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建安實驗

建安實驗

建安市本賽季高中籃球聯賽八強的名單很快就出來了，翔遠第一場對戰建安一中。比賽前一天，常規社團訓練結束後，趙升平特地将周嘉行、孟黎、許揚、沈諾維和毛安五位首發留下來。

“明天開始，我們就要對戰建安一中，翔遠的目标從來都不單單是建安第一，而是全國第一。我知道今年的隊伍磨合不太夠……”

籃球隊的隊員都離開後，籃球館就顯得過分空蕩蕩。整理好的籃球被收在了角落的框裏，地板也被值日生拖得锃亮。過于明亮的燈光清晰地找出每個人臉上細微的表情，特別是當趙升平說到“磨合不太夠”的時候孟黎臉上露出的緊張。

但是趙升平并沒有停頓，他繼續往下說：“……一切以比賽為重，我希望你們用盡全力，拿出你們全部實力！我相信你們！”

“是，教練！”五人齊聲應道。

趙升平留大家下來，無疑是想給明天比賽的五個人打打雞血洗洗腦，但是他這麽說完後，孟黎在家裏回想起來卻開始覺得緊張了。

月考和籃球賽時間撞在了一起，孟黎将今天老師發的試卷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數學、英語、文綜各一張練習卷，語文則是三篇閱讀訓練，已經晚上九點二十七分了，孟黎坐在書桌前機械地轉着筆，硬是一點兒動筆寫作業的想法都沒有。

終于，他認命地拿起反扣在一旁的手機，打開微信，找到周嘉行的微信號，發了條短信過去。

Meng：你在做什麽？

孟黎的微信頭像是一顆籃球，微信名十分簡潔。而周嘉行的微信圖片也同樣簡單，一張落日下車水馬龍的照片，孟黎看出來，是從翔遠正門拍出去。微信名則比較嚣張，兩個字：不服。

不服：寫作業。

随着短信而來的是一張寫了一半的文綜練習卷。

雖然大部分人對運動員都有只愛運動、不愛學習錯覺，但實際上，翔遠籃球隊裏不論是趙至桐、張協同，還是周嘉行、薛桀，都是認真學習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被老師不交作業罰留堂影響訓練的情況。

不服：怎麽了？有事？

半天沒見孟黎回複，周嘉行的短信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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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明天要比賽了，有點緊張，寫不下作業。

孟黎的短信發出去，頓時又覺得有點丢人，少年人愛面子的很，可惜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微信界面上的“對方輸入中”顯示短信已經被看到了。

不服：我也緊張。

周嘉行的回應頓時讓孟黎精神起來了，短信一條接一條的聊天進展太慢，孟黎直接一個語音通話撥過去，周嘉行估計也沒放下手機，不到兩秒就接起來。

通話一被接通，孟黎直接就問了：“你怎麽也緊張了？”

“我當然會緊張呀。”周嘉行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去年參加比賽我不過是一個隊員，高二高三的學長頂着壓力，我只管上去當好我的小前鋒就行了。這次……這次以隊長的身份帶隊參賽，感覺好像不太一樣了。如果輸了，老趙估計會把我灌上水泥丢進建海裏洩憤。”說着說着，周嘉行又開起了玩笑。

“老趙才不會做這種事，少編排老趙了。”

周嘉行一行人熱衷于編排趙升平，最喜歡宣揚趙升平對他們冷漠殘酷兇狠，其實趙升平很少發脾氣，訓練時還時常被籃球隊員起哄請喝水，總是罵籃球隊員們沒大沒小，但也很高興和他們處成朋友。

“你緊張什麽？怕輸？沒輸過？”

怎麽會是沒輸過？誰還能從小到大沒輸過，孟黎閉上眼馬上就能回想起輸得慘痛的經歷。

加時賽已經進入倒計時15秒，還差1球就能夠反超。球在自己的手上，他擡眼望了一下隊友，起身将球投了出去——

在衆人的注視下，球在籃筐邊上打了兩個轉，然後落在筐外。

沒中！

賽後，隊員們在更衣室裏換衣服整理東西，不知道誰先說了一句：“不是說神射手嗎？這都能不中。”

孟黎從擦汗的毛巾中擡起頭，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被籃球隊的大多數人排擠，這種冷嘲熱諷已經聽過不少，但輸了比賽之後聽到這麽一句話，還是不免覺得有點刺耳，他剛想沖出去怼回去，有人接話了：“果然讓高一生來當首發就是不靠譜。”

接着是大家紛紛贊同的呼應。

孟黎突然覺得沒意思了，出去辯駁沒意思，籃球隊沒意思，打球也沒意思。

球賽輸了誰的心情都不好。但是好像只要将責任推到某一個人，其他人就能夠解脫。于是剛剛還在場上互相配合的人就開始聯合起來背刺某人了。

回憶讓孟黎誠實地回答：“嗯，怕輸，很怕輸。練習賽輸給了建安實驗這麽多場，要是單循環賽，輸了一場，就要打包回家了。”

建安實驗籃球隊的實力十分強勁，這次也是大熱隊伍之一。

“那只能借用老趙常說的話了，我相信你們！”

同樣緊張的兩個人借着電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關于籃球，關于明天的事情，孟黎一只手拿着手機，一只手在攤開的試卷上寫題，感覺心情也沒那麽緊張了。

比賽時間定在上午9點，地點定在了翔遠籃球館，對于翔遠的人來說有主場優勢。

趙升平已經和各個球員的班主任打好招呼，所以孟黎一大早到了教室将書包一放就和周嘉行、趙至桐跑到籃球館裏。

籃球館裏已經到了不少人，趙至桐将隊服發給隊員們，周嘉行是隊長，球服背號是4號，其他人就是按照入隊時間先後排序，沈諾維5號，毛安6號，許揚7號……到了孟黎的時候，已經是30號了。

孟黎看着自己隊服上的背號，樂了。

發衣服的趙至桐好奇地問：“樂什麽？”

孟黎說：“好兆頭，神射手的背號。”

趙至桐想了一下回過神來：“那你今天手感一定很好。”

孟黎換上隊服，翔遠籃球隊的隊服是白底深藍邊，中間的背號也是深藍色。孟黎長相乖巧，皮膚又白，被藍色的隊服一襯，文弱的氣息又出來了。

一上場，就被建安一中的得分後衛嘲諷：“等一下我該不會防着防着把你撞飛吧。”

孟黎眼睛一瞪，氣性被挑了起來。

毛安的球一傳到他手裏，馬上急停起跳，球正中籃筐。

“你防得住我再說。”

孟黎的話成功讓對方跳腳，開始緊盯着孟黎。

建安一中采用的一對一盯人，但是實力相差太大，根本防不住翔遠的人。毛安和周嘉行兩人的進行都十分淩厲，兩人配合默契，全然看不出在場下的不和。許揚作為全場最高的中鋒，是翔遠堅實的內線。

建安一中的得分後衛倒是使出全部實力将孟黎防得滴水不漏，可惜在周嘉行一次次帶球沖進禁區上籃得分的情況，防住孟黎只不過是讓兩隊的得分差距不要拉開得太快。

翔遠以一記又一記的漂亮的進球粉碎了一中的防守，比賽到了下半場，翔遠已經将比分徹底拉開。

比賽結束後，周嘉行沖着孟黎嚣張地揚起眉：“用實力說話，現在不緊張了吧。”

“不緊張了。”孟黎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換好衣服回教室上課了。

第二場翔遠對建安附中的比賽，同樣在翔遠的勝利中落下帷幕。

下一場就是建安市本賽季的冠軍争奪賽了，建安翔遠高中對建安實驗高中。

比賽定在周五的下午2點鐘，地點是建安市市民體育館。雖然是工作日，體育館的座位上也坐了不少人。

建安實驗高中算是老相識了，前不久剛合訓過。翔遠兩勝三負的合訓結果還沒被時間磨去，開始比賽前，更衣室裏一片寂靜，往日愛起哄說笑的幾個隊友此時動作都輕手輕腳，生怕一不小心鬧出點動靜成了顯眼包。

孟黎經過了兩場賽事，已經沒那麽緊張，但還是忍不住焦灼。

再贏一場，只要贏了這場，就能夠進軍全國了。沒有在港平完成的目标，在建安能夠完成嗎？

孟黎看着自己的手，打了十多年球的手，寬大厚實，手掌指尖全都是被籃球磨出來厚厚的繭，雖然難看，但是卻能夠穩穩抓住球。

突然，一只更為寬大的手落在上面，溫熱的觸覺傳來。

孟黎轉頭一看，周嘉行靠在他旁邊的櫃子，勾着嘴角：“發什麽呆呢？走啦，上場啦。”

“打完這場之後就是全國大賽了。”孟黎望着周嘉行，喃喃道。

“對，走，讓實驗那群小子看看我們的實力，省得一次合訓讓他們以為翔遠全國四強是吹牛吹出來了。”

周嘉行一手摟住孟黎的肩膀，另一只手又将再一旁塞着耳機聽搖滾樂平複心情的許揚帶上。

其他隊員也紛紛放下東西跟在隊伍身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籃球場走去。

體育館大廳中，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在詢問服務人員：“請問今天建安市的高中籃球決賽在哪個館進行？”

“在3號館，哎，你好高大，你是籃球員嗎？”

男生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嗯，我曾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