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求饒

求饒

玄舟子看着面前身穿道袍的人,恨鐵不成鋼。

張靖陽笑得流裏流氣,十分恣意。

“玄舟子道長,別忘了您也是幫兇。”

“那還不是為了救你。可你倒好,不但不知悔改,而且還聯合賭坊那些歹人一起陷我于不義。”

“哥……”

“守仁觀裏,沒有你哥,只有玄舟子。”

“好,玄舟子道長。”

曲夫人領着衆人,站在藥王殿旁的通道口。

是等護院的回話,也是守株待兔。

護院奉命上前查看情況,悄悄地來,悄悄地折回。

“夫人,後面沒有狐貍,是兩位道長在說話。他們說到了幫兇、賭坊。”

頓時,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來。

雲婆仿佛爆發出力量,一個箭步沖到藥王殿後面,揪着兩個道士又打又罵。

玄舟子也就罷了,張靖陽怎麽可能不還手。

兩名曲家護院得了曲夫人的命令,上前保護雲婆。

他們一邊不讓雲婆受傷,一邊不讓那兩人離開。

觀主聽說有兩個道士在藥王殿後面鬧事,帶着一群道士匆匆趕來。

看到的便是,道士與人打群架的場面。

觀主揮了一下手裏的拂塵,一聲呵斥,讓他們停下鬥毆。

雲婆坐在地上大哭:“這些殺千刀的,打斷了我兒的腿,是想要我們娘倆的命啊!”

小道士們多的是認識雲婆的,也知道她家裏發生的事情。

其中一人對觀主做了說明。

觀主的目光掃過玄舟子和張靖陽,從失望到疑惑。

他問張靖陽:“你是何時入觀的,跟哪個修習?”

張靖陽頓了一下,回道:“弟子于年初入觀,跟随玄舟子師父修習。”

這時,曲夫人等人也走了過來。

二姨娘聽到這個聲音,仔細辨認那張臉,赫然而怒。

她指着張靖陽大聲說:“大姐,就是他!他說大少夫人是不祥人,會克死大少爺。”

觀主瞬間黑了一下臉,吩咐弟子:“去查一查名冊,看看是否有此人?”

弟子應聲而跑去。

曲夫人環視一圈,目光落在玄舟子身上。

“玄清子道長,沒想到又見面了。”

事實上,玄清子是觀主的道號。

觀主不禁蹙眉,問玄舟子:“這是怎麽回事?”

玄舟子沒想到事情會敗露得如此之快。

看着往日裏尊敬自己的弟子們,此時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辯無可辯。

觀主對曲夫人施了一禮:“貧道玄清子,乃守仁觀的觀主。這位是我師弟玄舟子。”

曲夫人大吃一驚,說道:“這位玄…舟子道長,不久前曾為小兒算卦,給了一個生辰八字,讓我兒沖喜活命。”

二姨娘指着張靖陽,在旁補充:“他找我說的恰恰相反,說大少夫人克大少爺。”

觀主從零碎的話中提取到關鍵信息,一個頭兩個大。

他再次對曲夫人鄭重地施了一禮。

“女善士,小觀之人做出此等事情,待貧道查清個中原委,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

去取名冊的小道士一路跑了回來,向觀主呈上名冊。

張靖陽的兩只腳尖不停左右移動,似乎是要尋找機會逃離此地。

他忐忑不安地看向玄舟子。

玄舟子垂首不語,兩只手緊緊握拳。

在觀主翻過數頁名冊後,玄舟子噗咚一聲跪下。

張靖陽下意識地想逃,奈何曲家護院不給他這個機會。

玄舟子承認:“他是我的俗家兄弟張靖陽,因欠下許多賭債,有家不能回,我便讓他藏在觀裏。”

觀主問道:“女善士們說的,又是何事?”

張靖陽慌道:“不能說!哥,不能說!”

玄舟子猶豫,痛苦。

盧文喻出聲說:“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觀主說道:“這位善士言之有理。師弟,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玄舟子跪在觀主面前,說出實情。

“大約兩個月前,靖陽突然來觀裏尋我,說欠了賭坊的錢,讓他以命抵債。”

“我心中不忍,便去賭坊為他說情。然而,賭坊的人卻給出了一個提議。讓我去一座府邸算一卦,靖陽之前的欠債就一筆勾銷。”

觀主問道:“可是這位善士家?”

玄舟子不敢擡頭看曲夫人等人,低着頭回:“是。”

曲夫人問道:“是哪家賭坊?那個生辰八字,也是賭坊給你的?”

“是雙喜賭坊。”

玄舟子話落,張靖陽癱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盧文喻嫌惡地瞥了那兩人一眼,對曲夫人勸道:“娘,您別跟他們置氣。至少,現如今夫君的病情确有好轉。”

曲夫人滿臉心疼地拍了拍盧文喻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

“娘和夫君待我好,我不委屈。”

曲夫人對觀主說道:“觀主,此二人可否交給我處置?”

“女善士,玄舟子是本觀之人,貧道自會懲戒。”

“既然觀主不願意,那就直接報官吧。”

“請女善士稍安勿躁,貧道無意偏袒師弟。”

觀主看得出,曲夫人不是普通人家,在官府面前,道觀可能會吃虧。

曲夫人說:“觀主,我也無意私刑,希望這位道長和他這位兄弟能去公堂上作個證。”

觀主微微沉吟了片刻,點頭答應:“女善士如有需要,貧道願親自攜師弟上公堂。”

“好,一言為定。”

走出守仁觀的時候,曲夫人不放心地輕嘆:“也不知道這道觀會不會偏袒他們?等我們前腳一走,後腳就讓那兩人跑了。”

盧文喻說道:“娘別擔心,我瞧着那觀主有幾分正派。”

曲夫人輕輕點頭。

明白了,有人暗中看着。

山門下,雲婆與曲家衆人分道揚镳。

曲夫人看着雲婆踽踽獨行的背影,嘆道:“為母則強。”

回府後,曲夫人沒有回主院,而是讓盧文喻與二姨娘,和她一起來到了前院正廳。

所有人都跟心裏有明鏡似的,猜到曲夫人要做什麽。

曲曉蕊對身邊的小丫鬟耳語了兩句,小丫鬟迅速跑開。

而後,她悄悄地拉了一下盧文喻的袖子,用懇求的目光看着他。

盧文喻說:“娘自有主意。”

二姨娘忐忑不安地跟在曲夫人身邊。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對,也知道她如今在曲家的名聲爛了。

整個府裏,誰還不知道她有意讓不祥人克死曲陽。

很多時候,二姨娘都忍不住想,當年就不應該用慢性毒藥,直接用劇毒多好。

府裏發生如此大事,其他姨娘與小姐也好奇着,想知道曲夫人會如何處置二姨娘。

她們跟着到了廳房外,也不進去,就一起在外面候着。

曲夫人坐在主位,冷睨着二姨娘。

“金枝,你為了燦兒想除掉曲陽,這是你當娘的為着自己兒子。”

“大姐,我知道錯了。”

“曲陽是我兒子,我這當娘的也要為着我自己的兒子。你有心害他,我無法再容你。”

二姨娘噗咚跪下,哭着求饒:“大姐,您就原諒我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曲夫人沉着眉眼,對她的求饒不理不睬。

二姨娘轉而求盧文喻。

“大少夫人,我知道錯了。我是被人利用的,是那個假道士主動來找我的。”

“好在您确實是有福之人,您沖喜後,大少爺的病情就好轉了。您替我向夫人求求情吧。”

盧文喻思量了一番,說道:“二娘,我沖喜後,夫君病好,是個巧合。您可否想過,如若沒好呢?”

二姨娘語噎。

盧文喻繼續說:“您肯定沒想過。畢竟我與你無冤無仇,但凡想過絲毫,都不會做出此等惡事。”

“大少夫人,我錯了。您就看在陰差陽錯,得了份好姻緣的份上,饒過我吧。”

“二娘,做錯事就該承擔後果。更何況,您不只是傷害到我,您還傷害了娘和夫君,更傷害了二弟二妹。”

二姨娘不停地嗚咽。

曲夫人說:“謀害嫡子,不管是送官,還是發賣了你,旁人都說不出半個錯字。”

聽到“發賣”二字,二姨娘愣了一愣,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大…夫人,我錯了。”

二姨娘不停地磕頭求饒。

在門外探聽消息的曲曉蕊沖了進來,跪在曲夫人跟前。

“大娘,我娘做錯了事,她罪有應得。可是曉蕊不想沒有親娘,嗚嗚。”

曲夫人目光複雜地看着她,“曉蕊,你自幼懂事,我亦不曾虧待你。你不想沒有親娘,我也不想沒有親兒。”

二姨娘和曲曉蕊母女倆抱頭痛哭。

盧文喻疑惑地看向曲夫人。

他記得曲陽說過,二姨娘有個做京官的兄弟。

正所謂民不與官鬥,若是對二姨娘處置得狠了,難保曲家不會被報複。

曲夫人對他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直到曲燦扶着曲陽過來時,盧文喻才終于明白了曲夫人的用意。

迫于那位京官,怎麽都得饒了二姨娘,那還不如讓曲燦承了曲陽的人情。

曲燦跪在二姨娘與曲曉蕊身邊,向曲夫人磕頭求情。

曲陽開口說道:“娘,看在二弟二妹的份上,對二娘從輕發落吧。”

頓時,那母子女三人向曲陽投來感激的目光。

曲燦說:“大娘,我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繼承曲家的家業,我願立下文書,放棄曲家繼承權,以确保我娘不會再犯。”

二姨娘睜大了眼睛,淚眼模糊,想反駁,看着這一雙兒女,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曲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直到二姨娘磕破頭,流出血來,才松口。

她說:“燦兒,你是曲陽的弟弟,将來若是分家産,亦有你的一份。”

“大娘,我可以不要。”

曲燦哽咽,曲曉蕊哭得眼睛紅腫。

曲夫人看着二姨娘,恨鐵不成鋼。

“看看這兩孩子,孝順懂事。可你呢?你非但沒有給他們樹立一個好榜樣,反而讓他們為你擔心,為你擔責。”

二姨娘伏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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