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二世界

第65章 第二世界

第五區邊緣星系光輝戰線。

在母獸降臨之後,每一道光輝戰線所面對的宇宙裂縫都在井噴式的瘋狂湧出異獸。

萬幸的是，這種恐怖的母獸目前來看，只有這麽一只。

而吉爾伯特安排人跟聯邦聯絡,也已經互相了解了情況，蟲皇撒拉弗精神力失控，精神網消失，聯邦各處出現的騷亂暫且不提，其他光輝戰線的戰鬥壓力也因為宇宙裂縫突然湧出的大量異獸而劇增,尤其是第五區周邊的各個光輝戰線。

短時間內，聯邦無法提供大量的援軍。

“所有意識還清醒的蟲皇候選人都在趕往行宮莊園，二十四小時內,精神網一定會重新恢複,請你們盡力堅持！”聯邦這邊的官員說道，“我們正在調集援軍，十二小時內會有起碼一億艘星艦抵達你們那裏，請務必堅持。”

吉爾伯特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然後他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看着大屏幕上前線傳回來的、那母獸毫無阻礙地突破一層層星艦防禦的畫面，它所到之處星艦艦隊盡數變成空白，輕易得像是橡皮擦掉紙上鉛筆的字跡。

每一秒,都有不計其數的蟲族戰士被吞噬,星艦的集火攻擊絕大部分都被母獸周身的異獸擋下,甚至被打死的異獸屍體又被母獸吞噬變成養分,新生的異獸源源不斷從它體表的生殖口掉落出來。

甚至那少數真正落到母獸身上的攻擊,也收效甚微。

無法阻擋,無法匹敵,只有絕望。

吉爾伯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十二小時之內調動上億的艦隊抵達這裏，聯邦已經竭盡了全力。

但，一億的星艦在這可怕的怪獸面前，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不光是那頭致命的母獸，他們這裏所面對的異獸數量也是所有光輝戰線中最多的，整個光輝戰線上的戰士都在艱難的維持防線存在。

堅持十二小時，但按照現在的速度推算，兩小時內，他們所在的光輝戰線就會被突破，吉爾伯特想不到任何能拖延這母獸速度的辦法。

吉爾伯特就這麽沉默了五分鐘。

Advertisement

指揮室內外，一片死寂。

池毅淵站在他的身邊，同樣沉默着，如果需要赫利俄斯號出動，他不會猶豫，但現在池毅淵哪怕駕駛着赫利俄斯，也無法匹敵這樣的怪獸。

他們并不畏懼死亡，但連死亡都無法稍稍拖延母獸的腳步時，絕望還是幾乎要把人壓垮。

“拆毀星門。”吉爾伯特突然說道。

所有人都看着這個年輕的代理指揮官。

“拆毀星門！現在，立刻！”吉爾伯特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是！”

星門是他們進行穩定的星際躍遷所架設的超大型穩定通道，光輝戰線平時的援軍、物資等等都是通過星門傳輸，一旦拆毀星門，就意味着他們單方面，徹底斷絕了和光輝聯邦的往來。

拆毀星門，他們這一道光輝戰線将會真正的孤懸在外，但同理，拆毀星門，哪怕母獸真的突破了這道光輝戰線，也無法通過星門，直入光輝聯邦腹部。

吉爾伯特這一道命令，便是真正意義上帶着這道光輝戰線上所有人破釜沉舟。

“讓前線艦隊，嘗試動用原始幽能，看能否對母獸造成傷害。”吉爾伯特又吩咐道。

幽能是一種極不穩定的能量，沒有經過控制的原始幽能破壞威力極大，正常情況下，如果想要動用原始幽能需要跟光輝聯邦申請，由議會開會進行讨論，并且九成以上議員同意之後，才可以被允許動用。

濫用原始幽能足以毀掉一個星系。

但現在吉爾伯特他們已經到了絕境，再沒有什麽手段是不能動用的了，在拆毀星門的消息傳給光輝聯邦那邊之後，光輝聯邦的官員也沉默了。

幽能的動用許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批了下來。

吉爾伯特看着那艘星艦靠近母獸，然後抛出了一團解除限制的原始幽能，這種極度危險的能量瞬間膨脹開來，轉眼就将星艦和周邊的異獸全部吞噬，并且蔓延到了正在前進的母獸身上。

在那艘執行任務的星艦被自己抛出的原始幽能吞沒的瞬間，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是狠狠一揪。

那上面都是他們的戰友。

吉爾伯特依舊面無表情地盯着大屏幕上母獸的模樣，在看到原始幽能在它身上留下的明顯的灼燒痕跡之後，他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有效果。”吉爾伯特迅速地命令，“以最快速度推算多少當量的原始異能能夠消滅母獸。”

站在旁邊的池毅淵聽得心中一驚。

超大當量的原始幽能固然可能殺死母獸，但正如那艘星艦僅僅抛出了一團原始幽能之後就被迫陪葬一樣，他們整個光輝戰線，都可能會被狂暴失控的幽能完全吞噬抹除。

池毅淵走到門口，示意在這邊等待的人先出去，關上了門，指揮室裏只剩他和吉爾伯特，這時候，池毅淵走過去，盯着吉爾伯特的臉，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你瘋了嗎？那麽多原始幽能，所有人都會死！這邊有幾百億的戰士，你明白嗎？幾百億的活人！”

“我知道，”吉爾伯特擡起眼看着他，那雙一向溫和的棕色眼睛裏現在只有冰冷，“從下令拆毀星門開始，我就沒有考慮過，這道光輝戰線還能有人活下去的可能性。”

“聯邦的支援最快也要十二小時才能到，但是我們這裏連兩個小時都撐不住！”吉爾伯特猛地擡手指向大屏幕，上面的母獸依舊在前進，甚至這出乎它意料的灼傷還刺激得它速度更快了，他的聲調明顯提高了，“每一秒鐘都有數不清的戰友犧牲，我是指揮官，我想不到能讓大家活下來的辦法！”

“所以最起碼，我要讓所有人死得有價值！最起碼，我們不是毫無意義的犧牲！”

池毅淵微微睜大了眼睛，後退了半步，他從來沒見過吉爾伯特這麽激動的樣子。

“池毅淵……”吉爾伯特低下頭，用手搓了搓臉，聲音無比的疲憊，“你知道嗎……從那東西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注定全軍覆沒了。”

“我竭盡全力，不過是想要一個同歸于盡罷了。”

一直夢想着成為聯邦頂級指揮官的吉爾伯特，指揮的第一場戰争，便是光輝聯邦成立四百多年以來都未曾有過的浩劫，一場注定全軍覆沒的戰争。

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拆毀星門，帶着這數百億人，留在這必死的絕地。

數百億生命的重量壓在他的理智之上，他找不到讓所有人活下來的方法，所以他只能給所有人的死亡一個意義。

而此時負責計算幽能當量的人已經将結果發送了過來。

吉爾伯特默默地坐到了屏幕面前，恢複成面無表情的模樣，開始查看光輝戰線所能調集的幽能當量總數。

池毅淵盯着那串數字看了大概一分鐘，突然說道：“吉爾伯特，我有一個想法。”

吉爾伯特看向他。

“讓我駕駛赫利俄斯號，帶上足夠當量的原始幽能，先對母獸進行第一波攻擊，到時候如果母獸沒有死亡，再安排其他人進行第二波攻擊。”

“如果能在三十分鐘內出發，赫利俄斯足夠跑到一個，能夠将幽能爆發對于光輝戰線的影響，降低到可承受範圍內的距離。”

吉爾伯特怔了怔，下意識問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池毅淵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我會死，但光輝戰線上的數百億人，會擁有活下來的可能。”

吉爾伯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這個同學。

他記得昨天易晨離開之後，池毅淵還一臉得意跑來跟自己炫耀，說易晨同意跟他結婚了，等易晨回來，他就給上面打結婚申請。

“flag果然還是不能亂立啊。”吉爾伯特突然笑了笑，他的眼眶發紅，低下頭。

下一句話在嗓子裏堵了五秒鐘才勉強擠出來：“赫利俄斯號可以嗎？”

“不要小看蟲族機甲的巅峰之作。”池毅淵坐在他旁邊，“盡快安排吧，萬一這玩意還有二階段，炸過了一輪還有得打呢。”

“它那邊都已經到了種族滅絕的最後時刻了，不可能還玩什麽隐藏實力的，能說出這話證明你果然沒什麽指揮天份。”吉爾伯特一邊接話，一邊飛快地下達着命令，讓人把幽能容器運送過來，連接到赫利俄斯上。

“半小時內，一定準備好一切，盡快讓你出發。”吉爾伯特如此說道。

池毅淵看着從光輝戰線各處彙集過來的幽能，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我看到母獸出現的時候，特別慶幸易晨提前離開了。”

“吉爾伯特，如果你最後能活着的話，替我報一下，我的撫恤金全都留給易晨。”

“好。”吉爾伯特點點頭，“在你離開之前，能不能做一個簡單的演講？”他把一個文件發給池毅淵，“演講稿我都替你寫好了。”

池毅淵随手打開，問道：“為什麽是我？”

“因為光輝戰線上的人不會知道吉爾伯特是誰，但是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赫利俄斯。”吉爾伯特答道。

池毅淵就應下了。

交代完事情，池毅淵就離開了指揮室，前往赫利俄斯所在的艙室。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朝他行注目禮。

赫利俄斯的機體上已經一圈圈的連接了許多的幽能容器，但是還沒有結束，後勤部隊依舊在忙碌着，池毅淵還在其中見到了柯明輝，他雖然是個A級雄蟲，但所幸他是通過“野路子”進來的，并沒有在服精神役，也就沒有受到撒拉弗精神力失控的影響。

池毅淵跟後勤部隊的人打了個招呼，便進了駕駛艙。

當他自己坐在這個熟悉的密閉空間裏的時候，池毅淵才慢慢地，慢慢地，彎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直到一個聲音從他的聯絡頻道中響起：

“池少校，準備工作還有十分鐘完成。”

池毅淵猛地擡起頭來。

“我知道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平穩地答道。

然後光輝戰線上，所有人的公共頻道裏，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致光輝戰線所有将士，我是赫利俄斯號的駕駛員池毅淵。”

“在離開之前，我有幾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他們或許不知道池毅淵這個名字，但是他們都見過、都夢想過赫利俄斯。

“蟲族精神網已經消失，光輝聯邦內部，正在進行蟲皇緊急換屆；我們所在的這道光輝戰線與光輝聯邦之間的星門已經被拆毀，無論生死，這裏就是我們最後的防線；所有的光輝戰線都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壓力，無暇分兵，最近的援軍也要十二小時之後才能到，而且現在星門被拆毀，十二小時應當也來不了了……”

“而且你們所有人，都能看見那只完全無法阻擋的母獸。”

前所未有的絕望真相、一直被封鎖的消息，就這麽一股腦的全部朝着整個光輝戰線的所有人攤開。

甚至連後勤的人都站直了身體，茫然又惶恐地擡頭看着這臺往日裏勝利的象征，這臺無敵的赫利俄斯。

但現在，赫利俄斯向所有人宣告絕望。

池毅淵的聲音依舊平穩：

“我們會輸嗎？當然！”

“我們會死嗎？當然！”

“這樣的敵人，這樣的危機，這樣的浩劫，面對這樣的一切，我們怎麽存在僥幸的可能？”

“但我們是為了保全自己、我們是為了茍活才來到光輝戰線上的嗎？”

“光輝聯邦是因為光輝戰線才得以稱為光輝，從光輝聯邦成立直到現在，四百五十一年的漫長戰争，有多少先輩的生命永遠終結在這裏，存在于這裏的英靈，何止百億、千億，無數的犧牲才最終構建成我們腳下的光輝戰線，無數的死亡支撐着我們現在可以站在這裏。”

“我們難道是在這一刻才剛剛知道這件事的嗎？”

“我們在來到光輝戰線之前，就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們身後就是聯邦！”

“我們身上所代表的，是四百五十一年來無數先輩傳承的、真正的光輝！”

壓抑的絕望氣氛開始逐漸被某一種更為熾熱的感情點燃。

“諸君，拿起武器，戰鬥吧，戰鬥到最後一刻！”

“我輩戰士，生，生有所為，死，死得其所！”

整個光輝戰線的靈魂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池毅淵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他的聲音從激昂又恢複到了平穩，他在公共頻道裏說道：

“我是光輝聯邦軍人，我宣誓，我将捍衛光輝聯邦憲法，保護聯邦公民，對抗一切敵人……”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動，這是他們加入聯邦軍隊時的宣誓誓詞。

吉爾伯特站在指揮室裏，右手成拳放在左胸，低頭肅立，跟着公共頻道裏池毅淵的聲音，低聲念着當初宣誓的誓詞。

終于把赫利俄斯該攜帶的所有幽能容器鏈接完畢，柯明輝擡起頭來，仔細聽着公共頻道裏的聲音。

“我是光輝聯邦軍人，我宣誓，我将……”他一邊輕聲念着，一邊擡起右拳，輕輕地在自己左胸前碰了一下。

不知有多少人此刻也在做這個動作。

靈魂中的烈火并未熄滅，但此刻它已經被轉化成了其他更為內斂更為具有力量的感情，如金鐵一般沉澱在了每個人的心底。

這種感情，叫做信念。

十分鐘已到，赫利俄斯號啓動，幾十米高的機甲帶着一張龐大的由幽能容器編織的“網”，沖向太空，那些幽能容器圍繞着它，讓它看起來像極了一輪黑色的太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9-18 00:04:32~2023-09-19 00:00: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u、MIO醬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櫻、小古的小骨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