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番外二

番外二

番外二

沈熾居高臨下，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你們漂亮的女人都這麽虛榮麽。”

那一刻，空氣中像是有什麽東西碎掉了，曲淮的眼前模糊了一瞬。

她再不猶豫，轉身就走。

她知道這樣很狼狽，但如果再不走——

她就要哭了。

沈熾在原地站了會，低頭垂眸，神色不明。直到腳邊傳來毛茸茸的觸感，臉色稍稍緩和，正想彎腰将它抱起。

小貓嗖地彈跳開，尾巴高高揚起，周身充滿戒備，一溜煙跑了。

沈熾慢慢直起身。

“喂！”

沈熾一愣，擡眸。

以為已經離開的女生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站在他面前不遠處，泛紅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憑什麽，”她努力地睜大眼睛，好像要把接下來沈熾的的每個表情都印在腦海裏，一字一句，“你憑什麽，說我虛榮。”

良久的沉默。

說出這句話，曲淮感覺輕松多了，幹脆一屁股坐在沈熾旁邊的臺階上。

“你不說我就不走了。我不能平白無故接受這種……”曲淮頓了頓，在指責和羞辱兩個詞中咬牙選擇了後者，“羞辱。”

對，就是羞辱。

不喜歡沒關系，但這是對她人格的侮辱。天知道她做錯了什麽，她只是很正常地喜歡一個男生而已啊，怎麽就虛榮了？

“反正這麽多人喜歡你，”沈熾終于打破沉默，語氣裏少見的有一點煩躁，“我無所謂吧。”

“……哈？”

曲淮完全沒理解沈熾的腦回路：“你……我……你有病吧！”她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喜歡我我管不了，但我又不喜歡他們，我、我有喜歡的人！怎麽就無所謂了？那你幹嘛不答應喬語笙？”

沈熾轉過身子，低頭看着曲淮，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緒：“如果我答應喬語笙，你怎麽想？”

曲淮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漲紅了臉，鼻尖一酸，眼底迅速汪上一層淚光，顫抖着問：“什麽怎麽想……你……認真的嗎？”

沈熾不語，直直地看着曲淮，等着她的回答。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正常人什麽反應，我就什麽反應。”

沈熾身形顫了一下，定在原地，表情有點茫然。

曲淮站起來，低着頭說：“你太過分了。”和沈熾擦身而過的瞬間，一滴眼淚滑過下颌。

*

曲淮決定把這件事情埋在心底，連陸朦朦都沒說。

實在是太丢人了。

人生第一次表白，不僅沒有得到如預想般得到回應，還被對方狠狠羞辱。丢不起這個人。

這天課間，曲淮恹恹地趴在課桌上，閉目養神。腦袋特意轉向背對沈熾座位的方向。

突然陸朦朦用手肘推她，語氣激動：“淮淮，起來下。”

曲淮懶懶應：“嗯？幹嘛。”

然後她聽見沈熾的聲音：“麻煩你讓一下，我找她說點事情。”

曲淮的身子僵住。

陸朦朦不知道那天的事情，當然不會拒絕。一陣窸窣，陸朦朦起身讓出了位置。四周的空氣變得嘈雜，夾雜着興奮的起哄。

“什麽情況什麽情況！”

“沈熾去找曲淮了！”

“都要畢業了這兩人是？”

曲淮終于無法忽視，撐起身子，擡手理了下頭發，目視前方，側臉冰冷。

“什麽事。”

“那天的事，我道歉，對不起。”

“好的，收到了。”

“今天放學，我在地鐵站等你。”

曲淮一滞：“你不是道完歉了。”

沈熾起身：“還沒說完。”

沈熾走後，陸朦朦一臉八卦地湊回來問她怎麽回事。曲淮也被這個發展弄懵了，言簡意赅地講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末了問：“你說這怎麽回事？”

陸朦朦氣炸了：“他有病。”

*

晚上九點半，距離星洲中學地體站最近的入口。

曲淮低頭，遲疑地問：“這是……？”

沈熾晃了晃牽着小孩的手：“我弟弟。”

小孩仰頭，圓圓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曲淮：“姐姐你好好看！以後當我新……唔唔！”

沈熾狠狠揉兩下小孩的腦袋。

他們沒有進地鐵站，而是來到附近的飲品店坐下。沈熾去點單，曲淮帶着程光找座位坐下。

“你叫什麽呀？今年幾歲？”

“程光！我馬上八歲了！”

诶？怎麽和沈熾不是一個姓？

程光哼哼着說：“哥哥是媽媽之前生的，我是媽媽和爸爸生的。”

曲淮：“……”

小小年紀，懂的真多。

程光小大人似的嘆氣，肉呼呼的小手托着臉頰：“哎，哥哥最近和家裏吵架了。吵得好兇好兇，媽媽哭了，爸爸打哥哥，哥哥說不回家了。現在只有我能撐起這個家了，壓力真的好大哦。”

從小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的曲淮很難理解，艱難地問：“為什麽？”

程光說：“他爸爸死掉了。”

啊。

活到現在還沒有經歷過任何一個家人離世的曲淮，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八歲的小孩淡定自如。

沈熾端着三杯飲品回來，順便把程光提溜起來扔到旁邊一張空着的座位上：“你坐這邊。”

程光鼓了鼓肉肉的腮幫子：“過分。”但還是乖乖坐過去了，抱着他的兒童牛奶。

清靜了。

沈熾把不含茶底的黑糖牛乳遞給曲淮：“他來找我，沒地方放，只有帶出來。”

曲淮準備了半天安慰的話，被沈熾一句破功：“怎麽把弟弟說得像東西一樣。”

沈熾聳聳肩：“他剛才和你說什麽了？”

曲淮咬着吸管：“說了他的名字，還說你爸爸……”

沈熾于是明白了，順勢接下去：“程光的爸爸叫程默秋，”看着曲淮茫然的表情，多解釋了句，“就是剛修的晴光廣場——那個集團的老板。”

曲淮：“……”

“至于我爸，”他嘴角勾了一下，但眼底沒有笑意，“是個一事無成的窮光蛋和瘾君子。”

曲淮看着沈熾譏諷的眼神，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

“所以——”曲淮輕聲問，“你和你媽媽道歉了嗎？”

沈熾詫異地看向曲淮。

“如果我沒猜錯，你是不是也對你媽媽說了一樣的話？”曲淮鼓起勇氣迎向沈熾的注視，說出那個讓她連續幾天輾轉難眠的詞，“虛榮，之類的。”

一陣沉默。

沈熾低聲說：“道歉了。”

“但阿姨一定很傷心，”曲淮咬碎了一顆黑糖波波，“我也是。”

“對不起。”這一次，沈熾認真地看着曲淮的眼睛說。

曲淮努力地忍住沒有別開視線。是真的、真的好動心啊。可為什麽這樣看着她的時候，卻是在給她道歉呢？

曲淮壓住心跳，笑了笑：“好吧，原諒你了。所以你就是要說這個？那我知道啦，說開就好。明天還要上課，我就先……”

“不是，”沈熾打斷了她即将起身的動作，“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曲淮：？

“那天你來花壇找我，是想說什麽？”

曲淮一時語塞。

“你認真的？”

“嗯。”

“你猜不到？”

“……大概可以。”

“那你還問我！”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曲淮覺得眼眶又熱了，“非要我說出來嗎。”

“你怎麽又……”沈熾無措地看着曲淮像入戲一樣又迅速漫上濕潤的眼眶，聲音不自覺小了點，“我不是還沒有回答麽。”

“有什麽區別！你不是都說了你不喜歡我了嗎！”

沈熾愕然：“我什麽時候說了？”

曲淮不管不顧地說：“那天喬語笙問你喜不喜歡曲淮，你說不。你還反諷說，因為她長得漂亮，我就要喜歡她？長得漂亮真是對不起啊！”

話音落下，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另一邊的程光不安地望過來，小短腿晃着，嘴裏咕哝：“幹什麽又吵架……不要吵架嘛。”

曲淮平靜下來，先轉頭安撫程光：“沒有吵架哦，是坦誠交流，”然後對沈熾說，“先說一下，沒有跟蹤你，沒有偷聽，無意間路過，聽到我的名字，就聽了。我也算當事人，很難不好奇。”

沈熾默了默，再開口語速飛快：“那鄭浩然說如果我答應喬語笙就好了，你說那會讓你很沒面子。為什麽？”

曲淮怔了一秒，反應過來：“你……”

“沒有跟蹤你，沒有偷聽，回教室發現後門沒鎖，聽到我的名字，就聽了，”沈熾一字不差地複制，“我也算當事人，很難不好奇。”

曲淮：“……”

是不是要給你的記憶力鼓個掌？

兩人無聲對視，仿佛在角力。

良久。

“因為聽見你說你不喜歡我，我不高興，”是曲淮先打破了沉默，反正今晚都這樣了，她語氣裏有股破罐子破壞的意味，“其實，你要說虛榮也可以，因為我以為你有點喜歡我。不好意思，想多了。”

說完她準備走，打定主意，無論沈熾說什麽都不再理會。

“不是想多。”

曲淮呆住。

沈熾說：“對你示好的男生太多了，除了我。我以為你只是拿我刷戰績。聽到你和鄭浩然那麽說，就更确信了。”

“……刷戰績，”曲淮喃喃重複着這個詞，“你怎麽想的。”

沈熾揉了把頭發，這個動作讓他難得有一絲孩子氣，苦笑：“我也會想多啊。”

曲淮預感到什麽：“所以……”心跳又開始加速。

沈熾微笑：“我喜歡你。”

*

總之，就這樣稀裏糊塗地互相表白了。

雖說确定了交往關系，但現在已然是高三下學期，他們的頭等大事是高考。

商量過後，兩人決定一起去北京。沈熾希望曲淮考電影學院。

曲淮十分驚訝，問為什麽。沈熾回答說：“我正在寫一本書，以後也打算做這個，我想以後你能演我的作品。當然，這是你的人生，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就因為這一句話，曲淮毅然選擇了從沒考慮過的職業方向。因為時間已經很緊，她之前又毫無準備，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剛上大一，張楓導演的《夢生》全球選角，她被老師推薦，也去了，成功拿下女主角。

《夢生》爆火，曲淮拿下新人獎，一邊念書一邊正式進入演藝圈，總的來說還算順利。

大學畢業那一年，曲淮公開宣布自己有圈外男朋友。

輿論嘩然。

因為曲淮出道以來的小白花氣質，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清純玉女，沒想到整個大學期間都在談戀愛，甚至是高中就交往上的，很多人感覺被騙了。

特別是某些真情實感的男粉絲，用了很多肮髒的侮辱性語言。

那段時間沈熾氣壓很低，曲淮卻覺得沒什麽。

兩年後，霜滿天大獲成功的作品《敘述者》将被翻拍成電影，沈熾在影視版權合同裏白紙黑字鎖定了曲淮作為女主角。

電影上映那天，沈熾作為電影的原作者和編劇出席定檔發布會，露出真容，同時宣布他就是曲淮神秘的圈外男朋友。心淮熾火cp誕生。

一年後，曲淮憑《敘述者》拿下了第一個影後桂冠，同年領證結婚。

十周年同學會，兩人一同參加。看到姍姍來遲的鄭浩然，曲淮壞心地拉着沈熾一起給他敬酒，鄭浩然受寵若驚。

回家路上，曲淮問沈熾：“你說，如果當時我沒有回頭多問一句，我們是不是就錯過了。”

沈熾思索了一下：“我覺得還是會，不過可能沒這麽順利。”

“怎麽這麽有信心啊。那時候你不是打算出國？說不定你在國外遇到真愛，我在國內結婚成家，一輩子就這樣咯。”

“不會的，至少我不會，”沈熾說，“錯過的是你，我肯定念念不忘。”

“……切。”曲淮切了聲，嘴角卻悄悄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