着你和我同去,夜夜在一起吧。自然今晚要補上未來的空缺。”

她忍不住又笑了:“昏君。”

“謝謝誇獎。”他也笑了。

次日,待木小樹睜開眼時,祁缙謙已不在了。

她撐着酸痛的腰坐了起來,習慣性往床頭櫃上看去。櫃上有他留下的便簽,以及她的畫稿。

他果然親自将畫稿中的鎖鏈設計做了修改。

一大早就要趕飛機,還耐着性子給她改了畫稿。她不由得輕輕笑了,手指描摹過他繪制的線條。依然是幹淨、利落的線條,漂亮得不得了。

明明是建築設計師,卻将畫稿改得連她這個土生土長的服裝設計師都覺得驚豔。

到Arbre工作室将完善好的稿子交給隊員,木小樹再度縮回了她的小工作間,進行下一批稿子的完善。期間容隽卿來了一次,約她去spa,被她轟走了。随後沈逡書也來了,翻了翻她的成稿,什麽話也沒說,掩上門走了。

木小樹走出工作室時,早已夜色深沉。

她摸出靜音的手機,發現有無數條來自祁先生的未接來電。她連忙回撥了過去,待熟悉的聲音傳來時,她不免有些心虛:“你到多倫多啦?”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早就到了,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她這才感到了饑餓,還真是一天粒米未進,哦不,除了早上吃了他準備好的早餐。

他在大洋彼岸恨鐵不成鋼道:“馬上停下工作,下樓,取車,吃晚飯。”

難得他這樣嚴厲地對她說話,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遵命遵命!”步子走得飛快。

她坐進車裏,他挂了電話。

車子緩慢地行使在N市的大街上。N市的夜晚依舊繁華,許多年前,她喜歡一個人在夜色裏游蕩,如今她已習慣身邊有一個人陪伴。

沈逡書說她的性子軟下了幾分,是件好事。她卻恍然,當年她初進TRsam的時候,脾氣該有多硬,卻偏偏被沈逡書相中,做了唯一的關門弟子。

命運這樣奇妙,緣起不過是一個人,而那個人卻可以給你的未來帶來這樣的幸運。

電話才剛挂沒多久,她又想給他打電話了。奈何他總說開車打電話不安全,這一打,大抵又要遭致他一頓訓。于是作罷。

車子漫無目的地轉悠着,轉着轉着竟轉到了西城一家酒吧門前。

西城東。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西城東依舊是八年前的模樣,連門口彩燈懸挂的位置都沒有半分變化。

她泊好了車,走進西城東。震耳欲聾的音樂在耳邊炸響,她已許久沒有聽過這樣勁爆的音樂,一邊覺得不适應一邊卻又覺得懷念。

她繞過舞池,在吧臺上找了一個位置,要了一份糕點和一杯橙汁。

吧臺上的調酒師不再是那個有着兩撇小胡子的男人,舞臺上的樂隊既不是Wolf也不是Fox,她也不再是那個剪着一頭亂糟糟短發的邋遢假小子。

有男人坐在她身邊想要搭讪,都被她四兩撥千斤地打發走了。

肚子裏墊了糕點,忽然就想喝酒。她沖吧臺後的調酒師招了招手:“你們這裏最好的調酒師是哪一位?”

年輕的調酒師一愣,随後笑得明媚:“我就是最好的,你想要喝什麽?”

她驀地起了玩心,想起第一次來這裏時單伯飛讓胡安給自己調的一杯酒:“我想喝三十六號,你會調麽?”

調酒師忽然收起了嬉笑的面孔,認真地看向她:“你想喝三十六號?”

“有嗎?”她漫不經心地問,當年不過是胡安為了調侃單伯飛而瞎取的名字,有才怪。

誰知那調酒師答:“有的。”

她一愣,只聽他又道:“不過我們不叫它‘三十六號’,我們叫它‘一號’。”

這下她徹底愣住了。

“這杯酒我不會調,但我們的老板會。”調酒師說,“老板說,那是給他的一位舊友專門調的酒。‘一號’一直在我們的酒單上,但沒有一位客人有機會喝過它。”

好半天,她才開了口:“你們的老板姓胡麽?”

“不,”調酒師說,“他姓單。”

她垂下眼睑,一時心內五味雜陳。

“需要我去叫他嗎?”調酒師問,“今晚老板恰巧在後臺。”

“不用了,”她抓起挎包,站了起來,“我不過随口問問,我要走了,謝謝你的橙汁。”說罷離開吧臺,撥開人潮往酒吧門口走去。

經過舞池時,她神思不屬,一不小心撞到了從旁邊卡座裏走出來的男人。

“沒長眼啊?”男人一身酒氣,說着就推搡了木小樹一把。

她咬了咬牙,一言不發地想要避開那男人。誰知他一把擒住了她的下巴:“喲,長得倒不錯,要不要進來一起玩玩?”一邊說一邊迫着她往卡座裏走。

她嫌惡地皺了皺眉,正要悄悄拿出包裏的防狼噴霧,忽然便被卡座上的一個人吸引了注意。

密閉的卡座空間裏,清一色全是男人。環形沙發正中央趴倒着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那男人五官深邃、身材颀長,臉上帶着不正常的紅暈。

竟是姬崇安。

木小樹愕然。她從未見過這樣頹廢的姬崇安。那個從來忍受不了一點着裝瑕疵的設計鬼才怎麽肯讓自己如此不修邊幅地暴露在這麽多人面前?

卡座裏,一個紋着九頭龍的壯碩男人将姬崇安壓在了身下,雙手游走在他光.裸的上身。那男人一邊動作,一邊轉過頭來沖木小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姬崇安!”木小樹突然吼道。

意志渙散的姬崇安有了反應,似乎才意識到身上壓着一個人。他微微蹙了蹙眉,竟一個使勁将身上的男人掼倒在地。

這一下顯然讓那紋身男傷得不輕,半跪在地好半天沒了動作。

卡座裏的其他男人怒了,紛紛站了起來圍住姬崇安,連原本擒着木小樹的男人也放開她加入了陣營。

木小樹的心提了起來。一對五,姬崇安如何能脫身?

姬崇安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一擡頭,與木小樹對個正着。他猩紅色的眸子讓她生生一愣,不禁遍體生寒。

她第一次看姬崇安打群架,第一次見識到原來這位寡言的同行身手竟還不錯。

這邊的動靜早就驚動了酒吧。

當姬崇安撂倒最後一個人時,侍者引着幾個酒吧管理人員走了過來。

“怎麽回事?”為首的那人道。

木小樹一聽這個熟悉的聲音,立刻僵住了脊背。她擡頭,正與單伯飛對個正着。

這時,原本骁勇的姬崇安突然軟了腿,整個人砸在了木小樹身上。單伯飛眼疾手快,趕在木小樹被沖力壓倒之前架住了單伯飛。

“謝謝,”木小樹咽了咽口水,“他……是我同事,被這群人困在這裏,我……我來帶他走。”

單伯飛挑了挑眉:“你确定那些人困得住他?”

木小樹看了看地上被姬崇安揍得人事不省的幾個酒痞,登時說不出話了。

單伯飛示意身後的酒保清理現場,随後架着姬崇安,将木小樹送到了酒吧門口。

“我的車在那裏,把他放在我的車上吧。”木小樹小跑過去拉開了車門。

安頓好了姬崇安,木小樹終于冷靜了下來。

單伯飛站在她的車前,并沒有走的意思。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向單伯飛走去,剛想開口道謝,卻聽他道:“我聽前臺的調酒師說,有客人想喝三十六號。”

她低下頭,扯了扯嘴角:“我以為……”

單伯飛耐心地等她回答,她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他忽然笑了:“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

她擡頭,眸中明明滅滅。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在瞥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時噤了聲。許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她局促地點了點頭,一矮身坐進了駕駛座。擡頭,她終究還是再一次道了謝:“今天謝謝你。”

他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車子轉了個彎,消失在了夜色裏。

他依舊站在原地,良久,才将手中燒到了頭的煙丢在地上,用腳撚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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