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救贖了嗎

救贖了嗎

寒冬窗外玻璃上氤氲着涼氣,淅淅瀝瀝的細雨飄散着落下,不多時黑夜便乍起轟隆雷聲。

卧室內空調開到了溫暖的十八度,寧孜孜坐在柔軟淩亂的床上,小腿微微陷進被褥。她穿着包臀裙,臉上塗抹着精致的妝容,神情卻顯得有些懵逼。

明明她前一秒還在末世撿垃圾吃,可下一秒就猶如蹦極般猛地下墜,等她睜開眼,已經到了這陌生的地界。

房間內的香薰令寧孜孜回神,她為了在喪屍群中僞裝自己,算起來已有二十多天沒有洗澡,渾身上下綁緊了保鮮膜,而保鮮膜外塗滿了腥臭的喪屍血。

雖然那腐臭的味道并不好聞,時間久了她的嗅覺便也麻木了,此時乍一聞見空氣中淡淡的丁香,還有些不适應。

寧孜孜放下微微僵硬的手臂,掃了一眼纖長白皙的手掌,在看到指甲上塗抹的銀色貓眼時,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穿越了。

她赤着腳跑到窗戶旁,随着嘩啦一聲,拉開玻璃窗,伸出脖子努力向下望着。

樓下車水馬龍,沒有令人絕望的求救聲和喪屍恐怖的嘶吼聲,只有打着雨傘行色匆匆的路人。

這裏沒有危險。

她暫時安全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寧孜孜身子一仰,倒在床上,徹底将自己嵌進了溫暖的床褥中。

系統不合時宜的上線:【宿主大人您好,恭喜你穿進《霸總的秘密甜妻》一文中,成為書中備受争議的女配……】

“呼……”Zzzz

在聽到床上傳來均勻平穩的微鼾後,系統話音戛然而止——它寄予厚望的宿主大人竟然睡着了!!

【宿主你醒醒啊!我們時間緊任務重,反派大佬還在門外等着你來拯救!】

系統在她腦海中加大了音量,但寧孜孜似乎絲毫不受影響,伴着窗外時不時響起的雷聲,睡得香甜極了。

就在系統絕望之際,卧室房門突然傳來‘哐哐’的響聲。

有人在撞門。

原本睡熟的寧孜孜,幾乎是在房門被撞響的下一瞬,猛地驚醒坐直身子。

這種聲音在末世太常見了,喪屍充斥在各個街道樓房裏,它們常常結伴而行,捕獵的本能讓它們看到房門便會下意識撞上去。

寧孜孜警惕地看向房門,但很快她又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末世喪屍堆裏了。

那屋外撞門的是誰?

系統生怕寧孜孜下一秒又倒頭大睡,連忙出聲:【你穿書了,屋外撞門的人叫亓倦,是你老公,也是未來世界毀滅性的大反派。】

屋外撞門的聲音時不時響起,寧孜孜到底沒再繼續睡下去,她在心底咀嚼着‘亓倦’的名字,腦子漸漸清明起來。

她曾看過一本古早霸總文,書中有一個跟她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

女配對男主愛而不得,處處與女主作對,甚至為了膈應女主,不惜嫁給了女主少時暗戀的白月光亓倦沖喜。

據說亓倦矜貴清寂,出身豪門,是科研界赫赫有名的高嶺之花。

一朝車禍,母親離世,而他也昏迷不醒,幾次被下了病危通知。亓倦的父親病急亂投醫,找高人蔔了一卦,算出亓倦命裏帶煞,只有找人沖喜才能破解死局。

雖然亓家是豪門,也沒人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和一個将死之人聯姻沖喜——除了女配這個異類。

女配将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嫁給亓倦沖喜,不光可以惡心一把女主,還可以等亓倦死後,從亓家撈上一筆巨款。

但沒想到一場婚宴辦下來,亓倦竟真的奇跡般醒了過來,只是落下終身殘疾,成了一個站不起來的廢人。

更讓人崩潰的是,亓倦醒來後跟他父親大吵一架,甚至鬧到了父子決裂的地步,互相斷了來往。

跟亓家斷絕關系,這就意味着亓倦變成了窮光蛋。

于是她一分錢好處沒撈到,身邊還平白多了一個拖後腿的殘廢老公。

這令女配惱羞成怒,她将一切過錯都算在了亓倦頭上,整日虐待亓倦,更是在發現亓倦毫無反抗之意後,變本加厲的羞辱他。

不巧,寧孜孜就穿到了女配羞辱亓倦的下藥現場。

系統提醒:【女配在亓倦的飲用水中,添加了小作坊生産的秘制神藥。】

“哦。”她挑眉問,“關我什麽事?”

系統:【當然有關系,你拿的是救贖劇本,請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阻止反派黑化,令反派愛上你!】

寧孜孜:“……”

不崩人設?還要救贖反派?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按照劇情,現在的亓倦已經是半黑化狀态。

在這場下藥的鬧劇結束不久,女配就離奇遭人綁架,失蹤了數月被折磨的瘋瘋癫癫,最後關進神經病院度過餘生。

顯然,這是出自亓倦惡意報複的手筆。

寧孜孜在小說裏,見慣了救贖反派這種俗套的劇情,但人家救贖反派都是穿到反派小時候,哪有穿到反派快黑化的時候去救贖的?

從亓倦的視角來看,虐待亓倦的人是她,救贖亓倦的人還是她,不提前給她送進神經病院都是他的仁慈。

與其做無用功,還不如直接躺平,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綁架折磨一個月,然後關進神經病院。

和末世比起來,神經病院簡直是神仙福利——管吃管喝管住,有吃有喝還要什麽自行車?

大概是看透了寧孜孜的想法,系統嘗試勸說:【神經病院裏的病人都很危險,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給你捅了!】

寧孜孜恍若未聞。

書中的殘疾反派亓倦,可比精神病危險多了。她隐約記得他研究出了很多不利于社會因素的研發成果,将世界攪得一團糟。

更何況,她都能跟喪屍處成同事,又怎麽會怕幾個精神病?

系統勸說無果,發現寧孜孜就是條鹹魚,根本軟硬不吃,只好閉嘴。

但系統不出聲了,寧孜孜也并沒有獲得片刻安靜。

撞門聲還在繼續。

寧孜孜擡起眼皮,看向牆上的挂鐘,一邊揉着腹部一邊自言自語:“已經這麽晚了。”

說着,她視線落在卧室裏,左右環繞了一圈,仿佛在尋找什麽似的。

見屋裏沒有她要找的東西,寧孜孜起身,朝着房門的方向走去。

系統頓時激動起來:【沒錯,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女配把通信設施都藏了起來,又提前鎖死了大門,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寧孜孜擰開卧室反鎖的房門,‘咔噠’一聲,一團漆黑的影,伴着房門傾斜,驀地摔了進來。

她徑直從那團黑影上邁過,熟稔地奔着廚房冰箱的方向而去,動作幹脆,絲毫沒有停留。

系統:……

它到底綁了一個什麽宿主!簡直是造孽啊!

寧孜孜早在打開冰箱前,就已經做好了冰箱裏沒有太多食物的心裏準備,但面對空無一物的冰箱時,還是不免驚訝。

原主厭惡亓倦,當然也不會給亓倦做飯,問題是原主每天都吃什麽?喝空氣嗎?

她翻遍整個廚房,才在櫥櫃裏找到幾顆雞蛋和半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挂面。

寧孜孜餓極了什麽都吃,并不嫌棄挂面袋上的灰塵,動作利索地燒了一鍋水,煮了兩顆荷包蛋,将還算幹淨的挂面扔進沸水中。

她在末世沒機會做飯,大多時候都是在超市撿一些散落的速食産品。食物對她來說只有果腹的作用,好不好吃沒什麽意義,餓不死就行。

沸水滾了兩圈,寧孜孜就将半熟不熟的挂面撈了出來,荷包蛋已經被煮散了,她渾不在意,捧着熱騰騰的湯碗坐到了餐桌旁。

寧孜孜很久沒吃過熱乎飯了,她吃飯的速度極快,兩三分鐘就連湯帶面都裹進了胃裏。

她滿足地放下湯碗,剛要打一個飽嗝,目光便對上了鬼影般,不知何時爬到了廚房外的男人身上。

輪椅早已被打翻在客廳裏,他此時應該是狼狽的,可對上亓倦那雙漆黑無光,猶如深潭淵底的眼眸,她有一瞬感覺到了森冷。

也只是短短一秒,那種莫名而生的感覺煙消雲散。

大概是滿足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吃飽肚子的寧孜孜迎着廚房淡橘色的燈光,大膽打量起亓倦。

他清癯蒼白的臉龐染上醺色,黑發淩亂,淺色襯衣已被扯得發皺。

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明明被原主下了藥,亓倦卻看起來依舊矜貴自持——如果忽略掉他哐哐撞門的行為。

寧孜孜在打量亓倦的同時,亓倦似乎也在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眸光望着她。

哪怕是與喪屍為伍時,她也沒有慫過半分,此刻卻被他的視線盯得異常不自在。

正常人被下了藥這樣羞辱,面對罪魁禍首,眼神中應該充滿憎惡或是仇恨,但他眼裏什麽都沒有,就好像被下藥的人不是他。

更何況,他撞了半天門,此時看見她卻一言不發,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寧孜孜避開他直勾勾的目光,像是想掩蓋什麽,下意識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宿主大人,這是女配給亓倦下了藥的水杯!】

系統想要出聲阻止,可到底是晚了一步,她已經順着喉嚨将純淨水咽了下去。

寧孜孜握着玻璃杯的掌心一抖,唇齒間殘餘的水盡數噴了出來。

“這藥應該只對男性有用吧?”她沉默幾秒,剛對系統問出疑惑,緊接着就感覺腸胃一陣灼燒,滾燙的溫度像是要透過內髒和皮膚滲出來,很快就流遍全身。

寧孜孜:“……”

這小作坊生産的是印度神藥嗎?印度神藥都沒它起效快!

藥效來勢洶洶,廚房并沒有開空調,可她握着水杯的掌心已經隐隐滲出汗水。

寧孜孜渾身發熱發燙,趁着自己還有幾分理智,連忙扔下水杯,朝着客廳大門疾步走去。

大門是新科技防盜門,內外都有密碼鎖,就如同系統所說的那樣,原主早已經将大門提前鎖死,更換了屋內的密碼鎖。

沒有正确密碼,這扇門她不出去,別人也進不來。

難怪亓倦要哐哐撞她的卧室門。

寧孜孜不知道防盜門密碼,只能詢問系統:“原主設的密碼是什麽?”

剛才還絮絮叨叨的系統,現在卻像是啞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密碼,還是刻意隐瞞。

“那手機呢?”她臉頰緋紅,說話吐出的呼吸都燙人,“我打電話叫消防來鋸門總行吧!”

【女配把手機都藏起來了,而且就算找到了,屋裏也裝了信號屏蔽器。】

寧孜孜:“……”

寧孜孜:死了算了: )

終于在連續輸錯四次密碼,防盜門被鎖死十二小時後,寧孜孜選擇了放棄。

她艱難地擡手,擦了擦額頭濕熱的汗。

這藥真上頭。

系統趁機發布任務,好像生怕她聽不見,将音量調到震耳朵:【主系統任務發布:請宿主幫助亓倦緩解痛苦,任務成功将減少反派黑化值0.1%,獲得獎勵10金幣】

那聲音吵的寧孜孜頭腦昏脹,渾身血管好似要爆裂,一路沿着皮膚向上蜿蜒。但即便到了此時,她依舊沒有要靠近亓倦的意思。

寧孜孜鐵了心要躺平到底。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只手撐着牆壁,慢慢撐起發軟的身體,一步步朝着浴室摸索而去。

這裏是樓房高層,從窗戶跳下去,百分之八十幾率摔死,百分之二十幾率摔殘。

霸總文裏,男主難以自持的時候,總是罵一句:“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然後沖進浴室來個涼水澡,滅火的效率堪比消防水栓。

藝術來源于生活,她到浴室沖一沖涼水,沒準能減輕藥效帶來的痛苦。

這套房子裏有兩處浴室,一間在主卧,一間在客廳西側,剛好都要途徑廚房。

寧孜孜路過廚房時,就看到倚靠在廚房外雕花玻璃門上的亓倦。他一條腿微微蜷着,襯衣半敞,昏黃的燈光掩蓋住他半張臉,只在陰影下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唇。

他身上裹挾着不易察覺的破碎感,像是翅膀被撕碎的蝴蝶,又像是被囚籠拔去羽翼的鷹隼,孤獨而凜冽。

寧孜孜來不及感嘆他出色的顏值,當她的視線無意間掃過他腹部顯露的人魚線,混亂到快要宕機的大腦裏浮現出一絲訝異。

距離那場車禍已經很長時間了,亓倦癱瘓這麽久,身上的肌肉不但沒有萎縮變形,甚至還有腹肌和人魚線!

不知是不是因為藥效,她鬼迷心竅般停下腳步。

他腰腹的線條有力,沒有一絲贅肉,兩側人魚線随着呼吸微微隐現,沒入長褲的弧度引人遐想。

寧孜孜:“……”

就是說救贖什麽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亓倦注意到她的視線,正要看向她,卻見她忽然蹲在了他身前。

溫度灼人的掌心貼在他臉側,那個向來對他避之不及,惡語相向的女人,慢慢湊近了他:“老公……”

她的呼吸鑽進耳洞,像是一只小蟲飛進了耳朵裏,又癢又麻。

亓倦掀起眼皮看着她,聽見她有些雀躍的嗓音:“你長得真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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