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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李華園帶着孫子孫女在供銷社旁邊的小亭子跟別的老太太講古，聽到生産大隊的豬連夜跑了，都吓得不行。聽到隊長在廣播裏說找到的人獎勵六十工分！

她就立刻想到前幾天自個家被扣掉的六十個工分，心不由得癢癢。

但是孫子簡寧寬五歲大，孫女簡寧清三歲大，父母又都去上工了，她也走不開啊。

再說，她現在年老，腿腳不便利，也不好跋山涉水。

急得她舌頭都要長泡了。

看着大家紛紛放下手裏的工作跑去找豬，她就恨不得插上翅膀把豬找回來。

距離廣播播出大約三刻鐘的樣子，她突然聽到村口有喧嘩聲，側耳一聽，便聽到豬找到了。

她揚起手拍拍大腿，娘耶，怎麽這等好事就不能讓她碰上，六十工分啊，整整六十工分啊！

突然，供銷社員工的大兒子跑出去看熱鬧，興沖沖地跑回來，喊道：“大娘！你家檸檸把豬找回來了！”

李華園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摔倒，她好不容易攙扶住長椅，“大志，你說的是真的？”

李大志點頭，“我親眼看見的！她拿着一條樹枝和寧安哥把六頭豬從山上趕下來，現在正往隊長家走。”

李華園一手拉着一個孩子，精神抖擻，老太太的模樣全都消失不見。

簡寧檸趕着六頭豬來到村口的時候，正好看到簡寧遠煞白的臉色，她對着他露出一個惡魔的微笑。

看到他吓得要摔倒，簡寧檸露出勝利的微笑。

雖然豬沒找完，但是兩個半大的孩子能把六頭豬找到并趕回來，已經非常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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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聽到消息後，立刻從山上趕回來，當他看到是簡寧檸這麽一個小豆丁的女娃子趕回來時，驚訝不已。

簡寧檸連忙把樹枝塞到簡寧安手裏，可愛地吐了吐舌頭，驕傲地挺起胸膛說道：“我二哥厲害吧？”

簡達強看向簡寧安，他的目光澄澈，眼神銳利，體型雖說不上健壯，但是看起來很有力量的感覺。

他之前也聽說過這孩子勤奮老實，沒想到還這麽能幹，他雙目含淚地走到他面前，鄭重地拍打他的肩膀，“好，好孩子。”

“隊長伯伯，我二哥找到豬了，有工分獎勵嗎？”簡寧檸故意側身躲在簡寧安的身後，用小孩子的語氣問道。

簡達強看簡寧檸可愛，把她抱起來，刮了刮她的鼻子，說道：“那是當然！隊長伯伯說話肯定算話的！寧安，待會兒叫你阿媽過來，獎勵的事情要好好地跟她說一下。”

簡寧檸歪了歪脖子，突然眼睛一亮，“是說話要算話，是嗎？”

她的眼睛本來就大，喝了靈泉修煉過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眨巴着的時候，更是可愛，配合上萌萌噠的表情，簡直就讓人心變得軟塌塌的。

簡寧遠在人群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渾身雞皮疙瘩立起。

“那當然，說話不算數，那就叫言而無信。”之前是誰說這孩子性格沉悶？腦瓜子不靈光？看來謠言不可信。簡達強心中感嘆。

簡寧檸與簡寧遠的視線對上，她的小指頭輕輕一指，童言無忌，“那大哥說，如果我跟二哥找到豬，就跪下來叫我們爸爸，還說要幫我們喂雞喂鴨挑水一個月，”她似乎沒看到簡寧遠驟然便綠的臉色，揪着手指說道，“不過我是女孩子，不能叫爸爸的。”

她的話一出，全場靜默兩秒，随後像是蜜蜂嗡嗡的叫聲，開始吵起來。

“聽說他阿媽從來不讓他幹活，那檸檸那麽小只，天不亮就起來喂雞喂鴨，而寧安每天都起來把家裏的水缸的水填滿。”

“六歲也不小了，幫家裏做點活也是應該的。”

“你會讓你家閨女天不亮就到山上割豬草嗎？天不亮起來喂雞嗎？我不會，有些人就是偏心。”

“他們家大兒子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在水池邊田邊見過他，天天說在家學習，可我聽說老師罵得很，做題錯太多了。”

……

李華園來得比張秀芬早，聽到這些話，本來牽着兩孩子氣喘籲籲地趕過來，現在又瞬間滿血複活了，她狠狠地推開人群，高聲罵道：“馬勒戈壁的，哪個長舌婦在造謠？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她的聲音尖銳洪亮，動作又兇猛地從人群中鑽出來，惹得大家皺着眉，不過讨論的話瞬間變小了。

李華園喘着粗氣，眼神鋒利地掃過人群，“都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家夥是吧？鑽我們家床底了嗎？個個知道得那麽清楚！別以為我老了眼睛就沒用了。你，大柱娘，別以為你跟隔壁村的漢子眉來眼去的我沒看到，還有你，我家菜園裏去年少了的南瓜你阿媽偷回去的吧？還有你……”

老太太插着腰怒罵着，被罵的人低着頭不說話，只有大柱娘瞪大了眼睛，她道：“大娘，飯可以亂吃，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天天上工那麽辛苦，哪裏有時間跟別人眉來眼去，大家可都看在眼裏的。”

李華園哼了一聲，“那你又知道我家天不亮就讓檸檸起來喂雞喂鴨？”

李華園罵得正起興，平日她在家霸道慣了，出來也是一副極其霸道的樣子，她慢慢擠進人群中。當看到簡寧檸被簡達強抱在懷中，她眼神一亮，罵得更兇了。

與此同時，簡寧檸看到了張秀芬正着急地趕過來。

她癟嘴委屈地跟簡達強說道：“可是伯伯，嬸子說得對啊，我奶每天都讓我天不亮就起來喂雞喂鴨，還讓哥哥挑重重的水，如果我們不做的話，她還要把我們趕出去，不讓我們吃飯。”

說着說着，她掙紮着從簡達強懷裏下來，“二哥，二哥，水缸的水還沒挑滿呢，我們快點回去，不然阿媽回來了就打死我們的。”

話音剛落，張秀芬剛好擠到人群中，而簡寧檸的話，使得周圍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

簡寧檸與張秀芬四目相對。

氣氛尴尬。

所有人都停下讨論，就連李華園似乎都感覺到不對勁。

簡寧檸後知後覺，她轉頭就跑，“阿媽，我錯了，你不要打我！我現在馬上就跟二哥回去挑水喂雞喂鴨喂豬！”

她抱頭亂竄，而張秀芬剛到，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什麽，聽她這麽一說，下意識地過去抓她，想問個清楚。

她的動作與簡寧檸的話聯系起來，村民們仿佛明白了什麽，有人大喊：“寧遠他媽，你可不能打孩子！”

“快，快攔下她，檸檸是咱們村今天的大功臣，可不能打了。”

“張秀芬，沒想到你平時潑辣就算了，竟然會虐待孩子。”

張秀芬一頭霧水，她用力地掙紮着，“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她什麽時候虐待過孩子了？女娃子做點家務活不是應該的嗎？大家不都這樣嗎？怎麽突然集體譴責她？

簡寧檸被簡達強抱在懷裏，路過簡寧安的時候，對他眨眨眼睛。

此刻，簡寧遠臉色鐵青，他突然發怒，沖上前把抓住她母親的村民們給撂倒，爆發出一聲吼聲，“放開我阿媽！”

他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很快讓村民們安靜下來。

簡寧遠扶着張秀芬，對着簡寧檸怒視吼道：“你這白眼狼，你這撒謊精！我們什麽時候打你了？不就是讓你做點家務活嗎？有必要叽叽歪歪的嗎？你要是不想呆在我家，那就趁早滾出去！”

張秀芬和李華園同時呵斥道：“寧遠！”

這話，又再次讓安靜的人群瞬間沸騰起來了。

簡寧遠的話，正好印證了簡寧檸剛才的話，大家譴責張秀芬的話完全壓不住了。

簡寧檸被簡達強抱在懷裏，看見他的臉色由青變紫，怒氣正在加載。

“都給我安靜！”簡達強大吼一聲，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簡達強走到張秀芬的跟前，“張秀芬同志，讓你過來，主要是因為你們倆孩子找到豬，還趕了回來，按理說，該獎勵你們家六十個工分的。”

張秀芬被叫來的時候，那小夥子壓根沒說是什麽事，聽到這話，她都懵了。

她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他懷裏的簡寧檸，小心翼翼地發問，“那現在呢？”

簡達強低頭看了一眼簡寧檸，“來，孩子，你來決定。”

張秀芬脫口而出，“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怎麽能……”

簡達強笑了，“是啊，你現在倒知道她是一個六歲的孩子了？讓她幹活的時候，怎麽想不起來她是個六歲的孩子？”

他轉身向村民們，“我簡達強，自認為對簡家村盡心盡力，從去年起，全國各地幹旱，餓死了不少人。可咱們村沒有餓死一個人，我在紀律上也強調，無規矩不成方圓，就算是在困難的時候，大家也要遵守紀律，相互扶持，相互度過難關。”

“去年咱們大隊在全體最困難的時候獲得了先進生産隊，今天發生這種事，我現在有沒有信心獲得。”

簡達強說完，把簡寧檸放下來，然後對簡寧安招手：“寧安你也過來。”

“你有什麽想法？”

簡寧檸牽起他的手，簡寧安便低頭道：“我……我聽妹妹的。”雖然剛才妹妹說，是他找到的，可他知道，全是妹妹的功勞。

簡達強的視線落到簡寧檸身上。

簡寧檸瞥了一眼簡寧遠，才看向張秀芬，“如果阿媽以後讓大哥也幫忙做家務活，不全丢給二哥，那工分就獎勵給我們家，如果阿媽不同意，那隊長伯伯，這些工分就分給大家吧。”

“如果阿媽趕我跟二哥出門，也沒事，反正我能幹活，到時候隊長伯伯肯定會幫我想辦法的，對不對？”她眨着水潤潤的眼睛，這話說得天真又無邪，讓好多人心裏發酸。

簡達強鄭重地點頭，“對。那麽張秀芬同志，你覺得怎麽樣？”

這麽多人看着，張秀芬漲紅了臉，她說道：“……我會讓寧遠幹活的。”

簡達強滿意地點頭，把簡寧檸推到她面前，“童言無忌，你也不必苛責這孩子。”

張秀芬點頭，“謝謝隊長，”拉過她的手後，就朝着人群喊：“寧遠，寧安，咱們回家。”

簡寧檸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簡達強，簡達強笑道：“好了，快回去吧，你阿媽不會打你的。”

張秀芬渾身一顫，咬着大牙忍耐着。

感覺到她的憤怒，簡寧檸對她甜甜地一笑，往她心口上插刀：“阿媽，隊長伯伯說，你不會打我哦，說話要算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