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破局

破局

令娜失蹤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舒桐正登錄校園網系統查分。

之前的事，韓澍知道了。知道以後，這事就說開了，“未婚妻”的局就破了。

他先講了講這個“未婚妻”是怎麽來的，一個腎牽出的一個艹蛋婚約，然後講這個艹蛋婚約他今天就會處理，但在處理之前，他得先滅滅火。

怎麽滅火，他把那個主動送上門的“婚約”押她跟前。衣淋濕，發糟亂，臉血紅—

大概她講電話的時候令娜那邊正不好過着。他把這事攤明面上講，讓她看着分分秒就變樣的那個“婚約”，問她消氣沒。

——知道她下不來手，他先收拾，收拾到她的委屈補償夠了，再告訴她。

舒桐看眼前匍匐着快要認不出來的令娜，點頭，很心服口服的說下仨字。

她剛說完，他就笑，那一下特別淺的聲音，道，“後面該我了。”

舒桐當時有點理不明白男人那句“該我了”什麽意思，她只覺那一會兒說不清，預感很不好的樣子緊聲問，“韓澍，你要做什麽？”

他，“破局。”

再然後就是她想逛街。逛街這事他也給她整的很明白。舒桐剛上去趙小棠的NINI，前邊一直留守的王司機下來了，從大奔的後備箱裏拿了些東西出來。

四大盒禮品裝，只望一眼就知道是華不可及的奢侈品。

卻不是給她的，他人力財力物力都給她備好了，她不需要。是給她身邊的趙小棠的。意思，這一個下午麻煩你了，請你盡情陪人造，怎麽盡興怎麽來，只需要晚上六點前把人完好無損的送到天啓娛.樂.城。

禮送的明白，事講的明白，把她安排的明白，還不會掃她想逛街嗨購的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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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周圍人被他整的比你還明白，比你還樂意造、樂意嗨，擺明了肆無忌憚顧你面子。

就問，服不服。

“我靠，太TM會了吧！”

趙小棠連續兩句髒話狂飙，“這TM誰頂得住啊！”

舒桐不意外，這就是韓澍的作風。

直截了當，立竿見影。誤會麻煩這些空耗精力的事在他那裏，冒頭都不允許。

“桐桐，你說你，這輩子還圖什麽啊！”

趙小棠在她身邊咆哮，驚嘆夾着風聲呼啦啦刮過，提都不提之前那一幕，像令娜從電視裏跑下來跟她對峙都不足以為奇。

這也是韓澍，讓人心服口服的速度比眨眼還快，什麽離奇事放他身上都平常。

舒桐窩在副駕，沒理會趙小棠止不住的嘆豔，手懶懶劃拉着手機，有意看了下校園論壇網—

前所未有的明了，積極向上，不僅沒了她的“江湖傳聞”各種亂七八糟的帖子也全滅亡的幹淨。

最上置頂，網警強力的警告像面高管的旗幟，震得下面人民群衆想作妖都找不着門路。

是他的風格，懶得再轟再理，把麻煩直接交給第三方辦。

看了五秒，舒桐返回，順手将自己各類社交賬號全隐私加密了番。

除卻微信，她還得找工作，得加人，必須開着。

做完這些敲百度，打“令”，接着第一個就蹦出來“娜”。舒桐努一下嘴，粘上去，跟随牽出一大串以“令娜”開頭的新聞。

“令娜小提琴神女”、“令娜個人資料”、“令娜與令式萬嘉”、“令娜戀情”......

一長串新聞看完，舒桐自嘲笑一笑，又返了回去。

還是覺得，好遙遠的事物，怎麽就跟她扯上關系了呢？

不管了，也管不了。舒桐滅屏，輕飄飄一句，“小棠，掉頭吧！”

趙小棠正拉着舒桐往清場的Shopping Mall去，聽她這樣講人方向盤并沒有變，“去哪啊？酒吧KTV啥的我可不敢帶你去了。”

語氣非常看不懂，像很怕她買醉酩酊自暴自棄，又根本找不到她買醉酩酊自暴自棄的理由。

舒桐“撲哧”樂，笑搖頭，“你想哪去了？”

當經歷過一些事情，你就會明白，人可以在一秒之內長大。

這輩子舒桐一秒長大過三次。第一次是她被遺棄在山上差點死最後沒死成，跟那個“家”徹底斷絕了關系；第二次是姥姥去世，她拼命打工拼命學習拼命努力走出大山養活自己。

第三次，就是不久前，令娜費勁心機找她說完那番話以後。

其實女人有幾句講得很對，她确實傻，傻的冒泡。只覺得自己幸福死甜蜜透能被韓澍這樣的男人愛着寵着天方夜譚一樣昏昏夢幻着，以致從來沒考慮過她到底憑什麽，為什麽。

因為毫不費力就擁有着，所以一直沒有什麽危機感。

“次哦桐桐，你可別矯情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不知道？”

“你看看周圍哪一個比得上你？藍鑽戴着，商場清着，遠處保镖跟随，黑卡随便刷。換其他任何男的你試試，這輩子奮鬥死也給不了你一個！”

店裏，店員在看她，周圍顧客也在看她，舒桐快窘死了連着“噓”停趙小棠。

“行了！我出去透透風。”

趙小棠被她成功氣跑了。

舒桐這會兒正在美甲店做着指甲。近一個下午，她頭發燙了，臉潔了，衣服換了，從頭到腳哪哪都煥然新生。

“小姐，你手好白，細長，最适合這種莫蘭卡低飽色調了。”

店員捧着她手，精雕細琢，笑談氣氛。

“是嗎？”舒桐吐一口氣，擡起右手打量。

選色漸變的霾藍，零星一點碎鑽點綴，閃閃亮亮。這讓舒桐恍惚想起鄉下老家星空下的疊巒。朦胧感，低飽和，卻很養眼。

店員看她，娴熟的接茬，“當然了。不止手，小姐你人也好美，好漂亮，跟明星似的。”

“不這麽美能被帥哥慣成這樣？！”

某人望風回來就嗆聲，顯然火還大着。

趙小棠心直口快是心直口快，但人很炮仗。舒桐可不敢在這時候再招惹。剛巧放在櫃臺的手機“嗡”響，舒桐順道低眼看。

微信，提示有新朋友請求添加。

單手點開，舒桐接着一愣。

薄暮時分，盛夏天光通明，路面殘留着水濕被斜陽塗上金黃。車馬如龍，川流不息。

市一環中心，天啓娛.樂.城地上地下，豪車林立，這會兒車位緊俏的排着計不清長長的隊伍。這樣停滞不動的僵局裏，一輛全黑奔馳，彼一出現，就被多名身強力壯的保镖親身開路指引，一路豪車避讓暢通無阻往商廈停車場c位泊行。

奔馳後排，舒桐腦子一團糟麻盯微信上簡簡單單一個“荀”字，指頭點了又點，沒添加下去。放下手機剛擡頭，光影一晃，她眼神瞬凝。

前邊那個，是舒知意？

應該沒差，身材長相一模一樣，穿戴又明顯招搖得多。戴墨鏡，挂金鏈，手邊挎倆衣着暴露的辣妹，打情罵俏，争風吃醋。

顯然有錢了，豪橫了，能盡情裝逼了。

怎麽回事？

潛意識還想再探，車在這時拐了個彎泊停，一名引路保镖擋住她視線，就這麽一下，人已經看不到了。

天啓娛樂距離南佳大雖然不算遠，但礙于這裏均高的消費水平，舒桐還是第一次踏足此。

進門，商場偌大，冷氣沁涼，四面八方人流湧動不息，歡聲笑語。

猶如一間精美豪華的迷宮，淌滿了都市浮華。

一名保镖屈手在前為她引路，并沒有刻意的氣場，周圍光鮮亮麗的人群自動避讓，打量的目光全是高看的存在。

舒桐視線平舉，不緊不慢踱步，右手一點不自在的從Dior手提包裏掏出手機假裝遮掩。

頁面正混沌浏覽着時，班級群來消息，@全體成員期末考成績出爐。

恰刻，保镖引她在一臺專梯前停下。

專梯挨着過道，偶有路人，再遠一點的邊角處聚着些人，正被保镖驅趕堵截，舒桐特別留意到其中一個人罕見舉着架相機。

觀察到此舒桐還沒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她打開百度剛想登校園網撩一眼分數，“事”就先蹦出來了—

【令娜失蹤】

【令父令母賞金千萬尋女】

【令父令母走投無路求助神秘人】

【HC宣布與令氏萬嘉決裂】

令娜？

失蹤？

神秘人？

腦子一瞬閃了好多畫面最後定格在韓澍那句“後面該我了”。舒桐眉心突突的，慌跳。突突慌跳完幾秒，又穩定下來。

不會的，韓澍不是那樣的人，他肯定鄙視用陰招。

梯鍵下行到“五”時，舒桐收了思緒擡目，無意觀察到金屬壁上自己一邊新染的魚尾燙有些翹。舒桐伸指，試圖往下壓。

正按壓着，按鍵下行到“三”時，梯鏡處一點突然一閃，一道類似手機的折射光正好刺到舒桐眼睛裏。

很晃目，舒桐眯眼。

這一眯眼，潛意識就自動注意到那邊動靜了，聽見不遠處拿手機的那個路人說—

“寶兒，我到了，天啓娛.樂.城，寶兒你在哪啊？”

“嘀”一聲，發送成功。舒桐很熟悉，Bobo軟件的交友戀愛音。

沒在意，舒桐移走目光，再是電梯門開，她踏進去。

剛踏進去，廳門還沒閉完全，那個玩Bobo的路人正好擱她眼前晃過，嘴裏憤憤不平低哂什麽。

別人可能聽不清，但舒桐，得益極佳的地理優勢她一字不落全捕捉的清楚，聽見那個路人說—

“cao，這辣手小白菜，真幾把難搞！”

辣手小白菜？！

是盜她號的人！

這個想法沒有理由電光火石一樣劈進舒桐腦門，她沖動摸上電梯開合鍵，梯門緩開，那個路人已經不見了，與此同時又新進來兩人。

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婦，穿戴體面，口罩墨鏡戴着，神色相貌看不清。舒桐只見保镖對這兩人挺尊敬，鞠身稱呼了他們伸手送兩人入電梯。

梯門再度關閉。

那對夫婦開始說話，毫不避諱，像拿她當透明人。

“這可怎麽辦啊？娜娜她別是......”

“行了！少烏鴉嘴。”

女人隐約抽泣的聲音，就起在她身後，一聲聲砸的舒桐眉頭漸緊。

“我早說...娜娜鎮不住人的...那孩子...城府太深...”

“行了別哭了！”男人訓一句，壓一口氣，“正因為人城府深本領大，我們才過來求他。”

四面梯鏡像靜湖一樣銀亮，男子邊道邊摘墨鏡，口罩放下來，再擡頭，舒桐疑惑探究的目光剛好跟他交彙于鏡面一點。

也瞬間看清了他長相。

深海一樣的眼，高鼻濃眉，與令娜高傲描摹的五官，神似。

再反應不過來就是傻蛋了。舒桐面上若無其事劃走目光，心裏亂的快要爆炸死。

這一天過的，簡直比她這輩子都驚心動魄。

特別那個男人，還在打量她，盡管看不到，第六感在劇烈提醒着舒桐，他對自己有敵意。

心慌，雖然明明她并沒有做什麽，但舒桐就是心慌。她惴惴不安盯面前不斷上行的數字，終于，幾秒後，“叮”一聲，梯門緩緩向兩側移，三個人壓抑的空間瞬間湧入大量新鮮的空氣，舒桐迫不及待擡腳踏出—

愛尚游藝，頂層光線昏暗閃爍不明，再加上有輕微夜盲症，舒桐踏出去那一下不妨被什麽東西磕到了，腿窩一彎—

但她身子都沒來及斜出一點就被一只手掌撐住，勾着她，輕松把她往前一帶。舒桐背脊有了支撐，高大的俊影随之籠下來。

一同而來的，還有男人的氣息，溫涼，淡淡大吉嶺香，夾帶輕微可聞的煙火味。

如芒在背的慌亂一下沒有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情緒都破滅，心更安定的不得了。舒桐眼睛還沒有完全适應黑暗，但她輕易就找到了韓澍英挺的臉龐，和他寶石般，黑亮逼人的眼。

此刻，這雙眼正俯瞰着她，痞浪一勾笑，語氣清風明月般坦蕩，“怎麽回事，離開我，路都走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