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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城中村蝦魚混雜,這裏最多的就是素質不高,學識不高,家庭背景不高的人,外地人很多,社會底層的人最多。

阮軟擡頭看了看天,捏着包裏的十五塊錢,出門去了,她的腿還沒好完,走得不快,只能在附近轉悠,運氣還好在一家附近找到一個理發店,就在房子的拐角處,是一個戴着口罩的黑衣男人坐在圓角凳上幫人剪頭發。

看不清臉,他的頭發很長把他的眼睛都遮完了,奇怪的是,他理發理的很順,一把梳子一把剪刀,剪得很快。

店裏只有他一個人,有些忙,來剪頭發的人已經在排隊了,人不算很多,前頭還有四個,阮軟跟上隊伍,慢慢排隊,她出門的時候換了鞋子,鞋邊沾了不少的稀泥巴。

低頭看,前幾個人都穿着拖鞋,腳底下也很幹淨,這些人好像是這層樓的住戶,阮軟想了想從包裏拿出先前要去幫房中兒子擦鼻涕沒用掉的紙。

把鞋邊的泥巴一一擦幹淨,腳底擦不了,她退到門口的石頭塊上,搓了幾下腳底板,戳出來一些泥。

腳還沒好完,她使不上力,搓泥也是軟綿綿的,費了好大的勁。

搓好泥繼續排隊,她才發現走開的一小會功夫,已經有人來了,前面的四個人變成了五個。

多一個又怎麽樣,再等等。

天氣很熱,日頭又足,理發店地方小,只有前面幾個,還能在裏面遮遮太陽,恰好到阮軟就在外邊了,頂着太陽曬,她站不了多久,腿很麻,還有些酸疼。

周圍都沒有板凳之類的,想想,她做到了地上,用手舉過頭頂遮太陽。

理頭發的,分心看她好一會了。

見她的褲子裏頭纏着紗布,用腳給她踢了一個凳子。

阮軟愣了愣,好半會說了聲謝謝。

好在前頭的人都只是剪頭發,修劉海,沒等多久,就只還剩下一個了。

前面這個要麻煩一些,她要燙頭發還要染顏色。

阮軟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要是等這個弄好頭發,只怕要到六點鐘,袁靜回家送飯見到她不在肯定慌,樓梯說高不高,她拖着腿上去又麻煩。

明天再來剪吧。

想想她轉身要回去,板凳很硬,她的腿長,屈久了發麻,捶着腿往回走。

前頭的那個人喋喋不休說着自己想要的造型,理發師沒在聽,他的眼光一直流連在阮軟的身上,見她要走,張口問,“你要去哪?”

阮軟好半天沒回神,她被打了以後,反應總是有些遲鈍。

不理人,理發師邁開步子,扯着她的衣服領子,“說你呢,小孩兒,聽不懂人話啊,喊了也不答應,沒禮貌。”

她被人拽住了,這才意識到理發師是在跟她說話。

“沒去哪。”

“等着。”

“你的發型明天再來做吧,我今天只剪頭發,不染發也不燙。”

那個女的臉色不太好看,她盯着阮軟,吼理發師,“你玩我呢?我等了那麽久,你他媽早說不做啊浪費老子時間,什麽垃圾店。”

她罵完還沒走,“我不管,今天你就要給我做!等都等了,我不能白等。”

城中村裏面,什麽樣的人都有,張口滿嘴生殖器跑火車,髒話能飛一籮筐,阮軟聽着人謾罵,十分不解,她有些感覺,這個人好像對她有很深的敵意,雖然她是在罵理發師。

這個叫住她,和她半點不熟的男人。

看起來很沒有耐心,直接趕人,“你當誰老子?滾!”

看起來要打人,藏在頭發下的一雙眼,蹦出犀利的光。

那女的被吓住,看出對方不好惹。

罵罵咧咧走了,沒敢太大聲,明顯是被眼前的人兇神惡煞的氣質震怕了。

阮軟這才擡眼認真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底有很深的烏青,那雙眼睛被碎發擋全了,只能在細碎的發間,能看出煞人的光。

他沒有好生氣,“你還剪不剪頭發了?”

阮軟看他的臉色不太好,沒敢說,邁着步子往裏面走,坐在轉椅上。

見她過來,這個人的臉色才緩了緩。

理給她披上圍布,按住她的肩頭,“要剪個什麽樣的?”

“......”阮軟的手還放在兜裏,五十塊錢被她捂得發熱,聲音很輕,“剪個便宜的。”

能省幾塊錢是幾塊錢。

拿着剪刀的手頓了,他從來沒聽過這個要求,可不是把他問住了。

“要多便宜?”

“你這裏最便宜的是多少?”

“洗剪吹二十五塊起,算便宜了吧。”

“那我只剪不洗也不吹,能不能再少點?”

掉錢眼裏,算得這麽精?看她身上穿的這件衛衣也是牌子貨,腳上也是潮牌,就算洗得泛白,好歹買的時候也貴,剪個頭發也要讨價還價。

阮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算你十塊吧,哥哥我今天心情好。”

“.........”

兩個人沒再說話了,只聽見剪刀剪掉頭發的聲音在耳邊呼呼,還有這個人身上傳來的煙草味,有一點點熟悉。

她以前好像是會抽煙的,聞見這股味鼻子都在癢。

想抽。

好在她頭頂長出來的黑頭發已經及肩,理發師把所有枯黃染過色的頭發全部都剪掉,剩下披肩的黑頭發。

轉了椅子,對着鏡子看,“你還要不要再短點,剪個學生頭,還是就這樣可以紮起來。”

“就這樣吧。”阮軟看了看,過兩天熱的話,學生頭會很熱的。

小孩兒長挺俊的,就是臉色蒼白,身上還有股藥水味,剛剛翻她的頭皮,青青紫紫,好像被人打了。

城中村治安不好,被打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被打傻了,所以才這麽憨?

一雙眼睛怎麽看怎麽憨,剛才被人插隊了,也不知道說一聲,還站在太陽底下由着太陽曬,腳疼站不住也不知道借把椅子。

“你叫什麽?”生平第一次多嘴,他之前幫別人剪頭發,都不會多問的,甚至不耐煩,那些人從剪刀一動開始,目不轉睛盯着鏡子,生怕剪毀了,他剪着都煩。

這個小孩倒是奇怪,全程心不在焉,完全不擔心自己會給她剪成什麽樣,剛剛他有心整整,吓吓她,一大剪刀下去,差點削到她耳朵,她眼睛都不眨,心思全在神游。

“姓阮。”

沒說全名,對他有防備,他看起來像是壞人?

“耳元阮。”

剪刀嘯嘯兩聲,收起來了,男人輕笑,想起剛才差點削到她的耳朵尖兒,那耳朵看起來挺軟,“是個好姓。”

性子也慫包,姓氏跟對人了。

“沖你這個好姓,今兒個哥哥給你免單了。”

他收起剪刀,從櫃臺拿了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拉下口罩,慢慢抽,味道飄過來。

是蘭州,橋。

她聞到味道,順着看了看他夾在指尖的煙,還在燃着。

這個煙她以前大概抽過,瘾是真的犯了。

聞着飄過的味道,她輕輕吸了一小口,表情一如既往的呆愣,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男人一直在觀察她,吐出一口煙霧,拿起煙盒,問,“你會抽?來一根?”

阮軟搖搖頭,跟他說了聲謝謝,揣着兜裏的五十塊轉身出了這道門。

走的姿勢比剛才要出的姿勢好一點。

這麽呆的小孩,還會抽煙。

剛剛看她展開的眉頭,不像是裝的,明明就是饞,還非要忍着。

阮軟才走沒多久,晴轉陰,才一小會兒,小雨點飄飄揚揚灑下來。

理發店有隔層,二樓上下來一個沒睡醒的女人,穿着吊帶小短褲,身材很好,全身像是沒骨頭一樣,從男人手裏搶過煙盒,滑動打火機抽了一支,癱在轉椅上,吞雲吐霧。

抽煙的模樣很老練。

她和男人的關系很親密,身上的半截褲顯然不是合身的,款式張揚,重點還很大。

“高中生你也要泡?”

剛才的一幕,她在樓上都看見了。

在上面看不清臉,只看到阮軟的頭頂,第一印象,矮,話少,典型的學生妹。

這條巷裏面有不少學生妹,她倚在樓上陽臺的圍欄看過,早上的時候,背着書包穿着校服,帆布鞋子,身材又幹又癟,但是臉素的純淨。

有些妹妹的臉會殺人。

是那個十七八歲才會有的,她從來不羨慕,也羨慕不來的東西。

“你看她的樣子像是會抽煙的嗎?”

“手把手教,才有意思。”現在的男人不都愛這一套。

剛剛她就應該下來看看,那個學生妹長的什麽模樣。

女人嗤笑一聲,臉色不太好看,“黎河,我勸你老實點,沒事兒別瞎打聽,那些妹妹,和我們八杆子打不着幹系,我跟了你六年了,別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我受委屈。”

這個節骨眼,是兩個人快要結婚了。

黎河将抽了半截的蘭州拿出來,好久沒說話,直到煙燒盡,燙到他的手,他把煙頭丢掉,語氣非常的不耐,擡頭看着她。

“別說的像是我辜負了你,至始至終,我有沒有說過一句,叫你跟我?”

女人當即變了臉色,她從轉椅上站起來,臉都氣得變形,“你他媽耍我?”

男人不屑一顧,知道她要鬧了。

“結婚之前,趁早認清我,不是更好?”

他拉了拉嘴角,沒管震怒的女朋友,帶上耳機,打開游戲界面,愛他媽氣不氣。

六年,說不清什麽東西變味了,誰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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