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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教導主任辦公室，幾個老師圍在桌前看監控，抓住沈鏡月作弊的是一個中年男老師，他有些激動的指着畫面上的一處。

“就是這裏，你們看！”

他怒道：“分層考試多麽重要的事情，一中多少年了都沒人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作弊的，這個學生還是我遇上的頭一個。”

老趙握着鼠标，上面放大的畫面一幀一幀的過，他看了很久，眼睛都有些酸。

“唉，趙老師，趙老師。”有人喊他名字，老趙擡起頭。

“啊，怎麽了？”老趙清了下嗓子繼續說，“王老師，有什麽事情嗎？”

年輕的小王老師也是同一考場的監考老師，他為難道，“趙老師，主任在外地參會來不及回來，他電話裏說讓你處理就行了。”

處理？老趙也做了十幾年教師了，一中在考試這塊甚嚴，作弊的就是退學一條龍。

但沈鏡月是推優進一中的，當初學校扶持了多少，那就等于學生要還出來多少。

可她的情況老趙清楚的不行，這麽個小姑娘就住在北區最爛最亂的老街裏，父母雙亡，奶奶病重，就連他上一次家訪，一個大男人都被小混混當街偷掉了錢包。

上學是沈鏡月唯一的出路。

老趙想說些什麽，但嗓子像上了漿糊，他越過那些看他的目光，他去看沈鏡月。

他問她。

“沈鏡月，你知道作弊的後果嗎？”

沈鏡月瞬間握緊手裏的卷張，她艱難道，“是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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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那你作弊了嗎？”他還是沒先敲定下“作弊”的罪名。

沈鏡月也在問自己，“你作弊了嗎？”

她想讓自己清醒點，這一次手腕上的疼痛卻也喚不出她素來的理智。

或許是痛經要比皮肉之苦還難捱些。

王老師：“好了！同學，監控，物證，人證具在，你幹脆點事情還能早點收場啊。”

他們想讓我坐實這份“罪行”。

看着眼前所有人，沈鏡月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恐懼，一種從心底滋生的很黑很黑的難過緊緊刺激着她的心髒腦子，敲打着她的眼眶，像是她遇上的所有人都在逼她流眼淚，像是老天爺想看看一個人走上絕路是個什麽樣子。

她突然體會到了真正的孤立無援。

“沒有，我沒有作弊。”

老師們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只有老趙情緒微緩。

沈鏡月心想，你們不信任我，但最後無論如何我也得為自己争一把。

夕陽的光線順着窗外透進來，暖陽曬在身體上很舒服。

感受着暖意沈鏡月突然就想起了那天白離從門外逆着斜陽沖進來的模樣，她甚至聞到了空氣裏的一種清涼氣息。

別啊，別想她，別去想她。

這一刻翻湧上來的情緒，沈鏡月居然覺得比被當衆羞辱還要難堪。

但是alpha清爽的口吻已經伴着敲門聲響起了。

白離她說，“趙老師，我能證明沈鏡月沒有作弊。”

沈鏡月慢慢松開了揉碎的卷子，細碎的白屑從她指縫滑落。

白離第一眼就見到了沈鏡月。

洗到漿白的秋季外套松垮的套在沈鏡月的身上，白離突然就想起了醫院那天沈鏡月跳到她懷裏的觸感，現在纖瘦的少女背脊挺直的沉默着，周圍全是冷冷的指責。

老趙的眼神裏多有痛惜，像是作弊者真被抓了現行。

王老師質疑：“同學，你是哪個考場的？我不記得你和沈同學是一個考場的。”

老趙目露凝重的對白離說，“現在監控的記錄和小抄都在這裏明明白白的擺着了，王老師的話你也聽到了，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整件事？”

“白離，你能證實你說的話嗎？”

白離自信勾唇，“當然，我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然後她一步一步踏進了這個辦公室，站到了沈鏡月的側邊。

這句話裏有多少篤定和信任沈鏡月不知道，她低頭聽着腳步聲走近，直到自己的鏡片裏出現了另一只鞋子。

和她不一樣的款型，白離平時的用度，偶爾可以看見鎖骨的短袖，是沈鏡月只有從街道上的大熒幕上看見過的名牌。

現在，名牌鞋的主人在用邊側鞋沿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不懂，為什麽白離會來？

沈鏡月背一僵，右手上被覆上的掌心讓少女的心一咚一起的。

見人沒反應，白離就輕揉了下她的指節，她的手指順着指縫而下。

可腦子像是過了電，那些白離在班上玩鬧的畫面也順着掌心盤踞上的溫暖一齊蹦了出來。沈鏡月眼角含冷，她一把甩開白離的手。

在這麽多老師面前，她怎麽敢這樣對她！真輕浮！

小王老師臉上帶笑心裏卻急得不行，本來他都暗示了不少，老趙也差不多相信了沈鏡月的作弊行徑，只差最後一點，周小姐交給他的任務就能完成了。

可他看白離臉上不變的笑容，心裏莫名有些不踏實，直冒嘀咕。

不是聽說沈鏡月這個學生一直被班上的人無視嘛，這又是哪冒出的人。

其實是周奇兒當時怒火上頭的時候像個瘋子一樣讓他弄沈鏡月，完全忘記了白離這號人了。

雖說她真不敢動白家人。

白離平淡的敘說，“沈鏡月，你作弊了嗎？”

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被壓抑過頭的無聲嘶喊終于找到了一個出口，這個瞬間，沈鏡月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精氣神，總被她刻意掩藏的雙眸兀然亮的驚人，老趙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課代表有一雙漂亮清澈的眼睛。

沈鏡月幾乎是咬着後齒一點點費力的說，“我沒有。”

好！

老趙終于松掉了鼠标，沉聲道，“我的學生已經說了她沒有作弊了，我相信她。”

中年男老師一臉痛心，“老趙啊，你不能當個愚師啊！”

白離察覺到攤在桌面上的細碎紙條，她點着那兒，“趙老師，我想看一下桌上的小抄。”

老趙點點頭。

小王心一跳，他看着拿起紙張細細開始琢磨的人，安慰自己沒事的，那些字條全是他貼在沈鏡月的本子上一點點磨出來的。

他之前和老趙一起改作業的時候，不是早就試驗過了，老趙這種對作業吹毛求疵眼睛又毒，他最容忍不了學生替寫作業的，之前他給周奇兒替寫，就最後一題的“解”寫快了點就被老趙抓住了。

沉默的時間越長，小王沒忍住開口催了一句，“同學，如果你看不出來的話就別看了，這些小抄就是鐵證啊，我們老師組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白離放下手上的東西，她冷笑一聲，她就知道這件事沒這麽簡單，是有人在後面做鬼讓沈鏡月以“作弊”的名頭被趕出一中。想也不用想，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除了周奇兒還有誰？

說到底，沈鏡月的作弊違規比周奇兒轉性還離譜。

她淡然道，“趙老師，沈鏡月寫不出來這筆跡。”

小王脫口而出，“不是她寫的還是誰寫的，難不成一個人還能有好幾種字跡嗎？”

白離瞥了眼一直在幹擾她的男老師，她莞爾笑了，“哎呀，這位老師，你怎麽這麽着急啊？我剛要說下去呢。”

沒等這個臉憋得漲紅的人回答，她走到沈鏡月邊上，“你的卷子給我一下。”

白離浏覽了一遍，拿着那張皺褶的數學卷子放在趙德剛面前，只一眼，老趙的眉頭就不緊鎖了，白離又輕輕點了最後一道大題。

“這個解法，已經超綱了，我根本沒有教過他們。”

有老師湊頭過來瞥一眼，也驚訝道。“不止啊，老趙，你看這邏輯，你這學生的腦子很好啊。”

那老教師也湊過來看，啧啧稱奇，“不錯，不錯，但就是小姑娘怎麽寫字歪歪扭扭的，得好好練練字啊。”

王老師還算紅潤的氣一下子就白了。

白離收回眼神。

周奇兒，她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沒想到她還能賄賂上監考老師來完成自己的報複。

白離看見他們求證的眼神，她深深吸了口氣才說下去，“沈鏡月她手受傷了，這些應該全是她勉強寫下來的。”

老趙直接調出監控，把上午的幾場和最後一場數學對比着看，他看到學生左右手隔一段時間就交換水筆的時候，他的心踏實了。

小王咬牙切齒：“這位同學，說話都是要有依據的，你說沈鏡月手寫不了字就是手受傷了 ，那總得讓我們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受傷，如果只是一點小傷口的話，我覺得應該是不影響她寫字的。”

白離看他像個死人了。

沈鏡月淡淡開口，“我沒有問題。”

白離走到她眼前，深深的看她，“可以嗎？”

白離低聲問，袖口下的那些痕跡她心知肚明，确實是能夠決定局勢的鐵證，但她也清楚撩開袖子也是直接把沈鏡月被霸淩的事實，擡到了臺面上講。膿瘡就得挑破把毒液擠出來，但被撕開的傷口，反複久了，會留下瘡疤。

她媽的那些事情就是橫在她心裏的一道刺。所以白離不想讓沈鏡月感受到難堪。

但沈鏡月搖搖頭，“無所謂的，事情早點解決就行了。”她打工已經被耽擱了，從校裏出發至少要一個小時。

老趙就看着小姑娘白嫩的雙臂上全是白色的止痛貼，零零散散的ok綁下面那些烏青和瘀痕擴散交錯的讓人倒吸一口涼氣。他的目光凝神在右手腕上，那裏更是嚴重，一圈圈繃帶被纏繞着，都看不到一點肌膚了。

這些被遮蓋在袖口下的創口應該是第一次見了光，也讓第一次見到它的人觸目驚心。

“這都……”

“趙老師，”沈鏡月第一次出聲打斷，“那些紙條我中午離開的時候是沒有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一節考試會從我課桌裏落下，如果還有哪些老師認為這些傷口是假的，我可以讓他陪同我到醫院裏進行驗傷。”

辦公室的所有人就看着這個瘦瘦小小的女生半彎了下腰，出去的時候把沒有合攏過的門輕輕關上，周圍的腳步聲也轟然散開。

白離走前也補充了一句，“對了，老趙，中午的兩個監控都莫名其妙黑屏了，我已經叫人過來把第三個一直壞掉的投屏攝像頭修了，晚上你們應該能看到完整的視頻了。”

小王的臉色都麻了。

白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擠開人群跟出去發覺沈鏡月已經找不到蹤跡了。

晚上，周家主宅裏，周奇兒漫不經心的對着電話那頭，“哎呀，老師，你在說些什麽東西啊？我一點都沒明白你想說什麽。”

“！周小姐！你怎麽能！”

話沒說完就被挂斷，樓下又傳上來的歡聲笑語讓周大小姐煩的要死。

她還是沒耐住自己小姐脾氣沖到樓下大吼，那砰砰作響的腳步像只點着屁股的狗讓樓底下的兩個周家男人臉色一變。

“吵什麽吵！我在樓上都聽到了！”

她看見沙發上的外人，瞪大了眼尖叫，“你！你怎麽能出現在這裏！”

白離淡定的吃了瓣橘子。

不料周父狠狠拍了掌紅木桌，指着小女兒罵道，“夠了！閉嘴！在客人面前成何體統！你學的禮儀都被狗吃了嗎！”

周奇兒被吓的小臉蒼白，淚水已經紅了眼眶，她不敢置信的抽噎着，“爸，你怎麽能吼我啊！你就為了個外人，外人！”

周大哥厲聲呵道，“奇兒！少說點！”沒看見咱爸腦門上青筋了嗎？

周父捏了捏鼻梁，他走了幾步，擡手給了女兒一巴掌。

那勁大的直接把人掀翻進沙發裏，站在旁邊的周大哥眼角抽着，胸膛瞬間起伏了幾下。

但還是沒有一個人說什麽，明晃晃到赤白的燈光照在周奇兒搖搖欲墜的身上，她腕上那枚常顯擺出來的鑽表似乎比任何一刻都奪目。

想想這好像就是她爸送的。

白離看足了姿态也起身，一幅笑臉道，“那周伯父，這周末的茶會我爺爺還是要來的。”

周父點點頭，古板的老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他看向白離的眼神和藹又溫和，像是她才是自己疼愛的小輩那般說。

“老爺子喜歡的茶，還沒變吧。”

白離哈哈大笑，“當然了，伯父一直都是我家老爺子的茶友，這塊當您最懂啦。”

被人恭恭敬敬送出周家大門，合門的間隙似乎還洩出些啜泣聲。

白離面無表情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