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緣分吶緣分

距離王城還有月餘路途的小鎮上,三匹高頭大馬趁夜住進驿站。其中一人裹着髒兮兮的鬥篷,身材魁梧高大,往門口一站幾乎擠滿了整個門框,令驿站小二吓得雙腿發軟。

“幾、幾位爺……”小二生怕這是一群馬匪,哆嗦着退開好幾步道,“今日,今日已無房……”

“閉嘴!”掌櫃的從後面快步迎來,目光犀利地掃到其中一人腰上令牌,清楚這幾人不是馬匪強盜,立刻恭敬道,“三位客官,通鋪已經沒有了,上房還有幾間。”

那身材高大的男人整張臉幾乎都遮擋在兜帽裏,只露出一雙犀利陰鸷的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似微微發灰,令人看一眼就心生恐怖。男人聲音低沉,似含着滾滾風沙,道:“要三間上房。”

“客官裏面請!”掌櫃的不敢多看,低頭彎腰謙卑地将客人往裏引去。

高大男人身後跟着的兩人粗聲道:“外面的馬好生看護起來,馬草要喂新鮮的。”

“是、是!”小二忙渾身哆嗦着跑了出去。

這一行三人正是從邊疆回來述職的戚南柯一行,回王城述職自然不會只這幾個人,大部隊還在後面,同行的還有幾輛馬車,內有當地特産以及平複戰亂後敵方送上的美人、金銀以及降書。

只是路才走了一半,便有密使送來皇帝口谕,竟是要讓戚南柯回去聯姻,對方還是個男子。這一石激起千層浪,得知消息的戚家心腹一個個憤怒無比,直說要去王宮讨個公道,戚南柯當日便書信一封交由下屬連夜返回邊境交給父親——戚國公,戚陸。

戚南柯等不得父親的回信,又召兩名心腹副将跟着自己一起先行趕回王城,先秘密找到那位蜀世國的九王爺弄清來龍去脈再行他計。

這一路三人風塵仆仆,跑死了三匹馬才終于臨近王城,比他們原定的回城計劃快了不少,為了不引人注目,三人皆是裹着頭面,料想王宮的人也算不到他們會秘密趕回。

上了樓進了房間,其中一個副将拉下兜帽,道:“已經快到永歌了,将軍接下來打算如何?”

戚南柯解下鬥篷,兜帽往後一掀露出犀利濃黑的眉眼,常年在邊境生活令他的皮膚似布滿了砂礫般粗糙,他膚色黝黑,臉側還有一條不明顯的刀傷,渾身帶着嗜血的可怖氣勢,令人不敢直視。

“杜慈的事探查得如何了?”戚南柯問。

“今日收到來信,據說杜九王爺已不在王城了。”

“這是跑了?”徐副将喜笑顏開,“他一個王爺定也不願同男子結親!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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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南柯沉着眉眼不說話,兩位副将互相看看,有些不解:“将軍……怎麽了?”

“杜慈此人在大盛被挾做人質數年,為人開朗活潑天真無邪,深得陛下喜愛也從不自怨自艾,他在大盛結交纨绔子弟,終日沉醉享樂,在王城的名聲很大。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得知自己要被陛下賜婚,對方還是個男子,會作何感想?”

“啊?”徐副将撓了撓頭,憨憨道,“這,這屬下不知,将軍是覺得那九王爺不可能逃跑?”

“他能逃去哪兒?”戚南柯看他一眼,拇指在食指處輕輕摩挲,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他不能回蜀世國,逃去其他地方終是會被抓回來的。”周副将蓄着大胡子,眼睛如銅鈴般,粗聲粗氣道,“确實沒有逃的必要。”

“那……”徐副将一時也沒了主意,莫名其妙,“那他怎的不在王城?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戚南柯眼底深處劃過亮光,低聲道:“也許,他跟我們一樣。”

“什麽?”徐副将一愣,拍了下桌子,“将軍是說,他也想來找我們?!”

戚南柯猜得結果不錯,只是過程稍微有些偏差。

杜九王爺得知皇帝願意賜婚已示兩國長久安好後興奮不已,當夜便打點了行李帶着自己的心腹小厮豆丁溜出了王城,趕路月餘後住進了一座小鎮的驿站裏。

已是深夜,豆丁從外解手回來,裹着衣服哆哆嗦嗦道:“王……公子,這個點了居然還有人住店呢,我看着那三人不像什麽好人,公子咱們明日早些走吧?”

杜慈在床上翻了個身,手指摩挲過自己随身攜帶的一支玉白短笛,懶洋洋地說:“你說戚南柯此時走到哪兒了?咱們要是錯過了怎麽辦?”

“不會的公子,”豆丁縮進地鋪裏,仰看着床上的主子,“他們一行人回王城述職,必然走得是官道,那麽多人呢,咱們定會遇上的。”

“嗯。”杜慈打了個哈欠,在一片漆黑裏往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很濃,偶爾能聽到遠遠的狗吠和馬叫聲,他抱緊了手中的短笛,說,“你說,他還認得我嗎?”

豆丁皺着眉眼,不知道該怎麽說,想了半天才道:“公子,您和小公爺就見過一面,後來他就鎮守邊關去了,這麽多年了……他也許不記得公子了。”

“混賬東西!”杜慈翻身拿了旁邊一個枕頭,砸在打地鋪的小厮身上,半假不真地罵道,“他定能認得我的!”

“是是!”豆丁忙起來磕頭,“公子長得這般好看,小公爺自然是認得的!”

杜慈哼了一聲,四仰八叉地倒在枕頭上,片刻安靜後房裏的二人都迷糊起來,卻聽窗外突然響起馬鳴聲,一人大叫:“馬房走水了!!”

杜慈猛地翻身坐起,批了外衫赤腳奔出門去,與此同時正對面的門也被大力拉開,一個高大的男人皺着眉看了過來。

兩廂對視了短短一瞬,又同時移開了目光,豆丁抓着衣服沖出來給杜慈裹上,叫:“公子!莫着涼了!”

豆丁跟杜慈一樣,在大盛待了這數年官話始終說得別扭,此時一着急,蜀世國的官話便出了口。

杜慈拉着衣服,眼底映着不遠處的橘色火光,也用蜀世國官話道:“你切看哈!搞快!莫燒了我們哩馬!”

對面高大的男人剛朝外走了兩步,聽到此話突然頓住了。

他慢慢回過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赤腳站在廊上的年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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