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完結了,想要給每一個人最後寫個番外,這是我的責任
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自己也有了一個。
腦海裏又掠過韓石從移魂倉裏睜開眼望向自己那毫無波動、十分有距離感的神色,韓钰在星腦裏搜索資料:小世界的情感案例。
立刻就跳出來許多條目,快速的掠過,打開了情感蒙蔽的一條,仔細的研讀起來。
“源力低微的人進入小世界淬煉的過程中,常常會有一個必經的情感蒙蔽階段,甚至一直到淬煉完成都不會覺醒”
“情感蒙蔽是一種小世界中的情緒完全和大世界脫離,感覺像是看了一場黑白相一樣,是完全無法代入自身的”
“......”
關閉星腦,韓钰站起身,俯視窗外郁郁蔥蔥的真實森林。好像只有自己糾結難安、念念不忘。
這一輪的小世界衍生速度毫無規律,才經過一夜的休息,韓石剛剛醒來整理,發現韓桢竟然不見了,正想急急忙忙的尋找,韓家主就直接告知他,第三個小世界年輪已經啓動,趕快去移魂倉裏。
韓石只能留了念力在房間裏,等韓桢回來的時候能夠看到,就匆忙趕去安全室。
在別墅門口,韓石看到韓钰站在飛行器前好像在等什麽人,看到他過來,才動身啓動飛行器,“快上來。”
自從這次大世界蘇醒,感覺一切都不對勁,有種強烈的怪異感。其中最怪異的就是韓钰,一直高高在上、矜貴無雙的韓氏族繼承人。韓石卻也什麽都沒有說,乖巧的登上了飛行器。
坐在飛行器裏,韓石低着頭,大腦飛速的旋轉,思索着現在這種非常反常的情況出現的可能原因。自己一直和他沒有交集,唯一的可能就是小世界了。可是小世界的事情自己雖然沒有代入感,發生的事情卻還是記得的,那為什麽......
“這次,小世界是古世界,壓制會很厲害,有一定的風險,你要小心,等我。”韓钰看着韓石一片沉思的模樣,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
韓石被突然的說話聲從沉思中驚醒,下意識的做出反應,他揚起頭直視着韓钰,狐貍眼睜的圓圓的,藍紫色妖異的瞳光流轉,嘴巴輕輕的張成一個圓,頃刻間和小世界的那個純稚的少年重疊。
韓钰神情暖意融融,鳳眼眯起來,“等我去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寫東西能讓我平靜下來。
生活總有些無法言說的難堪和沉重在,寫作是一種發洩,是我一個人安寧沉潛的世界。
對此,我無限感恩。
希望每一個看到此文的人,都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庇佑,縱使疼痛沉重、步履艱難,也要堅持下去,接納自己。
希望每一個讀者,都能愛自己,最愛自己,就像愛自己最喜愛的人一樣。
你自己最可愛,最值得愛,不管是睡前醒來,抑或是苦悶開懷,這一點不會變。
☆、朝晨星且終暮古·1
阿舍,阿舍,我真不喜歡你的名字,好像往日種種,全部所取盡可舍。——長恨
阿舍一襲灰色的簡樸僧衣,在寬闊無人的金瑪寺登天梯上,一步步的往下走去,神色始終平靜安和,十步一合掌,百步一誦經。
靜寂的梯道上,除卻時不時傳來的,夜風吹拂瓊樹的沙沙聲,宛若少女朗朗的笑語,就只有小和尚還帶着軟糯奶音的八字經聲。
“空即色來色即是空”
“人人皆障我亦人人”
“苦悶悲絕斷生絕苦”
“潛心所向莫多回頭”
金瑪寺位于金山之颠,四周瓊樹籠罩,夜幕下,一片熠熠生輝,為當世四大奇景之一。
酒肆裏有一方與周圍頗為格格不入的地方,這裏沒有火辣香豔的舞姬,沒有聞名遐迩的醇香桃花醉,也沒有金瑪寺腳下特色的瓊花燈盞......
只有一個簡陋的桌子,一方黑布掩映周圍,裏面端坐一方說書人,聲音沙啞,一句一讀間皆似閱盡千帆。
周圍圍坐了層層的聽書人,聽到說書人剛講到四大奇景之一,調足了衆人胃口,卻沉默下來,遲遲沒有接上。
當下便有脾性火爆的聽客,砸了手握的茶杯在地上,瓷片四裂。
“格老子的,老子等了這麽久,你小子快點講啊。”
金城民風豪放,行人也多作風不羁,爽爽落落。
這火爆聽客又罵又摔,非但沒有激怒衆人,卻是連說書人都笑了起來。
黑布裏,端坐雕塑般的身型總算動了動,他極緩慢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嘴邊。又行雲流水的一甩長袖,施施然坐下。
“諸位莫急,方才在下等我的客人,現在客人到了,咱們這就繼續。”
此時,外間熙熙攘攘,嬌女魅聲間,傳來一聲稚嫩幹淨的聲音,如繁華錦簇間忽然插入一束清泉,明明聲音不大,卻奇異的引人。
不少尋歡作樂的人都看了過去,酒肆的門口站着一個将将才十一二歲的小和尚,那小和尚生的實在好,在暈黃的燭火中,皮膚都似染了粉霞一樣,顯出名貴緞帶一般的質感。
“阿彌陀佛,不知可不可予小僧一杯熱茶?”小和尚站在門口,十分有禮貌的詢問。
胡娘一聲輕笑,從一個虎背熊腰的客人懷裏輕巧的抽身而出,足尖點着桌角,下一瞬就飄然而至酒肆的門口處。
阿舍只覺得一陣馥郁的香風到了鼻尖,自己的臉頰也被一個帶着薄繭的軟綿手掌摸了摸。
“這小和尚長的好生俊俏,不知道是哪棵金山上的瓊樹化的精怪?”
阿舍下意識對着講話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笑容,“阿彌陀佛,女施主可否予小僧一盞熱茶?”
就在胡娘靠近小和尚的時候,酒肆裏就傳來一片喧鬧的笑聲。
“胡娘,你可放過這小和尚吧,還是個奶娃娃,怕是當你兒子的年紀喽。”
“就是,就是,小和尚,來哥哥這裏,哥哥予你一碗茶,莫受那女妖精蠱惑。”
“......”酒肆的氣氛越來越熱烈。
胡娘牽着阿舍的手走近酒肆裏,掌風輕飄飄一扇,門就關的死死的,笑鬧的衆人無人察覺,只有阿舍,疑惑的皺眉掙了掙“施主?”
胡娘纖白的指尖點了點小和尚柔粉的唇,嬌笑起來,手中的動作卻完全同面上相反。
本來胭脂色的指甲倏忽長長,變黑變利,輕柔的要摸上門邊男子臉的柔夷,變成了紅色的毛絨絨的爪子,漫不經心的一劃,男子已是身首異處。
酒肆裏的衆人像是被什麽扼住了喉嚨,臉色漲紅,鴉雀無聲,反倒角落裏說書人的聲音越發清晰,一字一句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第二奇景,便是精怪。近來地底異動頻發,黑氣四溢,這頗有靈性的生物啊,都便了精怪,容貌妖媚可人,聲音酥化入骨。”
“那這精怪爺可能見過,莫不是就如老板娘一樣,昨日在床上,爺也沒看她變身啊,哈哈哈哈”聽書的衆人間,有個粗狂的男子大聲起哄,分明是不信。
衆人剛想附和調笑,就看到男人脖頸上一抹紅線,已是迅速鮮血噴濺,命喪當場。
胡娘一身紅色的衣裙更加鮮豔,露出的白的驚人的胸脯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黏稠紅色,方才還嬌媚可人的臉已經是一個長滿紅毛的狐貍頭。
“可不就,”胡娘十指作刀,迅速的向衆人劃去,頃刻間又多了幾個死人,“是我嘛。”
剛剛還燈火通明、調笑喧鬧、酒香四溢的酒肆現在已經變成了血色的地獄,桃花醉的馥郁醇香,被多出很多倍的熱乎的鮮血,侵占了味道。
場景異常的詭異。
說書人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已經噴濺到黑布上的鮮血,自顧自的繼續說着。
“第三奇景,便是一個傳說,據說舍利子化生而來,要在此世間修行得道,還歸天道,需要渡化一個命中注定的三世孽障。”
胡娘已經殺紅了眼,全部化作了一個醜陋的紅狐貍原型,偏生聲音更加酥魅入骨,一笑一嘆間皆是糜糜之音。
“你...妖....”一個清秀的男子被胡娘扼住了喉嚨,掙紮着要拔刀,看着滿目的血跡,聲音顫抖,目光驚恐。
胡娘嬌媚的靠近男子,下一秒,五指穿其心而過。
“胡娘我啊,最讨厭別人叫人家妖了,人家明明是...”胡娘的話卻沒有說完,周身一震,被什麽猛烈重擊,已經吐出了一口血。
不知道何時醒過來的小和尚,站在酒肆中間,雙手合十,蓮花端坐,身上放出萬丈佛光,口中喃喃往生咒。
他一身灰衣,四周都是斷臂殘肢,血堆片片,唯他自己,除卻眼角一顆血紅的淚痣,如心尖朱砂般妍麗,幹淨脫塵,半分不染。
“小和尚,你長了我實在歡喜的臉,本想好好養你一些時日,可你實在是不懂奴家好意啊!”啊字出口,胡娘猛的朝小和尚撲過去,帶出了一股淩烈煞氣,隐隐可聞凄厲哭聲。
小和尚不避不躲,眼帶悲憫,望着胡娘“施主,孽障了!停手吧!”
胡娘猛然撲上前,下一秒就被小和尚周身金光震反,直接砸出了大門,倒地掙紮了幾下,卻是奄奄一息,無能為力。
說書人還在不急不緩的繼續,縱然周圍聽衆死死傷傷,已無人問津。
“第四奇景,便是......”
小和尚走到他黑布前,端方的拜了一拜,“這位施主,此地不宜久留,你且速速離開吧。”
說書人掀黑布而出,從未有人得見的真容,顯于人前,卻完全不是衆人猜測的那樣,是個朽朽老者,卻是好一個纖美少年郎。
“師傅不收我嗎?”少年問着,聲音卻無絲毫懼意,反而眉目彎彎,花團錦簇的溫軟。
小和尚雙目直視着前方,平靜安寧中略帶着不解,“我為何要收你?”
少年走到小和尚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看他沒有絲毫波動的眼神,笑意更是深邃。他附身到小和尚耳邊“難道師傅不知道,我也是精怪嗎?”
小和尚擡頭朝聲音方向看去,差點撞上少年的臉頰,目光幹淨純粹,滿滿的都是少年“施主未做殺生孽障之事,阿舍為何要收你?”
說完,阿舍又自地而坐,雙目合上,雙手拈花十字,念起往生咒,周身金光越放越盛,整個人在一團金光裏已不可辨。
少年站在他身邊,被這金光刺的雙目血紅,雙手緊緊自握,指甲長出來,是純黑色的模樣,已經插入自己手心,血跡自腳下蔓延,卻始終眉眼彎彎,嘴角帶笑看着誦經的小和尚。
“南無阿彌多婆夜”
“阿彌利哆、哆地夜他”
“破迷開悟、明心開性、離苦得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在小和尚稚嫩的聲音中,地上的衆人皆化作光點片片,流逝到空中,酒肆中的血跡也随之而逝。
很快,酒肆已經是幹淨如初,除卻東翻西倒的桌椅板凳,幾乎看不出來剛剛發生那樣嗜殺的場景。
往生咒念完,亡魂已送,金光散去,顯出小和尚蒼白的臉色,他緩緩睜開眼睛,已是眼含熱淚,“我佛慈悲”。
少年嘴角的笑,在看到小和尚眼角的淚滴,就倏忽冷了下來。他拉住小和尚的衣袖,另一只手十分自然的抹上小和尚眼角的熱淚,在手指間撚了撚,似有不解“為什麽哭?”
小和尚雙手合在胸前,“生而罪孽,世事無德。”
少年看着小和尚踏出大門,走到醜陋碩大的紅狐貍旁蹲下,開始默念,輕輕的問出了口“是誰生而罪孽?”像是自問,卻并非是為了一個答案。
胡娘奄奄一息的蜷縮在地上,看着小和尚滿目不甘,小和尚輕柔的撫着她雜亂肮髒的毛發,“我知你往事。”胡娘沉默下來,任由小和尚溫柔的為她梳理粗劣的毛發。
“師傅告知我,衆生平等。怨怨不可相衡。你家人喪于衆人之口,你彼身還之。”小和尚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小和尚擡起頭,對上眼中漸漸積聚熱淚的胡娘,視線所及卻是空無一物,無盡黑暗。
“我知你心苦。”胡娘倍覺心酸難當,下一秒只覺一陣脫力,已是修為盡散,黑氣迅速從體內抽離,逃之夭夭。
就要化做光點虛散之際,胡娘卻是變成了一個清秀美貌的小姑娘,漸漸透明的纖手撫上小和尚的臉頰,嘴角含笑“我說我喜你,卻實在是真的。奴從小便想嫁一個如你一般的,玉做的小郎君,同父母姐妹溪澗相歡,卻...沒任...一....福分......話未說完,已經徹底消散。
小和尚一直平靜無波,雙手合十,一聲阿彌陀佛,轉身就要離去。
少年倚着門扉,燈籠下翩然而笑,反倒比胡娘更像吸食元氣的狐貍精魅。
“小和尚,吾名長恨,你且記住了”小和尚轉身朝他一拜,漸行漸遠。快要看不見小小的身影時,長恨才仿若呢喃般念出名字“阿舍”,這短短兩字在他舌尖上翻滾來去,帶來了從胸腔裏湧上來的嗜血。
阿舍,你且記住了,吾名長恨,時時刻刻,恨意翻然,皆盡為汝而生。
天邊懸的一輪彎月在少年的眼中變成血紅色,下一秒,少年身中抽離一抹血紅腥霧,人已是頹然倒地。
那血霧凝成一團,瞬間消失。月色下,沒了生息的少年已經變了模樣,幻化成了一只灰狼,而後炸裂,再難尋分毫。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一周的空缺。
我一定要補上!
新世界醞釀了頗久,是我很愛的一對人。
☆、朝晨星且終暮古·2
無論何時,他總是神色平靜無波,仿佛一切的一切在他眼裏,都是衆生相,一片空茫茫。我以前不信,現在終是信了,原來他真的沒有心,只剩下這皮囊,卻也令人執迷發狂。
——血蛟
那血霧在月光下一閃而逝,分明有着長恨的一張臉,血色的輪廓中更顯妖異惑人。
長恨飄在半空中,血霧凝結成人型,長身玉立,長發無風自動,“滾出來!”
下一瞬,半空中憑空凝了兩個人形,身穿白袍,就連臉上都蒙了潔白的面紗,長發柔順,身型瘦削,倒是顯出幾分聖潔來。
長恨一看到兩人,卻面露惡心之色,“沒想到竟然驚動了座前二使,長恨真是惶恐至極。”話雖如此,長恨卻沒什麽惶恐的樣子,只是腳步又往後避了避,像是遠離什麽髒東西一樣。
“座下有旨,望貴使盡快取得舍利子,只有這樣,才能複活貴使本尊,喚醒全部的記憶。”左使一舉一動都如世家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嗓音溫柔,身型翩然,一片神女之态。
“貴使為尊上一魂,自然是我二人的主人。本來為主人取舍利子,是我二人的責任,但我們無法靠近舍利子,他過于純白,聖光頗盛,實在是無能為力,只得懇請鬼使多多勤勉。”右使則體态風流,纖腰不盈一握,聲音婉轉,像是藏着一把勾人的刷子。
長恨剛想離開,就被強迫性的站在了原地,雙目赤紅的看着兩個白衣少女離自己越來越近,更近了,更近了。
二使揭下面紗,露出絕色面龐,滿目虔誠的靠近長恨,眼中的仰望像是要滴出水來。
長恨閉眼,感受着周身洶湧的煞氣,無盡的抗拒。他讨厭這濃重的腥臭味道,讨厭身上蔓延的越來越重的死氣,讨厭世間浮華的紅粉骷髅。
只得世上這一日,他掙紮了許久許久,掙紮着脫離煞氣愈來愈重的本體,同金瑪寺那顆轉生的舍利子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麽關系一樣,思緒為其所動。
終于舍利子要下山悟道了,那天,長恨已經在腦海裏回轉了千千萬萬遍。
他剛剛托生,被本體抽離出來,帶着洶湧的嗜殺恨意,還有一種更複雜和莫名的情緒,剛從萬埃之底飄出來,就不知覺的去到了金瑪寺,頂着周身炙烤的金光,偷偷的去看那個生而為之的仇人——阿舍。
第一眼,他不知怎的,心似猛的震動了一下,長恨撫上自己心髒的位置,這裏,竟然會挑動嗎?
那是一個小和尚,幹幹淨淨、柔柔軟軟的樣子,最純粹的樣子,最清淨的樣子。你看他一眼,就覺得咫尺萬年,心弦悠悠然然的纏繞着,不知今夕何夕。
長恨知道,不只是自己。因為他看到大殿裏站着的幾個僧人,詫異又驚豔的眼光,還是默默唏噓的心聲。
“原來這就是妙法聖僧的關門弟子啊。”
“小師叔,真是,真是非我凡人啊。”
長恨看着眼前的一切,腦海裏閃過一個片段,異常的熟悉。那時候,他也是偷偷的躲在聖柱之下,驚詫又仰慕的看着那個聖殿中央的人,那人一身青衣,連頭發都是長長垂下,周身無任何飾物,卻閃耀過整個大殿的金碧輝煌。
那時候,到底是什麽時候?
“阿舍,你今日下山去,去悟你的道。”老态龍鐘的妙法聖僧坐在金色的蒲團上,看向座下跪着的,雙手合十的小和尚,慈眉善目的臉上帶着慈愛的笑。
“師傅,弟子謹遵教誨”小和尚揚起臉,好一個唇紅齒白、眉目多情的好模樣。
妙法聖僧手持拂塵,往下揚了揚“我徒,你且上前來,為師有一物你帶在身上。”
小和尚聞言,虔誠的站起來,朝着聖僧的方向穩步走了過去,接過了一顆圓潤微涼的舍利子。舍利子一到他的手上,立刻發出微弱的金光。
妙法聖僧念了句“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就閉上了雙目,在蒲團上靜坐不動。
小和尚雙手合十,下拜三下,也轉身離去。
剛邁出大殿金門,門就自動緊緊關上。
長恨默默的跟在小和尚身後,看他手中的舍利子圍繞他橫在空中,十分親昵的在他周身飛繞,然後鑽進他眉心,消失不見。
被人觸碰身體的感覺拉回了他的思緒,一睜眼,右使已經靠在他的懷裏,身着最聖潔的白衣,卻有着最肮髒的本性。
長恨剛剛吸收完二使傳輸過來的精氣,只覺得法力大增,血霧漸漸凝實成人形。可是二使本是萬埃之底,最□□的欲望幻化,傳輸過來的精氣中有令人難以自抑的□□。
長恨忽然神色變得平靜冰冷,血紅着眸子踢開衣衫不整的二使,立在半空中,墨發飄舞,眼若寒譚。他掐着右使纖細的脖頸“吾能讓你生,就能讓你死,死的點滴不剩。”
二使驚懼跪下“尊上喜怒,我等只是想服侍貴使,萬萬不敢生出其他的什麽心思。”
“滾吧。把自己的那些肮髒的東西都藏好了。“
二使立刻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端端正正站定,拜了禮,又消散在空中。
長恨像是脫力一般,忽然蘇醒過來,就被自己身體裏翻滾的情潮弄個措手不及,身體裏無所平息的熱浪滾滾而來,随着這熱浪而來的,還有一張臉和滿滿的施虐欲,那張臉,就是酒肆前,燈火搖曳下,朝他回眸的那個小和尚。
瞬間,長恨消失在原地,朝着小和尚離開的方向。
阿舍從酒肆裏出來,仍然沿着金山的山路,一步步往下走着,待到月輝充盈之時,他便在路邊的大樹旁,盤坐而休。
月光如煉,小和尚端坐的地方,四周瘴氣自消,清清靜靜,聖光環繞。
長恨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靠坐在樹根的小和尚,他已經睡着了,稚氣未消的臉上更是祥和的可愛。眼中血色一閃而過,長恨又變回那個清美無害的少年。
坐在小和尚身邊,仰頭看着眼中血色的彎月,掀出了一抹恬靜的笑容。
阿舍被身旁的動作驚醒,下意識的打開了周身金光,看到身旁的少年,似是被金光吓的有些閃躲,又平息舍利子的防護,雙手合十,帶着剛睡醒的奶音開口“小施主,不知......”
長恨炙熱的手掐上小和尚的臉頰,阿舍對正在遭受的這一幕十分困惑。他在星軌裏長到11歲,除了妙法師傅每日給自己誦經講習,每天12小周天的日月精華修習外,從沒有和別人來往過,所以,他圓睜了大大的桃花眼,愣愣的看着長恨,顯出幾分小孩子的天真無辜來。
長恨哈哈的大笑出來,噴到阿舍臉上的熱氣都帶着灼熱的意味,他雙手捧着阿舍的臉頰,“小和尚,我如今有難,你要不要渡我?“
阿舍頗為不解,卻仍是十分好脾氣的任由長恨以一種強迫性的,把臉固定的姿勢板着,軟軟糯糯的出了聲”小施主,有何難處,你可道來,阿舍一定會盡力助你的。我佛慈悲“
阿舍圓睜着眼睛,仰視着長恨,神色平靜無波,帶着微微的悲憫。
長恨把阿舍緊緊的擁在懷裏,“小師傅,我很怕黑,讓我抱抱好不好?”
阿舍不懂為什麽要怕黑,但聽着對方聲音的顫抖,還是順從的點了頭“小施主莫怕,阿舍定會護你。”
即使知道阿舍看不見,不知道為什麽,長恨仍然不肯在他眼前露出一點點醜态來,直到轉向阿舍的身後,臉沉到黑暗裏,長恨才無可抑制的露出血紅的眸色,還有烏黑的長甲和鋒利的尖牙。
阿舍約摸是真的累了,傍晚的時候,施了往生咒,渡化了酒肆枉死的衆人,又一直在行路,不知不覺的在長恨的懷抱中睡着了。他自有記憶起,就不曾被人抱過,如今在懷抱裏,溫柔又柔軟,阿舍覺得十分依戀,不多時就酣然入夢。
長恨的欲望平息之後,一直躁動瘋狂的內心,現在懷裏抱着自己最大的仇人,然而平靜了下來,頗為自嘲了一下,也閉了目。本來他只是魂體,不會有睡覺這種需求存在,但是,耳邊是小和尚平緩的呼吸聲,懷中擁着的是柔軟幹淨的小和尚,長恨也沉入了夢鄉。
金瑪寺,妙法聖僧在星軌間演算,又是同樣的結果。已經是第三次了,事不過三。
現在,阿舍還是遇到了血蛟,這個劫數終究還是躲不過嗎?
自己已經為小徒弟改了三次命格,希望他安安順順的悟道修緣,卻總是同樣的遇到。
既然不能讓你免災免厄,那就讓你絕情絕愛!
無愛,便無恨。唯愛恨生執念,無執念可安順百年。百年之後,故去魂歸,你便還是那個萬人仰望的聖者。
如果有因果未還,便反諸我身,也算是全了我往日虧欠。
☆、朝晨星且終暮古·3
你以前就告訴我,我入了魔障,要放下執念。我怕你不喜,從來沒有敢反駁過,但在自己心裏,又是多麽無能為力。執念若是能放得下,又何稱執念?若是真的放下了,我将亦非今我矣!——血蛟
晨星将歇未盡,曙光初綻于世界眉頭。
長恨一睜開眼就看到,雙手合十,朝他拜下的小和尚。
“阿彌陀佛,施主可休息的好?”
小和尚的睫毛上,似沾了花露一樣,根根分明的帶着水汽,一雙褐色琉璃瞳,光華流轉,盈盈生輝。
他一瞬間是腦袋空白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過往昨日,不憂明日之師,目光所及,即是全心所向,只有那一張平靜又為造物主所鐘愛的臉龐。
“小和尚,你要去哪裏?”長恨堯有興趣的看着小和尚。
“去悟我的道。”
“你的道是什麽?”
小和尚似有困惑,思量許久,還是搖了搖頭“師傅□□,所歷者千帆,千帆皆成道。我還沒有歷過,所以未曾知道。”
小和尚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琉璃目悠悠的望着人,卻無一人入眼,缥缈虛無,有種高高在上者的悲憫和輕視。
佛說,衆生平等,神愛世人,無論何人,皆為其所愛。可是,一視同仁的愛,本身就是最大的漠視。
長恨微皺了眉,看着小和尚的樣子,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暴虐,不想,一絲一毫都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就好像,好像,誰都不能在他心裏占有一點的地位。
小和尚又轉首對長恨笑,天真無邪的樣子,顯出兩個小小梨渦“施主,就此別過。善哉,善哉。有緣再會。”
“長恨,我名長恨。”
“施主,我知道的。”小和尚一如既往的溫和。
“叫我長恨。”短暫相處間,一直都表現的,如一個真正的嬌養出來的儒雅纖美少年一樣的長恨,在名字這上面,似乎異常的執着。
兩人還是就此別過了。
長恨看着小和尚漸行漸遠的身影,只是靜靜的伫立在兩人相擁入眠的大樹旁,無聲無息,站成了一個追望石的模樣,就像是已經站了千千萬萬年。
萬埃之底的血蛟,躺在血池裏一動也不動。昏暗混沌中,忽然心髒的位置微微的跳動了下,少頃,跳動越來越有力,一下一下的,生命的跡象。
金山下是一個熱鬧的城鎮,因為背靠金山,奇珍野獸,天材地寶,當地居民都過的頗為富裕。
金瑪寺裏僧人選拔及其嚴厲,整個寺裏也不過百餘人。因此,居民對僧人都十分的尊敬。
阿舍走在熱鬧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也十分禮貌有加。
停在一個路邊的湯鋪,胖胖的老板娘十分可親的給阿舍的水壺裏裝滿了熱水,麻利的收拾了一張小桌子,給阿舍端來一碗熱湯和剛烤好的餅。
“多謝施主,施主功德無量,阿彌陀佛。”
老板娘看着這個跟自己那個潑猴一樣的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和尚,一本正經的樣子,更加慈愛,“小師傅,不夠吃,我再給你加。”
阿舍又謝了謝,才坐下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早市慢慢的喧鬧起來,蒸騰的人間煙火,馬車來往,雞鳴馬嘶。
遠遠的,一輛看起來十分奢華的馬車在街上橫沖直撞的跑,帶起一片驚呼。馬車上坐着一個紅衣的女子,那女子極為艱難的勒住馬的缰繩,嘗試讓馬不要發狂。
“大家讓一讓,讓一讓”女子焦急的大喊。
馬車還是莽撞的向前沖去,正前方是一個剛從巷子裏推出來的小攤,上面還坐着一個小娃娃,看到大馬沖過來,樂的露出兩顆小米牙。
“讓開,讓開啊,啊!”眼看着馬越跑越快,就要撞上小攤,女子驚吓之際,閉上眼,高聲尖叫。
然而等了一會,并沒有車毀人亡的事情出現,自己還好好的坐在馬車上,對面的小娃娃還是咯咯的在小攤上笑着。
女子睜開眼,長舒了一口氣。就看到受驚的高頭大馬前,站了一個人,因為身量不夠,只能看到他灰色的袍子和一閃而過繡着血蛟的布鞋。
阿舍站在白馬前,一手拈花于胸前,另一手撫摸馬首,嘴裏念念有詞,白馬真的很快平靜下來,溫順的任一個小孩子撫摸。
紅衣女人跳下來,站到阿舍身邊,驚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視線在阿舍和白馬之間來回切換,啧啧出聲。
“小和尚,你可真有本事。剛才姑奶奶我可是什麽招都試過了,都沒用。”女子流裏流氣的拖着自己的下巴,視線在阿舍臉上來回逡巡。
阿舍并未回話,朝着女子出聲的方向拜了拜,又回到攤子旁,喝自己未喝完的熱湯。
女子注視着阿舍圓睜的褐眸,看對方毫無所動,當下更覺驚奇。一個盲眼的小和尚,輕而易舉的止住了自己發狂的雪色。果然,逃出來是正确的決定,外面多好玩。比在圍牆深深的亭樓中當一個衆人眼中的香饽饽,可是好玩多了!
想着,女子也做到阿舍身邊,十分豪放的要了一碗黃酒,一飲而盡,紅色的流雲緞輕拂過塵土飛揚的地面,卻是一點污跡不沾。
“小和尚,你叫什麽,我叫般若。”女子托腮看着細嚼慢咽、斯文無比的小和尚。
“施主,我名阿舍。阿彌陀佛”阿舍感到一股熱烈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掃視,且沒有什麽不滿,或者說,他不知道什麽叫不滿,甚至不知道什麽叫情緒波動。
般若一直等着阿舍吃完吃食,又接了水洗過碗筷,并像老板娘道過謝之後,跟上阿舍的腳步,呼吸着難得的自由空氣。
“阿舍,我們同行一段可好?”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奇怪的毫無道理可言。般若從小被萬人追捧,卻厭惡與人來往親近。今日不過剛認識這粉雕玉琢的小和尚,便覺得心中親近,總想着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
另一邊,聖女消失在聖殿中,遍尋不到的消息驚起了一片波瀾。一排排身着聖袍的少女少男跪在純白色的大殿中,連呼吸都盡量放的輕輕的,唯恐引起座上人的注意,血染白玉石磚。
衆人忐忑的跪着,默默無言,等待大使的命令和責罰。
許久,大使抹掉空虛鏡的影像,竟是久違的笑了出來,那笑聲裏面帶着十分明顯的快意,又像是夾雜了細針的絹流,讓人毛骨悚然。
妙法,我看你算的過天象,算得過地時,如何能算的過人,如何能控制的了人心。
這場賭注,咱們就來看看,究竟是你輸,還是我贏!
座下,大殿上的聖侍聽從命令,魚貫而出,把聖女消失的消息都閉緊了口,一個字都不許透露出去。
有個最小的聖侍女走在最後,關上檀木門的時候,偷偷的回頭看了眼高座,大使威名在身,從來沒有人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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