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絕症

絕症

周珉覺得自己快死了。

下腹撕裂般的絞痛，後腰酸軟，渾身無力，最可怕的是，還他娘的淌血！

這如果不是絕症，周珉把盧衙內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話本果然不可靠。那麽多身體互換的話本，沒有一本提及互換可能導致絕症。難怪每本話本的第一頁都标“本故事純屬虛構”，這麽嚴重的問題都不寫，實在太不寫實了。

不行，他還這麽年輕，他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他爹娘和大哥保準高興得連夜放鞭炮。那玩意不好，味大，還擾民。

還有梁子謙，如果他死了，梁子謙一定會畫一大沓遺照拿到靈堂甩賣。屆時來悼念的姑娘們一兩銀子買一張，全都得成冤大頭。

為了京城的安寧，為了姑娘們的錢袋，周珉必須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的第一步，從喝藥開始。

床邊一步遠的矮桌上放着湯藥，周珉一手捂緊小腹，朝藥碗顫顫巍巍伸出手，微一挪動，身下一熱……

“啊......”周珉再次癱倒在床，“我一定快死了，大出血，血崩，失血而亡！”

“別嚎了。”

林驚瀾推門而入，大步走到床邊，遞來一個湯婆子：“抱着暖一暖，現在天冷，可能受涼了。放心吧，死不了。”

林驚瀾是半個時辰前的到的。

周珉神神秘秘不說具體情況，林驚瀾還以為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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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進寝殿，只見周珉生無可戀地癱在床上，顫顫巍巍朝她伸手：“救……救命，我好像要替你英勇就義了。”

林驚瀾趕忙走過去，周珉羞怯地指了指身下，林驚瀾掀開被子一看……

“只是女子正常的身體現象，每個月都會有。”林驚瀾端來藥碗，“把藥喝了。”

周珉有氣無力地爬起來，将湯婆子抱在懷裏，接過藥碗聞了幾下，苦味直沖天靈蓋。

“既然死不了，我還是不喝了。”

周珉放下藥碗，揉着肚子，面色憂郁：“你們女人每個月都這麽難受嗎？”

“也沒有。”

雖然讨論這事很奇怪，但是周珉問了，林驚瀾也不好扭扭捏捏不回答。

“每月都有，但不是每月都很疼。你注意一點，這段時間別碰涼的，飲食清淡一些，也別劇烈運動。”

周珉抿唇，不情不願地點頭，柳眉擰成一條，白皙的額頭陣一陣的冒汗。

看來的确很疼，昨天還張牙舞爪要砍人，今天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林驚瀾有點想笑：“我說你昨天怎麽那麽大火氣，原來是到日子了。”

“什麽到日子了？”

周珉狐疑地看過來。

林驚瀾淡淡瞥他一眼，起身去倒水。

“這個時期身體不适，容易心情煩躁，遇事易怒。”

林驚瀾端着茶盞走回來，又把藥碗推向周珉：“把藥喝了，會好很多。”

周珉想了想，他昨天确實不該跟林驚瀾發脾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忍不住，感覺特委屈。回過頭再想，确實不是大事，林驚瀾木頭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麽多年不都忍過來了。

周珉不理解：“來這玩意還易怒啊，你也這樣嗎？”

周珉認識林驚瀾十一年了，從沒見過林驚瀾發脾氣。林驚瀾小時候和現在一樣，整天冷着臉，跟誰都客客氣氣的。

哪怕有人對林驚瀾出言不遜，林驚瀾也只會冷冷睨對方一眼，一副“狗咬我，我不能咬狗”的高傲神态，然後負手走人。

周珉忍不住追問：“你在這種時候也不煩躁嗎？”

林驚瀾沒在意那個“也”字，語氣淡淡：“我煩躁，但我能忍。”

周珉又想發火：“你能不能不忍？”

林驚瀾看他一眼，點了點藥碗：“你還是喝點藥吧！”

“行吧！”

周珉捧起藥碗。

脾氣确實有點大了。

周珉一捏鼻子，把藥一口灌了進去，沒等放下藥碗，忙要林驚瀾手裏的茶盞。

“水，給我喝口。”

太他娘的苦了。

林驚瀾淡淡抿茶：“你說什麽？”

周珉猛翻白眼：“你演技真差。”

......

與此同時，城南丞相府。

沈家小公子沈禹坐在書案前，眉頭緊鎖地翻着生辰宴的賓客名冊。

從頭翻到尾，一拍書案。

“怎麽回事，沒請林小将軍嗎？”沈禹不耐煩地丢開名冊，憤憤起身，“我娘在哪，我去問問她。”

小厮慌了神，忙去撿名冊：“夫人請了，請柬還是奴才親自去定遠侯府送的。只是......”

小厮不敢再說。

沈家小少爺沈禹馬上過十六歲生辰。沈夫人溺愛兒子，從小要什麽給什麽。前幾日沈禹大老遠回京，忽然提起想辦騎射比賽。沈夫人立馬重金租下佛嶺山的圍獵場，命人邀請京中各家會騎射的公子前來參會。

本是為了讨沈禹歡心，哪成想沈禹看完宴請名單面色一黑，當場撕毀名單。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林小将軍不是回京了嗎，為什麽不請她？”

沈禹一語說破。

沈夫人後知後覺，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京中與沈禹年齡相仿的少年不少，卻沒有像林驚瀾這般真正上過沙場，将一身武藝用于實處的。

沈禹生于文官世家，卻自小癡迷武學。林驚瀾難得回京，沈禹想和她比一場也在情理之中。

沈夫人随即拟好請柬，命人去定遠侯府邀請林驚瀾參宴。可送出去的請柬像石沉大海，連句回應的話也沒有。

沈禹跟小厮鬧着，沈夫人恰好來探望沈禹，聽見沈禹發脾氣，忙小步走進來。

“禹兒，別鬧了。”

沈夫人進來撿起名冊，拉着沈禹到一旁坐下，苦口婆心地勸解：“請柬娘已經送過了，許是林小将軍忘了回話，待會讓人再去定遠侯府問問。”

沈禹不耐煩的甩開沈夫人的手：“現在就去。林小将軍不來，我也不去了！”

沈夫人實在無奈，拍着沈禹的手勸導：“禹兒，京中那麽多武藝高超的男兒，你何必非和林小将軍比試？林小将軍到底是女兒家，你贏了，京中人說你欺負她。你若輸了，豈不叫人笑話？”

沈禹氣得臉紅：“娘，你根本不明白。”

沈夫人一愣，這是怎麽了？

沈禹起身，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踱步，片刻，忽然頓住腳步。

“娘，”沈禹目光堅定地回眸，“我喜歡林小将軍，我要娶她。”

一句話如平地驚雷，一屋子主仆上下全驚成了張嘴啞巴。

沈夫人雙唇微張，震驚半晌，扶着胸口顫顫巍巍地問：“你要娶誰？”

沈禹別過頭，耳根紅的充血：“我要娶林小将軍，非她不娶。”

沈夫人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沈禹過完生辰剛滿十六，的确到了定親的年紀。沈夫人前前後後給沈禹相看過好些人家，沈禹一個也瞧不上。

兩年前，沈禹随武學師父離京游學，走之前還放下狂言說要跟弓箭過一輩子。怎麽去北方游歷一圈，回來就非林驚瀾不娶了？

沈夫人忙上前勸：“禹兒，你別吓娘，林小将軍是有婚約的人，你娶她，不合規矩。”

沈禹根本不在乎：“什麽狗屁婚約，要不是我爹給聖上出馊主意，周珉怎麽可能有機會和林小将軍訂婚？我不管，我爹捅的簍子，讓我爹找聖上說去。周珉那個草包根本配不上林小将軍，只有我，只有我和林小将軍才是天生一對。

“我喜歡她，她必須嫁給我。”

沈禹語氣堅決，沈夫人犯了難。

且不談定遠侯府落沒多年，配不配得上當朝首輔的沈家，光是林驚瀾的性格，沈夫人就不喜歡。

女孩子家跑去邊關領兵，必然是個不服管教的野蠻性子。若是沈禹娶她過門，她一不尊夫君，二不侍婆母，豈不鬧得全家不得安寧。

沈夫人實在不想認這個媳婦，卻架不住沈禹喜歡，一番權衡後，沈夫人妥協了。

“好了，別鬧了。娘答應你，讓你娶林驚瀾。”

沈禹眼睛一亮：“真的？”

沈夫人點頭：“明天讓你爹入宮，向聖上請個恩賞。你爹好歹是當朝首輔，林驚瀾一個女人，聖上會答應的。

“不過林驚瀾只能做側室，正室夫人，必須由娘親自挑選。定遠侯府落沒多年，林驚瀾嫁給你是高攀，讓她做側室，不委屈她。”

沈禹爽快答應：“好，側室就側室。”

沈禹才不在乎什麽正室側室。

他給林驚瀾是最純粹、最真摯的愛，不是名份這種世俗的東西。

......

天色漸晚，林驚瀾準備回文國公府。

周珉小腹還陣陣抽疼，林驚瀾讓他不必出門相送，周珉卻不肯，非要跟出來。

結果沒等走到前院，周珉又開始龇牙咧嘴地喊疼，非讓林驚瀾扶着他走。

林驚瀾任由周珉挽着她的胳膊，無語到連聲嘆氣。

“都說了讓你好好躺着，非逞能。”林驚瀾嘴上埋怨，扶周珉的手一點也沒松。

小滿和寒露剛剛出門，權叔和林老将軍在東院。周珉肆無忌憚地靠在林驚瀾的肩上，語氣幽怨：“唉，還不是替你受罪。先是肩傷，後是腹痛，林驚瀾啊林驚瀾，你欠我的可太多了。”

林驚瀾懶得跟他貧：“行了，別送了。這是我家，我又不是找不到門。”

周珉挽緊林驚瀾的胳膊，又開始裝聾：“唉，疼死了，真遭罪。”

沈家家丁恰在此時抵達定遠侯府，剛要上前，遠遠瞧見林驚瀾和周珉相攜走來，有說有笑，好生親密。

沈家家丁忙躲起來，狠狠啐了一口。

可憐他家小少爺一往情深，林驚瀾這女人居然在府中私會外男。

如此不守婦道，讓她做側室，都是擡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