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退隊

退隊

孟黎和周嘉行分開後就徑直回家了，家裏依舊是空蕩蕩。一路将客廳衛生間到卧室的燈都打開，光亮一瞬間将房子填滿，好像有了些人氣。

不知怎麽的，孟黎想到上次腳受傷時，周嘉行送他回來的場景，明明房子只是多了一個人，但卻好像被填滿了一樣，瞬間熱熱鬧鬧的。

正陷入沉思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是莊靜娴打來的，她晚上又要留在公司加班，打電話來叮囑孟黎兩句。

接到電話的孟黎沒精打采地随口應着，一下子聽出兒子狀态不對的莊靜娴忍不住追問孟黎是不是在學校遇到了什麽事。

孟黎一下子沒忍住，将趙升平教練的事情一股腦全說出來了，最後還忍不住問：“如果我們籃球隊集體去向學校申請，能不能讓趙教練回來？”

莊靜娴沉吟了一會兒，她對于這位趙升平教練有點印象，當初孟黎的轉學資料一遞到翔遠高中的時候，趙升平就立馬打電話到家裏要求孟黎加入翔遠籃球隊，語氣中的喜悅和愛才都讓孟安和莊靜娴感到欣慰，而在孟黎爺爺聽到趙升平的名字後，更是大力贊揚他是一個出色的籃球員。

到了翔遠高中以後，孟黎也逐漸恢複了原先開朗樂觀的性子，聊起學校籃球和同學時眉飛色舞的神情讓為人父母的他們感到無比慶幸，當初做出了轉學這個決定。

他們打從心底感謝趙升平教練。

但是作為經歷過社會錘煉的成年人，他們同樣懂得人際關系的複雜。

于是，莊靜娴斟酌了好一會兒：“小黎，媽媽認為你們不應該集體去向學校申請讓趙教練回來。”

“為什麽？！”孟黎不解。

“學校為什麽要換教練，就是因為覺得在趙教練手下的籃球隊沒辦法達到學校的預期，如果你們貿貿然去申請，反抗學校的決定，學校方面會覺得籃球隊已經被培養成趙教練的一言堂，這樣讓學校和籃球社成了對立面，不僅會讓趙教練的處境更加尴尬，也會使得籃球社陷入風波之中。”

孟黎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層，少年人的想法總是直來直往，他們覺得只要表達對趙升平教練的不舍，就能夠改變學校的決定。

在聽了莊靜娴的分析之後，孟黎也開始反思，今天薛桀的行為會對趙升平教練以及籃球隊造成多大的影響。

“那……我們應該怎麽辦才能夠讓趙教練回來？”孟黎忐忑不安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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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靜娴在電話那頭一時也沒什麽好辦法，下屬看她講了那麽久的電話，已經跑過來催她開會了，緊張之下她只能安慰兩句：“你們先好好打球，只有拿出成績了，才有和學校商量的條件。媽媽要去開會了，你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還沒等孟黎答應，莊靜娴就急匆匆将電話挂斷，聽着耳機裏傳來長長的“嘟——”，孟黎心頭一陣發慌。

對于莊靜娴說的話，他雖然之前沒有想得這麽深入，但是經過提醒，也一下子回過味了。不說別的，單單是今天周嘉行對新教練的挑釁，以及薛桀的那一拳，就足夠讓籃球隊吃一壺的。

這個時候如果再鬧什麽集體情願換回趙升平教練，對于學校方面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

到底該怎麽辦？

孟黎心頭一陣亂緒，想打電話給周嘉行，但是想起他今天的樣子，又覺得不該再去打擾他。

最後只能對着安靜的房間長嘆一口氣。

第二天到班級時，高二（1）班籃球三人組互看一眼，臉上都挂着兩坨黑眼圈，臉色暗沉，氣壓低得就連人緣最好的趙至桐座位旁邊都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課間活動時，孟黎一度想問問嚴華正昨天有沒有事，又想了解一下學校會怎麽處理薛桀，但是看着一向溫和的趙至桐嘴角都撇着，搖搖頭把話都吞下去了。

有什麽事等社團活動再說吧。

三個人就這麽沉默着上完了一天的課。

放學鈴聲在孟黎期待又緊張的心情中如約而至，老師一喊下課，三個人默契地拿起書包往體育館走，每靠近體育館一步，孟黎的心就莫名地往下墜一分，仿佛前方有什麽壞消息等着，腳步也愈發慢了下來。

三個人拖拖拉拉，平時五分鐘的路程硬是磨了十分鐘，可惜再遠的路總歸有到的時候。到了體育館，打開大門，看到體育館內的人，孟黎的心中不可自抑地冒出了“來了”的念頭。

體育館內，籃球隊隊員已經排好隊列，站在隊員面前的不是嚴華正，更不是趙升平，而是德育處汪達發主任，他挺着将軍肚，邁着外八步，發際線後移的額頭在體育館的燈光照射下格外锃亮。

要不是時機不對，孟黎怎麽着都得和周嘉行吐槽一下汪主任的曝光過度的腦門。

可惜，他們一踏進體育館的門，就被汪主任一眼給逮住。他眯縫的小眼睛盯着遲來的三個人，擡起圓潤的下巴朝着排好的隊列點了點，很明顯讓三個人快點排好隊。

不情不願地站在隊列裏，三個人拖拉的态度明顯惹得汪主任更加不快，掃視了籃球隊一圈，他壓低了聲音開口：“都到齊了是吧，那我開始說了，我來主要就是為了昨天籃球隊對嚴教練的毆打事件……”

汪主任的話剛開了個頭，趙至桐就站出來了。

“汪主任，昨天打嚴教練的事是我做的，是因為我對嚴教練心懷不滿，所以才會有這種不恰當的舉動，和籃球隊其他人都沒有關系，如果學校要處分批評就批評我吧。”

籃球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趙至桐滿嘴胡話，就連汪達發都睜開他的眯縫眼驚訝地看着趙至桐。

汪達發來籃球隊之前就已經從嚴正華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始，雖然他剛來第一天，認不清籃球隊隊員的人名和樣子，但也明确指出挑事的人是籃球隊隊長和一名籃球隊隊員，隊長肯定就是周嘉行，至于隊員嘛？汪達發将籃球隊的隊員資料往嚴正華面前一擺，一下子就指認出卷毛薛桀。

無論怎樣都和三好學生趙至桐扯不上任何關系。

再說，出事以後，還是趙至桐将嚴正華送去醫務室。

但是汪達發黑豆小眼滴溜溜轉了一圈，思索了一下。

挑事的兩個人，周嘉行高二年級第一，學校宣傳片的主角，剛拉出去做招生宣傳。還是今年英語和作文競賽的有力種子，如果這個時候背個處分，那對翔遠高中的形象和榮譽絕對是重大影響。

而薛桀，學校新圖書館就是薛氏集團贊助，前兩天薛小公子的爸爸剛和校長吃飯聊天。如果讓薛桀背個處分，汪達發都不敢想後果會怎樣。

一會兒功夫，汪達發已經将各方面的影響前前後後詳詳細細思考了一遍，權衡利弊之下，他對着趙至桐緩緩開口道：“趙至桐，你一向是讓老師放心的學生，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念在你平時行為表現優異，又是初犯的情況，就記一個大過，再寫一份3000字的說明，下周一升旗禮的時候在全校師生面前檢讨。”

翔遠高中記三個小過合一個大過，記一個大過會失去學年度評優評先的資格，不能推選參加任何競賽，取消保送資格，記三次大過就會被學校開除。

這種處罰對于毫無過錯的趙至桐來說無疑是不可承受。

但是他在聽到汪達發的話以後，只是閉了閉眼睛，嗓音喑啞，說：“汪主任，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周嘉行和薛桀怎麽可能讓趙至桐一個人抗下來，他們着急想要開口的時候，趙至桐接下來的話讓他們不得不閉上了嘴。

“汪主任，這都是我一個人的行為，和籃球隊無關，希望學校不要懲罰籃球隊。今年籃球隊也拿到了全國大賽的門票，一定能拿到一個好成績的。”

汪達發聽到這話，點了點頭。

“本來學校的意思是要你們籃球隊暫停訓練，反思一個月，以作懲罰。不過既然你勇于承擔錯誤，那麽對籃球隊的懲罰就暫時不提。”

汪達發的眯縫小眼掃視了一圈籃球隊的成員，在周嘉行和薛桀身上着重停留了幾秒。

周嘉行和薛桀都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原本還義憤填膺的情緒硬生生被理智克制住了，面部表情扭曲成一團，又青又紅，看着怪難受的。

“……希望籃球隊接下來的時間裏面能夠好好訓練，尊重師長。至于趙至桐嘛，你這樣的行為舉止也不太适合再留在籃球隊裏，這件事也是一個契機，你之後就好好專心學業吧。”

“我知道了，主任。”趙至桐再一次用眼神制止了聽到汪達發而想要奮起的衆人，一臉平靜地接受了被迫退出籃球隊的結果，就好像之前無數次接受來自籃球隊的各種亂七八糟的雜務一樣。

汪達發顯然很滿意這樣的處理結果，既解決了籃球隊的突發事件，又不影響學校聲譽，得罪任何人，叮囑完周嘉行準備友誼賽的事情後，汪達發滿意地揚長而去，留下滿體育館的忿恨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