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第二天，殷寶一覺睡到十點。

不能說是睡醒的，而是被吵醒的。

是林曉曉打來的電話。

殷寶才迷迷糊糊接起來，就聽到林曉曉在那邊着急道：“你家公司出事兒啦！都上熱搜了！快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哥他……”

殷寶一愣，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她匆匆挂了林曉曉的電話，打開微博。

微博上的消息亂糟糟的，殷寶也看不懂，只是像是隐隐約約知道，哥哥公司似乎牽扯到了一樁金融大案，搞不好會被告到破産，甚至連公司法人都有可能入獄。

少女赤着腳跑出房間，下樓着急道：“宋姨！我哥呢？他……”

話沒說完，卻怔住。

宋姨正在安靜地折衣服，那些衣服都是殷寶的，還将許多生活用品放在粉白色行李箱裏。

殷寶怔怔地站在樓梯上，“宋姨，你在幹什麽？”

宋姨沒有擡頭，看上去很平靜，只是聲音輕輕地道：“小姐，少爺剛剛打電話回來，說要送您出國。”

殷寶跑下來，“我不出國。”

她一把搶走宋姨手上的衣服，眼淚要流下來，“到底怎麽回事？我哥呢？我要找我哥。”

宋姨看着殷寶，眼眶也是紅的，“少爺在公司忙呢。”

殷寶道：“那我就去公司。”

說着，她就要上樓去換衣服，可是宋姨卻在身後道：“殷寶，你就算去了，阿承也不會見你的。”

殷寶的身影一頓。

宋姨很少叫她殷寶，更很少叫殷承阿承，只是一旦這樣叫了，宋姨就是她和殷承的長輩，是像他們母親一樣的人。

宋姨慢慢地走到殷寶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發。“知道你哥哥為什麽從來不讓你過問商場上的事嗎？就是因為這樣。他跟着你爺爺，知道商場上的勾心鬥角和險惡，所以他只想讓你快快樂樂的，什麽都不要懂。”

殷寶沒有說話，眼睫微微一顫。

宋姨看得一陣心酸，仿佛看着自己女兒似的，輕聲道：“今天這事太突然了，你哥哥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他要送你出國，就是為了保護你，不想讓你看到聽到這些消息，更不想讓你難受。如果你現在這樣跑去找他……”微微一頓，“他心裏能好受嗎？”

殷寶擡起手，抹了抹眼睛，“我想給哥哥打個電話，可以嗎？”

宋姨把手機拿給了她。

電話一直在占線，殷承始終沒有接。

殷寶沒有停，一直打。

她握着電話，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等到宋姨已經替殷寶收拾好行李的時候，殷承才終于接了電話。

電話裏還是那個熟悉溫柔的聲音：“殷寶。”

殷寶叫了一聲：“哥。”便再也發不出聲音，眼淚模糊了視線。

殷承在電話那邊說：“宋姨幫你收拾好行李了嗎？出發沒？”

殷寶喉頭仿佛被哽住，只是搖頭說不出話，可是殷承看不見。

沒有聽到殷寶的回答，殷承有些無奈地道：“不許哭鼻子，多大了，別像個小孩子一樣。”頓了頓，“聽哥哥說，這次送你去M國，不僅僅是因為公司，還有一些複雜的事情。”

殷承道：“跟這樁案子有關的那家公司，在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和我們殷家勢不兩立了。當時爺爺太雷厲風行，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們這次應該是存心報複，設了陷阱，想要把咱們殷家整個卷進去，讓殷家破産，讓你哥哥身敗名裂。”

“他們可能還會做別的事情，我怕你遇到危險，所以送你出國。”

殷寶站在落地窗前，極力忍着眼淚，聲音軟軟的，“那你怎麽辦？”

殷承笑了，“傻瓜。哥哥當然要處理這些事情啊。”

殷寶最後問了一句：“我可以不走嗎？”

片刻的寂靜，殷承在電話那邊紅了眼睛，卻仍是笑着，溫柔道：“殷寶乖，沒有什麽大事兒，哥哥解決好了，就接你回國。國外有哥哥的朋友，她會來機場接你，就當做開開心心去度個假。”

說完，便挂了電話。

殷寶坐上飛往M國的飛機時，懸窗外是一片萬裏晴空。

她在途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空乘低聲問她要不要吃點飯，她只是搖頭，勉強吃個小面包，最後空乘給了她一杯熱水。

最後一次醒來時，離抵達還有五個小時。

殷寶睡不着了，裹着空乘小姐給她蓋的毯子，望着懸窗外的夜色。

飛機機翼上的燈光一閃一閃的，像是夜空裏的星星一般。後來漸漸的，飛機駛進了一片晨曦之中，天亮了。

等到了下飛機的時候，殷寶才有些恍惚起來。

好像就在上一秒，她還趴在家裏軟軟的床上，畫漫畫，過着大小姐的生活。

可是轉眼，卻已經孤身一人到了大洋彼岸。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殷寶站在機場。

她有些怔然。

終于踏上了這片仿佛思念了很久的土地。

這片有秦泊嶼的土地。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來這個地方。

可是哥哥不允許。

殷承從來沒有讓她離開過他。

這一次，她終于達成所願。

卻不知為何，沒有了那樣的感覺。

機場裏，四處都是忙碌來往的人群。但大多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殷寶站在人流中，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不知道秦泊嶼最初來到M國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覺？

來不及想這麽多了，殷寶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接機的人群裏找自己名字的牌子。

找了很久，卻沒有找到。

因為走得太急，殷承連對方的電話和名字、模樣都沒有告訴她。

殷寶想給殷承打電話，可是看了看時間，快淩晨一點了，哥哥這個時候應該在休息。

少女最後放下手機，拖着行李，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在那個位置，可以看見候機的人群，也方便找人。

殷寶坐了許久，看着機場來來往往的人群，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這是她第一次編一封有圖片的郵件。

在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好像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可删來改去，最後卻只留了兩句話。

“泊嶼哥哥，M國機場的人好多。

你說，會不會在M國的街頭偶遇的時候，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呢？”

殷寶将這句話看了許久，還是将這封郵件發了出去。

發到了一個永遠沒有回複的郵箱。

發完郵件，殷寶把手機屏幕關了，擡頭望着不遠處接機的人群。

仍舊是沒有找到來接她的人。

突然，殷寶想起，秦馭好像也在M國。

說來也是巧，他在書裏的M國，她在現實的M國。

不過就算是同樣一個地方，也不可能相遇。

畢竟是兩個世界。

殷寶垂下頭，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有些想睡覺，卻仍要強打着精神。然而，也就是在意識不太清醒的那個瞬間，卻突然聽見男人低沉而冷淡的聲音響起：

“殷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