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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我舉個例子,清明祭祖的時候,老規矩是不亂看不亂摸不亂吃,除了自家的,其他的別去碰。不然就有可能引其他家的東西跟着你回去。”

謝司珩似是覺得有些好笑,“你看,在死了以後,他們就不太能分得清自己是誰的家人了。”

宋時清和他對視,突然覺得這個樣子的謝司珩……

又熟悉又陌生。

就好像在曾經的某一天,也有人這樣,站在他面前,玩笑一般跟他說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

謝司珩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接着朝下說,“除了至善至惡之人,一個人身前和死後出現性格行事作風截然相反的可能性是有的,這跟方位、死因、因果、經歷都有點關系。”

“還有比較少見的,有些人命格特殊,注定死後會變成什麽什麽,甚至有人能自選自助。反正就是跟搖色子一樣,沒個定準。”

“不過你姥姥面相挺正的,死後應該不會有變化。如果昨天晚上真有東西在看你,那肯定不是她。”

宋時清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

他有點被謝司珩專業的科普鎮住了。

他小心翼翼,“……真的?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謝司珩平平淡淡,“現編的。”

宋時清:……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要走,被謝司珩笑着攔住,“好好好,不唬你了。”

宋少爺矜貴地瞥他。

謝司珩低聲下氣解釋,“我家祖上是搞風水的,留了好幾本書。我小時候閑着沒事,挨個翻了一遍。”

宋時清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說、

他們相處十幾年來,謝司珩從來就沒有表現過一點對玄學的關注。甚至在宋時清的記憶裏,謝司珩挺讨厭這些東西的。

小的時候,宋悅秉着我全都要的原則,帶宋時清拜遍了佛門道教的場子。一視同仁,碰到了就上香捐款,求個心安。

而謝司珩則連那些道場前的臺階都懶得爬,看宋時清那副乖乖的樣子就恨鐵不成鋼,幾次拽着他不讓他去。

謝司珩看他這樣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麽。

“沒和你說過是吧。”

“我太爺爺本來是走水路運貨的船工,也不知道在誰手底下學了看風水的法子,去街上搭攤子給人算命。後來傳到我爺爺這一輩,正趕上戰亂。他一腔熱血,想參軍報國,太爺爺硬不讓他去。”

“說家裏有吃有喝何必去拼死拼活。而且他算過,我爺爺這輩子就沒有當兵的命,他必然會當個風水先生,子承父業。”

謝司珩擡手給宋時清指了下,“我家祖宅的院牆有這麽高,我爺爺趁着夜色翻了出去離家出走,落地的時候,啪叽,把腿給摔折了。好家夥,确實沒了當兵的命。”

宋時清:……

他沒忍住笑了一下。

謝司珩也跟着笑,“沒完呢。”

“爺爺就是不信邪,找了個醫生把腿給接上以後就上路了。那年頭,鄉下不是匪就是盜,他在路上給人綁了,差點被殺。還是憑着之前耳濡目染學到的梅花易數唬住了那幫強盜,才保下了一條命。”

“從此留在匪寨裏,當起了風水先生。”

兩人對視。

宋時清笑得肩膀都在顫,“怎麽會這樣,真的嗎,那你太爺爺算的是準的啊。”

“是啊。但不妨礙我爺爺越來越煩這種摸不到說不清,又冥冥中仿若注定的東西。”

“再後來——”謝司珩頓了下,笑着垂眼,“匪寨被軍隊打下,我爺爺就一直留在後方做保障工作,也算是參了軍吧。等打完了,他回家,祖宅已經空了。”

……

宋時清笑意凝了下。

他突然想起來,謝司珩所說的謝家祖宅就在離村子不遠的山裏。

謝司珩五歲時之所以能撿到他,就是因為那段時間他父親帶人回去清理祖宅,留他在那一片自己玩。

而他們這裏,在日軍侵華時期,被占領過八年。

謝司珩搖頭,“其實當年,他們父子倆要是一起去參軍,保不準我太爺爺就能活下來,我們一家還能混個根正苗紅的成分。所以我爺爺就一直說,不該信些虛無缥缈的東西,頭頂唯物主義才是正道。”

“家裏的那幾本書都是從祖宅裏帶出來的,算是太爺爺的遺物吧。保存得不錯,等這次回去,我拿出來給你看看。”

宋時清點頭。

理智上,他是不相信謝司珩會看面相,還能憑面相定人死後性格的。

但私心裏,他當然不希望那若有若無的古怪注視來源于姥姥。

宋時清和謝司珩朝外頭走去,走了兩步,宋時清停了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牽住了謝司珩的袖子。

“嗯?”

“你家的書裏,有提到我這種體質的嗎?”宋時清有點不好意思,“就,要當女孩子養大的。”

謝司珩誠懇,“宋時清小同志,你可是共青團員。”

“是,所以我堅決擁護社會主義價值觀,準備為我國的建設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

宋時清捏他掌心,咩咩地說了實話,“我就是不想未來在國外定居。留學還行,但要是下半輩子都得待在那,我真的受不了。謝司珩,你幫我想想辦法吧。”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宋悅已經不再提那個給他批命的風水先生了。但宋時清知道,其實自己媽媽每年都會去看他,維持着友好的朋友關系。

他現在成年了,還能被允許待在國內,完全是因為那位說半年之內沒有關系的緣故。

這也就代表了,宋悅确實是打着讓他移民國外的想法的。

謝司珩後退一步,朝後仰,“說話就說話,別撒嬌啊。”

宋時清沒覺得自己在撒嬌,他只是放軟了點聲音而已。

但求人的一大成功秘訣就是放下臉皮,緊着對方受不了的點猛戳。

“謝司珩,我要是移民了,咱們以後見面就難了,一年兩次都算多。你在國內能和其他朋友聚着玩,我就只能看你們發的朋友圈。”宋時清可憐兮兮地形容。

“但如果能找到一個更厲害的風水先生做擔保,媽媽肯定會軟化的。哥哥,我真的不想移民,你想想辦法。”

在宋時清叫出那聲哥哥以後,院子裏的風仿佛靜止了一瞬,但無論是宋時清自己還是謝司珩,都沒有察覺。

謝司珩捂住臉,幾秒後他昏君一般,“好好好,我幫你想辦法,我未來四年都幫你想辦法。哥哥什麽都答應你,我回去就讓我家老爺子改信仰。”

宋時清期期艾艾:“爺爺會答應嗎?”

謝司珩篤定:“我這個親孫子以死相逼,他肯定會答應的。”

“……好,謝謝哥哥。”宋時清忍笑忍得肚子疼,一雙桃花眼彎起來,卧蠶好看得不行。

他這幅樣子真是讓人一點辦法都沒有,謝司珩在心裏好笑地唾棄了自己一頓。

兩個人走到院子裏的陰涼處,宋時清的表哥表姐不知道去做什麽了,剪了一半的麻布就堆放在這裏,謝司珩又去拎了一袋金銀紙過來。

他疊了兩張,“不過說起來,我當年翻那幾本書還真是為了你。”

“嗯?為什麽。”

宋翔家的院子裏種了好幾顆有年頭的大桑樹,此時落下斑駁的樹影,斑狀的陽光落在宋時清頭發上,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只漂亮的三花貓。

謝司珩敞亮,也不怕他知道,“你明明留着長發,卻不願意讓我叫你姐姐,我就好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似笑非笑地,“放心吧,說你命輕的那個風水先生,肯定是個江湖騙子。”

“真的?”宋時清眼睛亮了起來,期待地等着他解釋。

“真的。”

謝司珩玄學小課堂開課。地點:宋翔家的院子。學生:宋時清一人。

半瓶水的謝老師對着唯一的學生:“身體不好或者命特別輕的人确實會被那些東西定下。比如說故事裏,未出閣的女子,死後會在山路上拐進京趕考的書生。露水姻緣一場以後,強迫人家娶她。”

“如果你出生時,醫院裏正好有個難産而死的婦人,她是有可能跟上你,想等你死後,接走你做她的小孩的。”

“但是那些東西一旦留下标記,就不可能因為你留個長發,穿穿裙子就被蒙蔽過去。”

謝司珩好笑,“它們本來就是靈,怎麽可能還靠外表認人。”

宋時清:……對哦。

“當然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它感知被封鎖,或者被壓在某個地方,也可能只能憑外表辨認人。”

謝司珩:“但這就涉及到了另外一個知識點。”

“一個執念是要孩子的女鬼,幾乎不可能再有什麽重男輕女的情節。那些東西的思維是很混沌的。能有一個清晰的念頭,就已經是萬裏挑一的存在了。”

“要孩子就是要孩子,要夫婿就是要夫婿。沒哪個女鬼姐姐會變态到在你才生下來的時候,就定你做老公,它的智力根本支撐不起它的變态。”

宋時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倆坐在院子裏的橫凳上,謝司珩扶住他,也笑,“所以那個風水先生根本就是在胡扯。還害你這麽多年,去哪都被人盯,回頭找人套他一頓麻袋。”

“不行。”宋時清都笑出眼淚來了,聞言趕緊按住謝司珩的手,“被抓到謝叔叔會把你腿給打斷的,你別亂來。”

謝司珩幾乎沒過腦子,一句話脫口而出,“打斷了你要不要我?”

……在意識到自己問出了什麽的那一刻,謝司珩心跳乍然加速。

“要。”宋時清笑着拍他的手,“我去撿垃圾養你。”

宋時清是當玩笑講的,但他那雙眼睛,看誰都像是含着一片流轉的微光,莫名讓人生出妄念。

謝司珩朝後靠,眯起眼睛打量他。

幾秒後,他掏出手機,“現在就招打手。”

宋時清好笑,“謝司珩——”

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了表姐的揚聲詢問。

“誰放這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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