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是誤會

曲淮和沈熾沉默地走在花園裏。

來到大門前，兩人的步伐一齊停下，聲音同時響起——

曲淮：“昨晚……”

沈熾：“昨晚……”

他們同時停住，望向彼此。花園裏的燈光昏暗溫柔，交錯的目光似乎也交融在這如水的夜色中。

沈熾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她先說。

“昨晚怎麽了？”

曲淮深吸一口氣，說：“沒什麽，就是想當面和你說一聲謝謝，昨晚的事情。”

“不客氣。”

“好的。那我先走了。”

“你不問問我想說什麽？”

……

曲淮內心掙紮，閉了閉眼，還是決定把天聊死：“說實話，不太想聽。”

沈熾頓了頓，紳士地換了話題：“今天程光和陳曦堯都在問我是怎麽回事。”

曲淮想，難怪程光一整天都安靜得這麽不正常，原來是找沈熾鬧去了。

“你和程光說了，我們是高中同學？”

“嗯。”

曲淮了然：“哦，他很生氣吧。“

沈熾無所謂道：“嗯，說要和我斷絕兄弟關系。”

曲淮扶額，她都能想象到程光咋咋呼呼的模樣。

“那——”曲淮撓了撓臉，故作輕松地問，“陳曦堯呢？她也很生氣吧。”

這次沈熾沒有馬上回答。

曲淮自顧自地演下去： “那你可得好好安慰人家，她……”

沈熾直接打斷：“陸朦朦沒和你說？我和她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曲淮有點hold不住沈熾的直球，盡管朦朦已經和她說過，但此刻聽到沈熾擲地有聲的否認，心跳仍然不可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努力壓抑着那份不光彩的喜悅，小心翼翼不被沈熾察覺：“但程光說她喜歡你很多年了。”

沈熾皺眉：“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曲淮呼吸一窒，仿佛全身血液都凝固住，耳畔陷入空茫的寂靜，先前的喜悅瞬間無影無蹤。

她看着夜色中沈熾英俊冷漠的臉，仿佛穿越時光，和多年前少年冰冷的眉眼重疊。

“……對，”曲淮忽然展顏，笑得明媚風情，“別人喜歡你，和你有什麽關系。”

沈熾對曲淮的反應有些不解，定定地看着她：“你在生氣？”片刻後又道，“為什麽？”

為什麽？

曲淮的胸口猛地湧上一股怨氣。從昨晚精神高度緊繃的同學會，到今早醒來馬不停蹄地處理輿論危機，緊接着又在意外的飯局上毫無準備地遇見昨晚的熱搜對象，同時也是她的暗戀對象——

此時此刻，所有累積的情緒終于在陳年舊事的刺激下一發不可收拾，她脫口而出：“我替陳曦堯鳴不平，不行嗎？”

沈熾眉頭皺得更緊了：“什……你認真的？”

“是，”曲淮越說越大聲，“她喜歡了你那麽多年，我為她難過，不可以嗎？”

我為和她一樣的自己難過，不可以嗎？

許久。

“可以，但沒必要，”沈熾的眉宇漸漸松開，卻有另一種曲淮看不懂的東西緩在他的神情裏蔓延開來，“我沒有這個義務，她也不需要同情。”

曲淮自嘲地一笑，心想，在對待不喜歡的女生的态度上，沈熾還挺專一。至少，不會給她們無謂的希望。

“算了，不說這個了，”她撐起最後的禮貌，問道，“所以，你剛才想說什麽？”

沈熾停頓了幾秒，聲音在夜風裏忽遠忽近：“沒什麽。”

轉身前，曲淮最後看了沈熾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說着“那和我有什麽關系”的沈熾，冷漠的外殼下似乎湧動着一股她捉摸不透的情緒，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感覺到那是鮮活的，是有溫度的。

但現在，他好像從內到外都結冰了。

那會是什麽情緒呢？他對她還能有什麽情緒呢。

不會是像十年前憤怒地說她“虛榮”一樣，又想說她“虛僞”吧？曲淮苦中作樂地想到。

她低聲說了句“再見”，黯然轉身，踏出大門，上了車。

沈熾目送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影子被路燈拖得很長，又站了一會才慢慢轉身往回走。

可才走了幾步，他身形一頓，下一刻腳步換了個方向，步伐越來越快，胸口滿漲的情緒兇狠地翻湧。

沈熾猛地停住腳步，從褲兜裏拿出手機，點開屏幕，飛快地打字。

霜滿天：冒昧打擾你，只是我的女性朋友很少，思來想去，你既有相似經歷，也大致清楚我的情況，所以想問問你。

霜滿天：你們女生喝醉後的表白，當真嗎？

按下發送鍵，沈熾長舒一口氣。夜風拂過送來一陣涼意，他驚覺自己的後背竟已微微汗濕。

……簡直像個毛頭小子。

他忽而失笑，擡手用力揉了把頭發，重新擡起腳步，慢慢地往家裏走去。

沈熾剛進門，韓曉晴立刻趕過來，一連聲地讨伐道：“你怎麽能瞞那麽久呢？光光也氣死了，真是的。”

沈熾神色郁郁，敷衍了兩句，回屋把昨晚要到的簽名拿了出來，交給韓曉晴。韓曉晴開心地接過，看到上面的簽名後驚喜地說：“小曲的字寫得不賴啊，和你的字還挺像的呢。”

關于這一點，早在之前曲淮和程光拍MV的時候，沈熾就發現了。那時候他甚至生出一絲隐秘的的推測，但今晚看來，似乎是他錯了。

程默秋将沈熾的反應看在眼裏，嘴角勾起一抹帶點幸災樂禍的笑意，擡手拍拍沈熾的肩，故意道：“都是趙體啊，看來于田剛才說得對，曲淮和我們家緣分不淺啊。”

沈熾瞥他一眼，沒說話，只是眉宇間愈發陰沉。

程默秋嘴角的弧度繼續上揚，顯然十分愉悅。

眼看着人家一家人“其樂融融”，于田識趣地告辭。

沈熾轉身跟着出門，送于田離開。

剛出門，于田就對沈熾道：“剛才确認了，曲淮那個熱搜，是至簡娛樂撤的。”

“至簡娛樂？”

“嗯，就是簡氏旗下的至簡娛樂，”于田說了個更如雷貫耳的名字，“簡游。”

沈熾恍然，不久前和王麗蒙的對話腦海裏一閃而過。

【圈子裏喜歡曲淮的可不少，簡氏的大少爺有段時間追過她，這個很多人都知道。】

簡游的名聲和事跡于田太清楚了，這舉動意味着什麽，于田不好議論，撂下這個消息便告辭了。

沈熾站在原地，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簡游。

【簡游，男，31歲，簡氏集團繼承人，至簡娛樂CEO，旗下有等XX、XXX等知名藝人。】

沈熾對這些不感興趣，移動手指，又往下翻了翻，忽然在一則發布時間是今年初的八卦爆料上定住。

【只爆真料V：深夜爆個料，簡大少又又又又有新歡了，這位的美貌連爆爺我都挑不出刺。簡大少不愧是花花公子裏的戰鬥機，整容臉一概不要，要搞就搞真美女。看起來他這次蠻認真的，不久前斥巨資定制了天價珠寶向qh示愛。難道這次簡大少真的要收心了？咱們拭目以待。doge.jpg】

下面的評論不堪入目。

【曲淮？】

【問號去掉，這個碼已經薄到屬于明示了。】

【天價珠寶就是X家的星辰系列吧，昨天她已經戴上公開出席活動了，那上頭一顆鑽比我這顆頭還貴，好像是簡大少有史以來最大的手筆吧？】

【看來簡大少的嫖資和女明星的美貌成強正相關啊。】

【我總覺得這個料我好多年前就看過……你們這些營銷號到底是互相抄還是炒冷飯啊？】

【回複樓上：某人之前一直沒答應嘛，現在答應了啊哈哈哈。】

【難怪，說實話我之前還納悶這位花花大少搞了那麽多網紅嫩模、花旦影後的，怎麽對這位美女姐姐一直沒動靜，敢情是沒追到手啊。】

【曲淮的拿手好戲嘛，不釣得久一點怎麽顯得與衆不同，正位後宮？】

【渣男配釣女，給我鎖死。】

沈熾面無表情收起手機。

陳丹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看曲淮，嘟囔道：“這進展會不會太快了。”

“什麽？”

“又是程光的哥哥，又是高中同學，線上在全國人民面前刷臉，連着兩天互見父母，這節奏一波一波的，簡直了，就像冥冥中有什麽神秘力量在推動你們發展似的，你說怎麽能讓人不多想？”陳丹興致勃勃地分析道，“诶，說真的，淮淮，我有預感，說不準這次你的桃花真的要開了，我是說真桃花，不是以前那些爛桃花。“

“停——”曲淮伸出一只手做了個stop的手勢，面容嚴肅，“打住，不要說了，不可能。”

陳丹看她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一時被鎮住：“怎麽了？是他真的是gay，還是他真是那個網紅的男朋友？”

曲淮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大廈霓虹，任由涼風撲在她臉上，心想：都不是，但正因為都不是，所以……

不要再給她希望了。

沈熾那句冷酷決絕的“那和我有什麽關系”，像按下了洗腦循環的按鍵一般，一遍遍回蕩在她的腦海裏。

雖然說的是陳曦堯，但對于當時就站在沈熾面前的曲淮來說，仿佛是對自己的判刑。

“沒什麽，不過我是大明星嘛，他畢竟是素人，和我牽扯上這方面的關系，總之不太好啦。”曲淮收拾收拾情緒，笑着圓了過去，然後拿出手機。

她現在沒工夫祭奠這段已經BE十年的青春暗戀，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曲淮給宋嘉秀去了一個電話，把今晚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憂心道：“于總說不是夢海撤的熱搜，那就只有……”

宋嘉秀馬上反應過來，罵了一聲：“靠。”

曲淮仰靠在座椅靠背上，一手握着手機，一手揉着太陽穴，身心俱疲。

“他最近又騷擾你了嗎？”宋嘉秀問。

“暫時沒有。”

宋嘉秀松了口氣：“那還好，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估計也快了，”想到簡游以前做過的惡心事，她實在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個臭傻逼，有幾個臭錢真以為自己了不起，所有女人都會乖乖聽話？”

曲淮沉默了片刻，突然說：“我真的厭倦了，我想直接發文曝光他算了，反正那些騷擾的記錄我都留着。”

宋嘉秀連忙道：“你別發瘋，上過他那條船上的人太多了，你這樣是要得罪整個圈子。而且都是你情我願的事，算不上違法犯罪，沒用的。”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曲淮諷刺地笑了聲：“不會的，我說說罷了。”

宋嘉秀聽出她情緒不好，軟了語氣：“你說你這中秋節過得……算了，先別想了，明天就得回來了，今晚回家好好休息。”

曲淮嗯了一聲，挂斷電話。

車子安靜地開出一段路，在下一個紅燈前停下。陳丹直視着前方，輕輕地說：“淮淮，哭出來吧。”

回到家，曲正雅、顧柔都在客廳，電視裏的《雲端見晴天》已經快到末尾，但茶幾上擺放的果盤還滿滿未動，一看就是專門在等她。

曲正雅跟女兒招手：“回來啦，快來吃。”

曲淮走過去，拿起一顆葡萄丢進嘴裏：“一顆就夠了，晚上吃得很飽，先睡了哦。”

夫妻倆看着女兒走進卧室的背影，對視一眼，顧柔拍拍曲正雅的胳膊：“交給你了，曲老師。”

曲淮從浴室裏出來，坐在書桌前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地敷眼膜。之前在車上就無聲抽泣了一路，剛才淋浴的時候又沒忍住大哭一場，得趕緊做點補救措施，不然明早被曲老師和顧女士看到就麻煩了。

叩叩叩。

門外響起敲門聲。

這個風格一聽就是曲老師，曲淮拍拍眼周，确保看不出絲毫哭過的痕跡，開口道：“進來。”

曲正雅把門推開一道門縫，探進個腦袋，問女兒：“淮淮，準備睡了嗎？”

“嗯，差不多了，怎麽啦曲老師？”她提起精神，用故作輕快的語氣回答道。

曲正雅沉吟片刻：“爸爸問你個事啊，昨晚送你回來那個男孩子……”

曲淮雙手打圈乳化着精華，不在意道：“哦，他呀，朦朦沒跟你們說嗎？是我同學呀。”

曲正雅頓了頓：“他……是不是有點喜歡你？”

曲淮剛把精華往臉上一抹，聞言噗地笑出聲：“曲老師你想什麽呢，雖然我知道你女兒天姿國色，可也不是萬人迷吧。我們高中時候就是純潔的同學關系，昨晚他送我回來也只是因為看到朦朦扶不住我，出于禮貌而已。”

“那……網上說的……”曲正雅欲言又止。

曲淮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啦曲老師，我都處理好了，網友們就是愛八卦起哄，這麽多年你還沒習慣呀。”

曲正雅心想，習慣是習慣了，但該心疼的還是心疼。

“那好。哎，過個節你也沒怎麽休息，早點睡覺啊。”

曲淮認真地塗抹着護膚品：“放心啦曲老師，你知道有句話叫最好的美容就是早睡，我也是要保養的年紀了，馬上就睡咯，晚安。”

曲正雅走進主卧，坐在梳妝鏡前的顧柔擡頭一看：“嚯，你這什麽表情？女兒真的潑出去了？”

曲正雅搖搖頭，嘆了口氣：“淮淮說她跟那個男孩子只是純潔的同學關系。”

顧柔斜睨着曲正雅：“那不是正如你意？怎麽還嘆氣？”

曲正雅來到顧柔身後，熟練地拿起梳子給她梳頭：“好不容易看到淮淮身邊出現一個不錯的男孩子，樣貌修養都不錯，不像娛樂圈裏那些亂搞的……”

顧柔提醒道：“我記得某人昨天還說人家趁人之危，有待觀察呢。”

曲正雅有點挂不住臉：“哎喲，這不是淮淮親口說的嗎？要是他人品真有問題，淮淮何必幫他講話。”

“好啦，我太知道你了曲老師，一方面呢，覺得誰也配不上自己的寶貝閨女，一方面呢，又想我閨女這麽好，你小子就只是出于禮貌？你還有沒有眼光？”顧柔轉過身，戳戳曲正雅的腰，“是這樣吧？曲老師？”

被說中的曲正雅無話反駁。

“不過也不用這麽早下結論，”顧柔用過來人的語氣篤定道，“她說是同學就真的只是同學？”

曲正雅一愣：“什麽意思？淮淮騙我們的？”

“騙不至于，不過有些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顧柔舊事重提，“當年你逢人就說我只是你學妹，結果呢？打不打臉？”

曲正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