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林星河陡然生出一種怪異感。

雖然當時光線昏暗看不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瓷罐表面印着的照片的确和那個小男孩一模一樣，那雙眼睛太過出衆，不會有錯。

難道……小男孩是個童星？

林星河把心中疑問說了出來，管理員卻奇怪地看了大堂經理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不是童星，也不是gg演員，頭像卻被印在一只瓷罐上，林星河的怪異感更強烈了。于是指着罐子說：“那就這個了。”

管理員查看了一下數據，說：“您的眼光真準，這個的确是最好的，但這個已經被五十多位顧客預定了，只有在今晚十二點前消費和贏彩最高的一位才能帶走他。要不然您再看看別的？”

林星河卻搖頭，“喜不喜歡跟能不能擁有是兩碼事，就這個。”

大堂經理和管理員互望一眼，都沒再勸，在這頭彩下面登記了林星河的姓名。前者引着林星河去了骰子區，後者則在他們出去之後打開了終端，不知給誰發送了一條消息。

這麽一來，林星河就在笑鬧聲裏輸了好幾場。周圍看熱鬧的都在慫恿他加碼翻盤，還有熱心腸的忙着給他講搖盅訣竅，氣氛熱烈，換成別個可能真就忍不住了，他卻知道翻盤無望，打算退到一旁觀戰。

——不是忽然來了興趣，而是想看看今晚贏走頭彩的會是誰，想看看那罐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一個耳熟的聲音從隔壁桌傳了來：“那位小哥兒押的是哪個寶？一號臺的男孩兒麽？”

林星河循聲望去，認出來了，是早上在小旅館裏碰見的花竹。

花竹笑吟吟的，“這可不好辦了，到目前為止花錢和贏錢最多的都是我，你這是要和我争啊。”

林星河說：“沒有，我不參與了。”

花竹卻嘩啦啦推散了面前的籌碼，說：“倒也不用喪氣，你看我這些，還不都是贏來的。這樣，我來得早，自然占了便宜，咱們就改改規則，公平競争。”

Advertisement

花竹看了眼腕表，“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話我就是今晚的贏家，那一號臺的彩頭就是屬于我的，但只要你贏了我，我就把他讓給你，怎麽樣？”

林星河想，這花竹不知道又在打什麽主意。

果然花竹接着說：“同樣的，你也不能白占我的便宜，我辛苦盤算了整晚才一路贏到現在，要是你輸了，抵什麽給我？”

林星河摸兜，“我現金就剩這些了。”

那是一張卷起來的百元紙票。

雄靈忽然笑得不行，引得別靈也狂笑不止，有的甚至爬到了賭桌上捂肚子打滾。林星河就默默看着他們笑，時不時給幾個友善的回應，表示沒關系，我臉皮厚度還可以。

笑夠了，花竹說：“這桌最小的籌碼都是二百起步，你拿一百塊錢買我用榜首換來的彩頭，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林星河問：“你想要多少？”

花竹挑眉，“我不要錢，要你。”

起哄聲四起，有個雄靈調侃說：“花竹你瞧瞧我，我感覺自己也有點姿色，要不然放過這小哥兒，跟我決戰勝負呗？”

另一個瞬間笑噴，一拳捶在對方肩膀上，“家裏沒買鏡子還是怎麽滴，你才值幾個錢，比得上神樹？哈哈哈哈！”

話一出口，周圍笑聲全停了。林星河則眼皮一墜，心想原來打的還是神樹的主意，不敢明着動手，就用這種法子。

林星河說：“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感興趣，一只罐子而已。”

衆靈一聽，沒熱鬧看了。

誰知花竹噗嗤一笑，湊到林星河耳邊說：“你還真是個新手啊，這麽大一個賭場，會拿罐子當彩頭？”

林星河咯噔一下，“什麽意思？”

花竹說：“要緊的不是罐子，而是罐子裏面的東西。相信我，你會感興趣的，他也确實值得你拼一把。”

林星河問罐子裏面裝的是什麽，花竹卻說在這裏不可以議論彩頭，挨賭場發現了會被趕出去。

這成功讓林星河産生了“罐子裏的東西一定非常不得了我必須舍身一賭”的念頭，但跟神樹比起來，倒也算不得什麽。于是林星河搖頭，幹脆連觀戰都免了，轉身就要離去。

花竹卻伸手攔住他，說：“逗你呢，我不要你，要來也沒什麽用。你應該也看得出來，像我這種水平根本不稀罕什麽頭彩，參賭就是圖個高興，想跟你賭也是圖個高興。這樣，你要是贏了就拿走頭彩，要是輸了就跟我交個朋友，怎麽樣？”

林星河說：“你看起來不像缺朋友的樣子。”

花竹挑挑眉，“都是狐朋狗友，沒意思。”

林星河說：“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下一個？”

花竹說：“你是神樹，沖着這份尊貴也不可能跟狐朋狗友沾邊。”

林星河動搖。左右自己不會吃虧，便又坐回到了賭桌邊。賭徒們紛紛湊熱鬧，也不參賭了，都圍在一旁起哄。

兩方開盅，六個骰子誰的總點數大誰贏。

第一局，花竹六個一，可以說是點兒背到家了，竟然搖出個最小的。林星河本能地激動起來，亂七八糟幾個點數湊成十三，雖然小得可憐，卻輕輕巧巧大過對方。

然而高興太早了，骰子場也講豹子順子，花竹的六個一是豹子，淩駕于亂點之上。

“這，三局兩勝嗎？”南疆少主輸得很禿然，說出這種話自己也感到很羞恥。沒想到花竹答道：“對，三局兩勝。”

林星河瞬間對花竹改觀了——好靈，這花竹心胸寬廣，果然是個見過世面、不拘小節的好靈。

第二局，花竹的點數也是亂的，但加起來有二十八點，每個骰子都是大點數，要贏也很難。

林星河不敢輕易開盅，閉着眼睛默念大大大，一開之下竟然真的很大，六個骰子不是五點就是六點，妥妥贏了。

林星河高興壞了。從前在種子中心工作時也陪同事打過撲克，但從來沒贏過，同事們也覺得和他打牌沒意思，這還是頭一次體會到贏了的快樂，于是激動地喊道：“一比一！”

花竹贊賞地點頭，“看最後一把咯。”

第三局，衆靈屏息，仍然是花竹先開。

燈光聚焦之下，只見六個六點擺得整整齊齊，骰盅底下清一色，看得衆靈瞠目結舌。

完了，林星河想，這是最大點數。

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誰知盅蓋一開，六個六點，非但整齊還碼成了一根豎柱，骰子的每一個面都是同樣的數字，整齊到不可思議。

霎時間，喝彩聲響成一片。誰都沒想到一個新手能贏，還贏得這麽漂亮。而且花竹贏了一個晚上，早叫他們心裏不爽了，這下總算出了口惡氣。

花竹也噙着笑，看起來絲毫沒有失去頭彩的遺憾，甚至替林星河鼓起掌來，說：“厲害啊，這才叫清一色。”

“啊，這……”林星河自己都不敢相信，死而複生變身南疆少主的社畜果然真有這等錦鯉跳龍門的好運氣！

然而沒等他爽多會兒，安保來了，拿着儀器說檢測到這邊有靈使用精神力幹擾賭局，嚴重違反了參賭規則。

林星河：“……”

沒錯，是沖他來的。

“等等，先別動他，”花竹攔在林星河面前，扭頭說，“小帥哥，精神力雖然不能控制實物，但能影響對手的發揮，仔細想想我這第二把搖得确實差，你剛才對我使精神力了？”

林星河一臉茫然，又不好當衆說自己不會控制，甚至根本不知道使沒使，就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清楚規則。”

有圍觀者吹口哨幸災樂禍，花竹卻一拍桌子，說：“嚷嚷什麽？這小哥兒第一次來玩，不懂規矩很正常。你們大堂經理親自接待的他，明知道他是新手還不講清楚，責任在誰？”

大堂經理聞訊趕來，意外的非常好說話，“怪我怪我，我給疏忽了。這樣的話剛才幾場就不算數了，您二位要不然重新來過？”

林星河知道重新來過必輸無疑，但自己違規在先，沒臉反駁，只好點頭答應。沒料到花竹竟然拒絕了，說：“老子時間寶貴，重來個屁。要說第二把是用了精神力，第三把可就看見實力了，小哥兒贏得不虛。一號臺的頭彩趕緊取來，給他結契帶走。”

別說林星河震驚，別靈也都震驚。

于是“我們也要使精神力”“我們也能贏到頭彩”“定好的規則不能違反”之類的叫嚣聲四起，弄得林星河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林星河說：“對不起，是我的錯。但是就算我輸了，頭彩也該是這位大哥的，跟你們沒關系，這個沒錯吧？”

此話一出，衆靈靜默了，一個個磨着後槽牙死盯林星河。花竹則哈哈大笑，在衆靈豔羨的目光裏取走了頭彩，出門時還特意把瓷罐揚得高高的，憑實力惹了一番衆怒。

出了賭場大門，林星河打着腹稿，琢磨怎麽解釋精神力那茬，雄靈卻沒容他開口，直接把瓷罐遞到他面前，“喏，你的。”

林星河傻站着，“嗯？？”

花竹：“要還是不要？”

林星河：“可我犯規了。”

花竹：“不要我就扔了。”

“要！”林星河趕緊抱住了瓷罐。

真沒想到，這花竹挺仁義的。想來也是，早上在旅店外面差點用小刀傷了他，換成別人早就生氣了，他卻沒有。

林星河心裏一暖，笑逐顏開，“謝謝你啊，你人真好，我叫林……林……”

還在考慮要不要說出全名，花竹就說：“哦，林林，我叫老子不悅。人真好是什麽意思，是說我好嗎？”

林星河嘴誤，改口說：“你靈真好！”

老子不悅又是一番朗笑，“你也不錯，我中意你，要不要拜把子？”

林星河：“哈哈，交朋友很好，拜把子就……”

一刻鐘之後，林星河跟老子不悅進了雪松林，挖開雪被，對着雪被下的黑土地拜了把子。再之後就被訛着喝了好多酒，蹉跎了一整夜。

而在他身邊放着的那個罐子，靜悄悄的，已被另一夥勢力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