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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腦袋好沉，身體也像是灌了鉛一樣，無法動彈。

等等，她不是過馬路的時候被闖紅燈的卡車死了嗎？怎麽還有感覺？

簡寧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便迎上一雙擔憂的眼眸。

“檸檸，你醒了？”簡寧安蹲在老舊的木床前，雙目緊緊地盯着她，看到她睜開眼睛的瞬間，那雙擔憂的眼眸不由得發亮，他驚喜地喊道。

他們都說檸檸救不回來了，讓他不要再管，現在這年頭，餓死很正常，更何況這大冬天的，她還掉到河裏，那池水多刺骨啊，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氣若游絲。

別說她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就算是壯漢，在食不果腹的冬天，也難救回來。

但是他相信，妹妹一定可以挺下來的！當年她剛出生的時候，大家也都說她活不了多久，在他的照料下，她也好好地活到了六歲。

所以他相信，檸檸一定會沒事的。

村裏的赤腳大夫說，只要妹妹醒過來，就不會有什麽大礙。現在看到她醒來，簡寧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仿佛向日葵迎着太陽肆意綻放的模樣。

簡寧檸只感覺腦袋被什麽碾壓過一樣，疼得不行，而這個瘦骨嶙峋的少年她并不認識。該不會她在那場車禍中沒死，被人抛屍然後被村民救了吧？

她的目光從少年的臉上慢慢轉到其他地方，驚訝地發現這個房子——

竟然是泥房？

窗口是用破舊的報紙糊上去的，寒風呼呼地外面挂進來，屋裏擺放着一個老舊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個寬口的白色瓷碗，碗面上還印着藍色的小花。

牆面擺放着一摞摞柴火，擺放得整整齊齊。凸出來的柴火上挂着一件深藍色的衣服，上面全都是縫口，是不同顏色的布料拼湊起來的。右邊還放着一個正方形的布包。

甚至桌子上還有一盞煤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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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裏？二十一世紀的華國還有這麽落後的地方嗎？

“來，檸檸，喝粥。”簡寧安看到妹妹醒來，只顧着高興，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奇怪的眼神。

把她扶起來挨着牆邊，後背枕着老舊的被子後，腳步輕快地到桌子邊把粥端過來，察覺到粥已經冷掉，他眉頭一皺，“太冷了，我去熱一下。”

說着，就急匆匆地端着碗出去了。

雖然少年講的不是标準的普通話，但是這方言她還姑且聽得出來，他剛才是在叫她的名字吧？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對不對，從房子到少年，都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還有她的身體……她低頭一看，讓她自豪的纖細白嫩的長手變成了皮包骨的小手掌！

這這這……到底怎麽回事兒？！

突然，簡寧檸只覺得腦子一陣刺痛，像是無數只螞蟻在啃食她的腦髓，她顧不上身體的奇怪，雙手捂住腦袋，疼得直打滾，一個不慎從床上跌倒下來，她悶哼一聲，暈倒過去。

倒在地上的她，身上緩緩地發出一道瑩白色的光芒，漸漸地把她籠罩起來，半晌，消失不見。

簡寧檸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因為是姑娘，從小不受到父母的疼愛，再加上這兩年天公不作美，從去年頭椿就旱到現在，莊稼顆粒無收，家家戶戶都少着吃的，不止是野菜，就連村裏的榆樹錢兒，柳樹芽兒都被吃光光，所以家裏有什麽也不給她吃，她長得瘦瘦小小的。

昨兒個她正好在縫了瞧見一簇野草，興匆匆地拔回去，想着讓阿媽給她做菜粥，可誰知跟村裏的簡大花吵起來了，她硬說是她已經标記好的，只是在等它長大再摘，兩人就吵起來了。

簡大花一個失手，把她推開，看到她坐在地上不反抗，仿佛是找到什麽好玩的游戲一樣，又把她拉起來繼續狠狠地推着。

簡大花人如其名，大只，壯碩，有力氣，更何況她本來就比簡寧檸大。簡寧檸早産，從小體弱，再加上懷裏摟着野菜，生怕被搶走，所以才不反抗。

推着推着，一不小心就把人推到池塘裏，那池塘是為了等開春時用來灌溉田水的，從山上小泉流淌下來的水淅淅瀝瀝地積攢了幾個月，池水幾乎不流動，這大冬天，不知道有多冰冷。

簡寧檸掉下去的時候，簡大花也吓到了，她哭着跑走了，附近上工的社員聽到哭聲，匆匆地出來看，等把簡寧檸這孩子救起來，她的氣已經是進去的少，出來的多了。

村裏的赤腳大夫說，這孩子估計救不活了，準備後事吧。

而簡大花的父母賠了一擔大米和十斤臘肉後，這件事就翻篇了。

家裏其他人都高興這個新年有肉吃，反正女娃子嘛，又不能傳宗接代，她還那麽小，又能做什麽呢？這年頭就是個累贅！

家裏只有親二哥簡寧安相信她不會死，相信她能救回來，一直守在她身邊。

“我就說救不活，你這二傻子還抱回來，要是死在家裏，不得晦氣死？趕緊把她抱走，拿個席子卷一卷埋到後山……”

“行了寧安，你大哥寧遠說得對，你也別傷心，現在都有餓死的人，這掉到水裏誰還能不死？又不是神仙。聽阿媽的話，把她抱走吧。”

“我不——！！”簡寧安咆哮着，他剛才明明就看到妹妹醒了！大夫說只要她醒過來就一定會沒事，她才不會死！

簡寧安死死地抱着簡寧檸，內心已經被她無聲無息的模樣動搖了，但是他還是不肯相信，妹妹那麽可愛，怎麽可能會死？

仿佛是做了一場夢，簡寧檸在睡夢中被吵醒，她只覺得有人緊緊地摟着自己，睜開眼睛一看，這不是剛才見到的少年嗎？

所以——

她這是穿越了？剛才的記憶，不是夢境？

簡寧遠瞪大了眼睛指着簡寧檸，不可置信地說道：“奶奶的，她怎麽醒了？”

簡家泰順着大兒子的手一看，發現小女兒瞪着一雙懵懂的眼睛，他與妻子張秀芬面面相觑，心中不是滋味地嘆一口氣，拿着煙鬥出門去了。

張秀芬嗫嚅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深深地看了簡寧檸一樣，跟走出去了。

只剩下簡寧遠在跳腳，他蹲下來，戳了戳簡寧檸的臉蛋，“你這小命還挺大的啊，不幹活天天吃家裏的，以後我們餓死，都是你的錯！”

簡寧安兇狠地拍開他的手，辯駁道：“小妹會喂雞喂鴨！”

簡寧遠呵呵地嘲諷，“這很了不起嗎？誰家的女娃不會這個？像她這麽笨的，以後嫁出去都沒有彩禮，養她簡直就是血本全虧！”

簡寧安的手顫了顫，他抿嘴看着簡寧遠，“我養！檸檸不管怎麽樣，我都養！”

“呵，看你這沒出息的樣，還想養她？啧啧，以後我們家還不是靠我，垃圾。”簡寧遠啧啧幾聲，踢了踢簡寧安的腳後，吊兒郎當地走了。

“檸檸別怕，二哥不會讓你餓着的，等二哥長大了，去城裏打工，給你買大房子住，買很多很多好吃的，二哥養你。”簡寧安把她抱起來放在搖晃的老舊的木床上，輕聲地安慰道。

簡寧檸眨了眨眼睛，濕潤的眼睛滑下眼淚，她愣住了，簡寧安也愣住了。

簡寧安抱住她，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不哭不哭，咱們檸檸最乖了。”

簡寧檸蹭到他的衣服上，感覺到無比的真實，剛才的那個不是夢境，是這具身體的記憶。

她真的穿越了呀，确認後，簡寧檸有種恍如隔世的悲涼。

喝完二哥簡寧安給她熱好的粥後，精神稍微好一點。跟二哥聊了一下，順便套一下他的話，她大約知道了這是什麽時代，建國以後發生的□□第二年，那應該是1960年。

簡寧安把碗端出去後，簡寧檸出神地望着窗外，據說在這三年，餓死了不少人，這家人能那麽快接受小女兒死亡，也是因為得到了賠償，又少了一個人的口糧，其他人能活下去的機會更大。

所以除了二哥外，大家對她的死而複生沒什麽好感。

窗外寒風呼嘯，簡寧檸下意識地掏出自己的護身玉，這是她單獨思考時，經常會做的一個動作。

然而等她反應過來這已經不是她原來的身體時，她便觸碰到一抹帶着體溫的溫熱，她不可思議地低下頭，這這這——

這不是她父母在她出生的時候就給她戴上的玉嗎？怎麽會在這裏？！

電光火石間，她腦海中突然浮現一段記憶，在她出車禍的時候，從玉上發出一道白光把她包裹起來，然後她醒來的時候，就來到這裏了。

簡寧檸摩挲着玉，是這塊護身玉救了她嗎？

護身玉，護身玉啊！

她緊緊地握在手裏，淚水瞬間決堤，爸爸媽媽，我想你們了。

滴答滴答

淚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順着她的手縫滑入手心，接觸到玉的時候，發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這是……

簡寧檸擦掉眼淚，驚訝地看着從玉身上散發出來的光，漸漸地把她籠罩起來。

只一瞬，她便覺得疼痛的身體逐漸輕松。

破舊的門扉吱呀一聲，來不及思考為什麽玉能把她帶到這裏，能給她療傷，簡寧檸下意識地把玉給塞到衣服裏，迎上簡寧安好奇的眼神，她露出一個笑容，“二哥。”

既然變成了她，那就好好地用她的身體活下去吧。

看她精神好了不少，簡寧安終于放下心，他揉了揉她的小雜毛，“乖。”

“簡寧安，你不要借口偷懶，今天的活還沒幹完呢！”門外，響起簡寧遠的聲音。

“來了——”簡寧安朝門口喊了一聲，讓簡寧檸躺好，“二哥先去忙了，檸檸你好好休息。”

簡寧檸乖巧地嗯了一聲，乖巧地閉上眼睛，一下子經歷這麽多事情，她也困了，沒一會兒就握着玉睡過去了。

一覺睡到天亮。

簡寧檸是被一陣叫罵聲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