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二世界

第66章 第二世界

第五區首都行星,蟲皇行宮莊園。

“成功接引本體數據，當前力量解放：百分之二十。”

225的機械女聲在易晨的腦海中響起。

來自北境的冰雪飄揚在了這片廢墟之上。

原本只在胸口處的藍色花紋如同某種特殊的圖騰蔓延到了易晨的全身，而後飛快變得鮮紅如血。

仿佛是有無盡的火隐藏在他的身軀中,火光自他金色的瞳孔中透出。

莊嚴的黑色重劍被他握在手中，那劍身上滴落着永不幹涸的罪人之血，在地面上綻出一朵朵冰棱血花。

昔日的王子舉起了他的劍，走進了狂亂的精神風暴中。

一步踏入，肆虐的風暴便在他面前兩尺之處停息。

王子阿薩爾特·謝菲爾德,與他的國，于此地降臨。

冰雪中仿佛有萬民頌唱之聲傳來，頌唱他的榮耀、他的功績、他的傳說,冰霜飄飛,王子站在自己的國之上，對着蟲族的皇帝擡起劍鋒。

血紅的花紋纏繞在他的指尖，阿薩爾特黃金的瞳孔中流淌着熔岩：“我來給你們開路。”

“這是……什麽？”阿爾文茫然地看向這個越過自己的黑色背影，雪白的冰霜沿着他走過的路途凝結，仿佛有冰霜的巨龍發出吐息。

伏在他背上的林間呼吸着冰冷的空氣，咧開嘴笑了笑：“如你所見，北境的王子，被封印的惡龍,榮耀的複仇者,阿薩爾特·謝菲爾德,盡管看吧,如此盛景,哪怕你看過轉眼就會忘記,也足以無憾！”

阿薩爾特一步一步向着行宮的最中央走去,以他身前兩米為界,形成了一道廢墟與冰雪的交界線，這是背負榮耀的複國王子，于他而言，所立之地便是國土，劍鋒所指皆為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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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文背着林間跟在他身後，走在冰雪之上。

林間的終端又有了反應，他拿出來貼在自己的耳朵上，另一邊傳來聯邦議員焦急的聲音：“第五區邊緣星系的光輝戰線出現異獸的主體母獸，光輝戰線已經出動赫利俄斯攜帶原始幽能沖擊母獸，推算于十五分鐘後兩者就會相撞……”

“請問十五分鐘之內，有沒有可能完成蟲皇換屆？”

聯邦議員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抱什麽希望，但是如果能夠在十五分鐘之內完成換屆，重新構築精神網，光輝戰線上，數百億的戰士存活幾率都會上升，他不得不問。

但林間立刻答道：“沒問題。”

“什麽？”聯邦議員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但是林間已經挂斷了通訊。

林間抱住阿爾文的脖子，沖着阿薩爾特喊道：“五分鐘之內，能夠抵達撒拉弗陛下面前嗎？”

走在前方的阿薩爾特轉頭看了他一眼，答道：“足夠了。”

紛揚的雪花被寒風卷起，阿薩爾特開始奔跑，暴風雪呼嘯着向前方席卷而去。

阿爾文随在他身後奔跑，突然聽見了铮然的金鐵相交之聲，阿薩爾特橫劍擋在胸前，而一個完全蟲化狀态的侍衛團成員布滿铠甲的爪正抓在他的劍刃上，還沒等他的另一只利爪揮向阿薩爾特，血紅的長劍已然出現在阿薩爾特另一只手中，

劍刃劃出一道淩厲的直線，一劍枭首！

阿爾文太熟悉這一招了，他被易晨就用這招殺過。

阿薩爾特在殺了那名侍衛團的成員之後完全沒有停留，這一場短促的遭遇戰時間不過五秒鐘，呼嘯的風雪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就将屍體掩蓋，只有一片血色在冰雪中浸透出來。

阿爾文的視線在那一片血色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繼續跟在易晨的身後向前。

他認識這個侍衛團的成員，或者說，他認識這個侍衛團的每一個人，蟲皇陛下的侍衛團是許多S級雌蟲的理想和榮耀的終極，幾乎每一個S級雌蟲都認識整個侍衛團的全體成員。

但今天他們都會死在這裏。

撒拉弗陛下的精神失控已經發生，與撒拉弗陛下早已進行了精神力深度鏈接的他們，精神力早就被完全破壞，只剩下戰鬥本能，他們注定成為今日蟲皇換屆的祭品。

阿爾文緊跟在阿薩爾特身後，看着他行雲流水般斬殺着所有來到他面前的敵人，無數的鮮血也沒能阻擋阿薩爾特一瞬。

但他恍惚間在呼嘯的風中聽見了歌聲。

阿薩爾特在唱歌。

他手中黑色的重劍深深地捅進了面前侍衛團成員的腹中，而後将其直接攔腰斬成兩段，大片的血污在他黑色的禮服上蔓延，雪落在其上，凝成一片紅色的冰。

他滿是紅色花紋的臉上神情肅穆，但是他口中确實在輕輕地哼唱着一首歌。

“請賜予他們永恒的安息，”

“請賜予他們不墜的光明，”

“萬能萬有的神，求你予以寬赦……”

阿薩爾特如同飛翔一般奔馳在通往行宮的道路上，他身上滿是烈士的鮮血，暴風雪環繞在他的周身，但他口中，始終輕輕地哼唱着這首安魂曲。

他答應過撒拉弗，給所有侍衛團成員，最利落最體面的死亡。

四分鐘，阿薩爾特便帶着阿爾文和林間抵達了行宮。

大雪籠罩了這破碎的行宮。

林間從阿爾文的後背下來，沿着階梯走向王座。

阿薩爾特振去劍刃上的血跡，跟在他的身後，但他黑色的禮服下擺，依舊緩緩滴落着濃稠而冰冷的血。

撒拉弗閉目坐在上面，長長的白發散落着，雪落在他的身上頭發上，讓他看起來幹淨得像是一尊雕塑。

或許也不是，阿薩爾特能夠看到他的王座下蜿蜒的血，或許撒拉弗的哪裏也受傷了。

林間走上前去，俯身用額頭貼住了撒拉弗的額頭，輕聲喚道：“撒拉弗陛下。”

撒拉弗緩緩地半睜開眼睛。

他似乎凍僵了，連睜眼的動作都變得很慢，但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兩個頂級的S級雄蟲精神網開始交彙，原本因為撒拉弗精神力失控而消失的精神網重新出現，洶湧的精神力的洪流在整個第五區爆發。

“十分鐘，精神網就可以重構。”林間對阿薩爾特說道。

阿薩爾特能看見他迅速在變白的頭發。

十分鐘，完成蟲族皇帝的交替。

阿薩爾特将劍插回腰間的劍鞘，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第五區邊緣星系光輝戰線。

吉爾伯特在得到光輝聯邦那邊“候選人林間承諾将于十分鐘內完成精神網重構”的消息之後，猛地站了起來。

“全體前線成員開始撤退，所有人，以最快速度進入避難所！九分半之後，光輝戰線将應對第一波幽能爆炸的沖擊，所有人固定好自己！”

他原本沒打算下達前線撤退的命令，因為無論退與不退，最前線都是必須要犧牲掉的，如果在沒有精神網防禦的情況下全員撤退，那麽哪怕應對過去了幽能的沖擊，光輝戰線也會被純粹的異獸謿攻破。

但現在，有人告訴他，精神網十分鐘內就可以重構。

吉爾伯特作為指揮官，是最先被安排到避難所的那一批，他給自己扣好安全帶戴好維生裝置，把自己固定在牆壁上，然後就看見了完成了後勤工作趕來的柯明輝。

柯明輝看見他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一邊動作飛快地給自己穿戴着維生裝置，一邊小聲道：“你沒事吧？”

“沒事。”吉爾伯特的聲音從面罩裏傳出來，顯得悶悶的。

“我們會活下去嗎？”他又問道。

“會的。”吉爾伯特答道。

柯明輝扣上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他身邊的牆壁上，所有人頭盔上的顯示屏開始了三分鐘的倒計時。

在倒計時進行到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吉爾伯特突然說道：“是我下令叫他去送死。”

柯明輝看向他。

“我會下地獄的。”吉爾伯特輕聲道。

“沒事的。”柯明輝輕輕地捏了一下他的掌心，笑着說道，“我殺的人可比你多多了，我跟你一起下地獄。”

“而且真下了地獄你也不必擔心會被池毅淵清算，那家夥救了幾百億的人，他一定會上天堂。”

吉爾伯特輕輕地笑了一聲。

然後一切就都沉默下來。

整個光輝戰線都沉默下來。

所有人都把自己固定在了掩體後面或者避難所裏，頭盔上的倒計時已經進入了最後三十秒。

拖着長長的金紅色尾焰的赫利俄斯直面了那龐大無比的怪物，如同一輪黑色太陽，義無反顧地撞入了母獸的身軀，所有的幽能容器同時打開，引爆！

能滅絕一顆行星的當量幽能在太空中無聲地爆出一團巨大的幽能火花，母獸真的像是吞入了一顆太陽，而後被其破腹而出一般，龐大無比的身軀被在瞬間撕碎，而碎裂的軀體又被爆炸完畢開始塌縮的幽能吞噬。

超大當量的原始幽能爆炸甚至在這裏形成了一個超小型的黑洞，雖然它轉瞬即逝。

光輝戰線上機械女聲開始播報：

“第一輪沖擊波即将到達光輝戰線，三、二、一！”

整個光輝戰線頓時劇烈的晃動起來，而後受影響最大的那一段光輝戰線直接被沖擊得翻滾着飛了出去！

所有人緊緊地抓住安全帶，閉上了眼睛。

吉爾伯特隐約聽見了旁邊人磕磕巴巴念念有詞的聲音：

“我是……光輝聯邦軍人，我宣誓……我将捍衛光輝聯邦憲法，保護……”

在劇烈的晃動中，吉爾伯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年輕的戰士，他害怕得幾乎要用安全帶把自己勒死，但他口中磕磕巴巴還在努力念出來的，是他們入伍的時候宣誓的誓詞。

被高烈度戰争破壞的光輝戰線比想象中還要脆弱一些，第一輪沖擊波就讓它發生了斷裂，吉爾伯特的心髒有些發沉，而此時機械女聲再次播報：

“第二輪沖擊即将到達光輝戰線，三、二、一！”

比上一次更為猛烈的沖擊到來，吉爾伯特感覺自己所在的光輝戰線像是直接被抛飛了出去！

然而這一次的沖擊似乎後勁不足，光輝戰線翻滾了幾圈之後，又很快穩定了下來。

吉爾伯特頓時意識到了什麽，擡眼看向屏幕，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天花板上的大屏幕。

透明的精神網防禦已經在整個光輝戰線上展開，幽能爆炸的沖擊波被精神網完全接下，如同海浪沖上礁石，只能從它的表面上掠過。

整個光輝戰線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劫後餘生的歡呼。

吉爾伯特取下自己臉上的面罩，迅速問道：“母獸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觀測到結果？”

“前線所有的觀測點全部被損毀了，目前的所有觀測設備都沒有觀測到母獸的存在，不能排除其仍舊存活的可能性。”旁邊也有人飛快地調出了觀測結果，彙報道。

“母獸已經死了，只是仍有小部分的碎片軀體留存，還是需要小心。”柯明輝突然說道。

吉爾伯特和周圍的人都看向他，“你怎麽知道的？”

柯明輝擦了一把流下來的鼻血：“我剛通過精神網從咱們新的蟲皇陛下那裏得知的。”

目前光輝戰線上還算能用的高等級雄蟲只有他一個，所以倒是比較容易建立鏈接，只是新上任的蟲皇調動精神力顯然還不太熟練，柯明輝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人砸了一錘頭似的。

“通告全軍，沖擊已經過去，盡快回到各自的崗位上，準備與剩餘異獸的戰鬥！”吉爾伯特轉而命令道。

這一次，他臉上的表情終于真正的輕松下來。

“我們新的皇帝陛下是誰？”吉爾伯特給柯明輝遞了張濕巾，問道。

“是林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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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陛下。”

坐在王位上的撒拉弗看着自己眼前這位新皇，微笑着小聲道。

精神網的交接已經完成，撒拉弗不再擁有蟲族皇帝的權柄，原本精神網給予他的異常的身體素質也開始消退。

而林間已然滿頭白發，他站直了身體，看着昔日的皇帝，撒拉弗半閉着眼睛，臉上還帶着極淡的微笑。

阿薩爾特意識到了什麽，立刻走上前來，抓住了撒拉弗的手腕，喚道：“撒拉弗！”

撒拉弗的手腕和冰一樣的冷。

阿薩爾特以為自己抓住了一具屍體。

他低頭看向撒拉弗浸出血色的白袍。

撒拉弗用刀劃破了自己腿上的血管，讓自己的生命虛弱到只能用蟲皇的權柄維生，這就是他抗衡精神力失控的辦法。

現在蟲皇的權柄已經不屬于他了。

王座下蜿蜒的，全是撒拉弗的血。

易晨感覺很難受。

“你要死了，撒拉弗。”阿薩爾特低聲道。

而撒拉弗看着這個樣貌和氣質都變得有些陌生的神，臉上只是微笑。

他眼中的神采就要完全消逝了。

阿薩爾特俯身抱起了他，這位昔日的皇帝陛下此刻輕飄飄的，像是一懷新落的雪。

阿薩爾特抱着他走到了行宮的大門外，坐在了臺階上。

“你先不要死，撒拉弗，你看看我許諾你的勝利。”他低聲道。

“……謝謝。”撒拉弗眼中微弱的光微微明亮了一些。

易晨感覺很難過。

雖然只是依托于自己的一個故事誕生，但這個世界過于真實了。

而撒拉弗是對他而言最特殊的一個，這位蟲皇陛下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世界真相的人。

但撒拉弗只問過他兩個問題。

兩個問題都是為了光輝聯邦的未來。

撒拉弗把他當做了神明，卻從來不為了自己向他這個神祈求。

現在撒拉弗要死了。

“其實也沒什麽……他也已經死了，而我也将馬上離去。”阿薩爾特輕聲道。

他身上紅色的花紋閃着呼吸般的光芒，這具身體連他自己本體五分之一的能量也承受不住，如果不是225強行約束，也早已崩毀了。

“說起來還有些對不起他，答應了回去就結婚，結果根本沒能回去……”易晨低下頭，雪紛紛揚揚的落在他身上。

阿薩爾特看着自己懷裏蒼白的屍體，輕輕地哼唱道：“今日便是落淚之日，”

“死去之人，便要從塵埃中複活……”

林間站在臺階上，看着北境的王子對着這具屍體唱着這首安魂曲，而後對旁邊的阿爾文說道：“撒拉弗陛下所有犧牲的侍衛團成員，全部給予烈士待遇。”

阿爾文點了點頭。

雪停了。

阿爾文有些茫然地望向天空。

然後他便感覺自己有了一陣奇異的眩暈，像是忘卻了什麽。

他茫然地看向躺在行宮門口的撒拉弗的屍體，和站在自己身旁的林間，輕聲道：“我好像忘記了什麽……”

“大約是忘了個朋友。”林間微笑着答道。

“對，只是什麽樣的朋友，我記不清了……”阿爾文揉了揉眉心。

“嗯……大概是，跳鋼管舞跳得還不錯的朋友吧。”林間看着逐漸融化的雪，笑道。

作者有話說：

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睡醒了再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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