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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鬼聲消失。

山上空無一鬼，和平安全得反倒讓程杭有點不自在。

剛才深處地獄，分分鐘變成了仙境。換誰，誰都要愣一會。

李道長保持着往前沖的動作，僵硬着收回鬼群來時緊張到想抓桃枝、蘇芊芊的手。

他突然想到家庭微信小群裏晚輩們時常發的一個表情包：小醜竟是我自己。

慚愧。

之前以為倆小姑娘來山上是個笑話，沒想到最後的笑話成了他們。

桃枝關了鬼門，轉身找剛丢在地上的小木棍，目光不經意跟程杭的對上。

程杭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讪讪道：“原來兩位進山真是來捉鬼的。”

還..真捉了鬼。

比他們有用。

桃枝對這種情況已經司空見慣，随意點頭道：“跟上吧。”

說完拿着木棍撥開兩邊的雜草往前走。

李道長等人忙跟上。

他站在桃枝身側，時不時打量桃枝幾眼，滿心疑惑說不出口，眼底疑慮深重。

桃枝就算再怎麽遲鈍，也能感受到旁邊跟X光線一般強烈的審視目光，她停了停，回頭頗有些無奈地說：“這位道長，有話就問。”

再憋下去她都替他心急。

李道長猶豫了會，在另外兩位道長的催促下終于問出了他們都想知道的問題：“請問小天師是不是就是..桃枝？”

桃枝：“是。”

三位道長：！！！

“問完了？走吧。”

三位道長仍處于震驚中。

桃枝的名氣傳遍整個玄學界，而李道長的好友黎道長推測，這人很有可能是千年前桃枝的轉世，一想到大佬轉世千年跟他們一起捉鬼，就不免讓人激動到手足無措。

這跟路上吃飯，吃着吃着粉了好幾年的愛豆突然坐在你對面，不僅坐了，還認真跟你說了幾句話。

像在做夢。

程杭幾個年輕人雖日常忙于公務，但也聽過桃枝的大名，衆人暗自雀躍：這下有救了。

桃枝帶着一衆人浩浩蕩蕩往前走的時候，被徐致平叫來的徐道長小心翼翼進了琅蠱山。

回去後的徐致平想來想去還是擔心上山的情況，怕那倆天師在山上惹出什麽亂子來，恰好徐道長外出修習歸來，便吩咐道：“我手下說有天師混進山上了，你趕緊去看看。”

徐海大驚失色，急忙放下行李往琅蠱山沖。

他是桃旻特意指派來看管琅蠱山的道長，每周一次上山巡視一遍，看裏面的厲鬼境況如何。

徐海知道桃旻做的不是什麽好事，但得到的酬勞過于豐厚，是他奮鬥一輩子都賺不回來的，為了紙醉金迷的生活，他願意背棄道心，做桃旻在春寧的守護人。

徐海一邊往琅蠱山上趕，一邊在心裏盤算着。

他出去修習這事桃旻不知道，桃旻當初吩咐的是要時刻看住琅蠱山。但他見琅蠱山外戒備重重，兩個月來又沒什麽事發生，就應了道協的請求，做了次為期半個月全國演講，給一些小城市的天師傳授經驗，酬勞豐厚。

如果桃旻知道他為錢跑出去，疏于管理讓天師進了琅蠱山，準吃不了兜着走。

上次徐致平鑰匙被偷走後，桃旻連夜趕來罵了他大半夜，徐致平不知道其中厲害，但徐道長懂的。

當晚他就聽到桃旻打電話想在春寧市換個傀儡的事。

“他在這作威作福夠久了，既然無能，換個人來坐他的位置。”

一想到當時桃旻說這話的語氣，徐道長心底發顫。

這事不能讓桃旻知道。

山上的兩位天師也絕不能活着走下來。

他剛進琅蠱山就察覺到了山中的異常。

鬼氣少了。

徐海邊擦額角的汗，邊往山上跑。

臉上的贅肉随時晃動，額角的汗越來越密集，有些往眼裏流。

糟了。

出大事了。

鬼陣被破解，來的人有點東西。

徐海心髒怦怦跳動，快得讓他無法冷靜思考。

腦袋嗡嗡作響聽不到遠處的聲音，在原地發抖了很久心髒跳動速度才慢慢降下來，耳畔傳來的聲音随之清晰起來。

“怎麽還有鬼？”

“他們好像在沉睡。”蒼老的男聲厚重。

一聽聲音，徐海就知道鬥不過他們。

他熟悉山中的路，繞了個圈子走到距離他們三米外的灌木叢後躺下觀察。

李道長和另外兩位道長站在最左邊，完美擋住了桃枝、蘇芊芊的身影。

徐海脖子前傾，看清他們的模樣後，松了口氣。

他見過這三個人幾面。

有點實力但想活着從琅蠱山裏走出去，幾乎不可能，也不知道他們撞了什麽大運破了鬼陣。

面前沉睡的鬼看似無害，但被驚醒後會比一般厲鬼強十倍，而且他們死前怨氣濃重，被封印後怨氣化成戾氣，失去理智，見人就咬。

是沒有一絲理智的厲鬼。

跟瘋子一樣。

而且就算他們再次撞大運把這些瘋鬼消滅，接下來面臨的事情就算泰鬥裴道長出現，也無能為力。

這是鬼影親自設下的東西，沒有解決方法。

遇到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徐海不喜歡看人死的模樣，太血腥，單手枕在腦袋後躺着看頭頂的樹枝，思考該怎麽跟桃旻解釋。

桃枝不經意朝徐海的方位掃了一眼，輕笑不言。

“桃道長，這些是什麽？”李道長聲音很小，生怕驚動了前方沉睡的鬼群。

鬼群側卧安眠，一個疊着一個在空中飄着，無形間形成了一面巨大高牆，堵住了前方，也看不清鬼牆後面究竟是何模樣。

桃枝回憶氣剛才遇到的鬼陣，語氣淡淡：“有人在他們身上下了蠱。”

千年前有一種鬼蠱專下在鬼身上，中了蠱的鬼不管如何反抗，會漸漸喪失思考與理性，成為無知無覺的鬼魂。

像提線木偶一樣，要他們幹什麽就幹什麽，不僅聽話，實力還強。

桃枝手搭在腰間的桃木劍上，十指無意識地捏緊。

驅鬼是她的天職，但并不是所有鬼都十惡不赦。

就算厲鬼犯錯，懲罰他們的人也應該是閻王，生生世世困在這山林裏受人擺布又算什麽。

生前受人擺布，死後還要受人擺布。

做人難，當鬼也難。

[這是誰做的？]桃木劍傳音問。

桃枝輕笑。

還能有誰。

那個鬼影呗。

看來他活了千年。

且千年前還是個有點能力的天師，不然不會這些稀奇古怪的陣法。

桃枝揮劍。

鬼魂受劍氣所感，忽地睜眼。

空洞無神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面前的一群天師，它們僵硬地動了動脖子，眼中的空洞瞬間褪去，随之取代地是嗜血的陰狠。

嘩啦一聲——

猛地朝桃枝撲來。

桃枝從容撚決。

桃木劍淩空而起，在口訣作用下繞着鬼陣盤旋，靈光在外圈形成一個小光罩，緊緊将撲來的厲鬼圍住。

想往前撞卻受靈光影響無法上前，尖銳又憤怒的嘶鳴聲驚擾了安靜的夜晚。

徐海仍不自知，以為這是鬼群在啃那些人類，自在地翹二郎腿躺着看星星。

桃枝剛才自開鬼門耗費了些靈氣，沒想到前面還有鬼群，皺眉在空中比劃了兩下，正想畫符收了他們讓鬼差收拾爛攤子的時候，在鬼群裏意外瞥見一個鬼的影子。

蘇芊芊這時候也看到了。

“好像是李瑤的父親。”

之前李瑤回家看和父親的相框時，蘇芊芊瞟過一眼，照片裏男人的模樣很有辨識度。

方臉平頭，嘴角有顆痣，古板的臉上帶着溫和笑容，有種奇異的反差感。

蘇芊芊印象深刻，桃枝也是。

她趕緊收回靈符，往後退了幾步。

程杭也看到了李職和另外一位消防員。

“這兩位是上次山火中犧牲的人。”他聲音低啞。

桃枝皺眉，轉頭問：“你們帶了什麽法器？”

衆人将法器拿出來，雙手捧着讓她看。

桃枝撿了五件屬性有用的，在手裏墊了墊，輕聲問：“你們誰血多。”

李道長：“要人血？”

桃枝點頭：“蠱食人血，跟蚊子一樣，最好是經常被蚊子咬的人，這血鮮美。不必太多，一個法器裏滴上兩三滴就行。

幾位警察天師都想為犧牲的兩位消防員做點什麽，自高奮勇上前，程杭擋住另外幾位警察，表情嚴肅：“這個就別搶了。我出了名的愛被蚊子咬，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用我的吧。”程杭道。

桃枝沒什麽意見。

将沾了血的法器按照五行方位擺好，她回頭擺手：“朝後面退幾步。”

以防光圈消失後，鬼群猛撲過來傷到人。

李道長等人對桃枝言聽計從，俨然把桃枝當成小隊裏的領頭人看待，連連後退幾步。

桃枝對聽話的隊友很滿意。

收走桃木劍的剎那，光圈消失。

嘶鳴的惡鬼猛地撲來，沾了血的法器紅光一閃，陰狠的鬼魂像有知覺一般停在原地。

蠱蟲向往法器，但鬼群按照要求要除了那群人類。

目的不同，去處也不同。

蠱蟲見鬼不再聽使喚，拼命外湧，想從他們身體裏掙脫出來。

比蚊子稍稍大一點的蟲子順着鬼魂的腳往下落，成群結隊朝法器方向爬，速度很快，幾秒後五個法器就被一層一層的蠱蟲覆蓋，看的蘇芊芊頭皮發麻。

桃枝幾道靈符過去，吃飽喝足的蠱蟲瞬間化作灰燼，還有幾個殘餘小蟲也被桃木劍嗖嗖斬了。

李瑤的父親李職飄在空中,理智漸漸回歸，警覺地打量四周。

程杭上前笑着跟他問好，“李..”

名字都沒說完，兩道鬼影忽地自遠處襲來，張開血盆大口吓得衆人步步後退。

此刻的徐海趟累了，回頭見鬼陣被破，吓得六神無主之時，眼尖瞥見守最後一道關口的兩厲鬼現身，心态微微放平。

不礙事。

不礙事的，這兩個鬼生前都是天師，術法高強不會輕易被收。

連他都不知道，無形間他的要求已經從弄死這群天師變成了我方鬼魂不會死上了。

兩位被徐海譽為最強的厲鬼在經過接觸蠱的五行陣時，體內蠱蟲感受到鮮血，跟之前那群蠱蟲一樣往法器身邊沖，但不消片刻就被兩位厲鬼控制住。

蠱蟲平靜下來。

李道長一驚：“桃道長，要不先撤吧”

桃枝語氣依舊從容：“不礙事。”

兩厲鬼迅速破解圍困它們的陣法，看桃枝的眼裏充滿了得意與邪氣。

好像她即将成為他們鮮美的食物一樣。

然而下一秒——

桃枝一腳踹過去。

把倆厲鬼當球一樣踢進忽然出現在人間的閻王的懷裏

桃木劍贊嘆：[這技術可以去踢足球了]

被迫左手一鬼，右手一鬼的閻王：..？

桃枝語氣涼涼：“你怎麽來了。”

她身後的天師們都吓到驚呆。

這是跟閻王說話的态度嗎？

閻王倒不惱，把手中厲鬼交給黑白無常，好聲好氣地說：“鬼差傳來消息，說您在此處捉了不少鬼，我特意上來恭喜您，順便也免得您拿到想拿的東西後，下去找我一趟。”

桃枝拿到那件法器後，元氣恢複，有些該記起來的會記起來，到時候免不了要去地府鬧一趟。

為了保持地府和諧友愛的環境，閻王縱使害怕，也不得不親自過來一趟。

他等這天很久了。

桃枝皺眉：“恭喜我什麽？”

閻王笑着，久久未曾說話，只是側身拱手說了兩個字：“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