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完結了,想要給每一個人最後寫個番外,這是我的責任
他的臉龐。小侍女剛剛入殿,卻是滿滿的好奇心,分明看見了一個分外悲憫的臉,還有,妖異的神情。
那張臉,和妙法聖僧如出一轍!
長恨能量不穩,無法在白日裏多做停留,待小和尚漸行漸遠之後,他便遁入地底,沉到萬埃之底。
剛剛踏出那一片荒蕪的黑暗之中,就有一股障風洶湧而至,長恨立刻後仰躲避,對方卻未見收手,招招淩厲,帶着不死不休的殺意。
萬埃之底,位于地面之下,所有黑暗凝結之處,皆是萬埃之底。而血蛟集千萬年瘴氣欲念所化,乃是萬埃之底的至尊。
雖說如今血蛟本體沉睡被封印,但萬埃之底即是他,他即是萬埃之底。在這地底深處,能夠對長恨出手的,也只有血蛟本體。
“你為什麽不殺了他,取走舍利子?”不知道哪裏傳來的聲音響徹萬埃,帶着生澀的粗粝感,像是磨刀石與鈍器之間的锉磨。
長恨“哼”了一聲,已是化作血紅赤眸、尖牙黑甲的模樣。
“我知我是你一魂,本是脫離本身,去收集力量換的蘇醒。但是,”長恨突然的停頓,嘴角帶着鄙薄的笑意,涼薄而置身事外。
“但是,我是你的情魂,腦子裏裝的是無盡的恨意和殺之而後快,這裏”長恨五指作利仞,插入自己的胸膛,摸到了跳動的火熱,神情變的異常的溫柔。
“這裏,它告訴我,貪戀貪戀貪戀”,兩個字,重複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更低沉,一遍比一遍更細微,卻是一遍比一遍更深入腦海心間。
“沒用的東西,便是從我身上出來的,仍是當誅。”一團黑屋圍住長恨,頓時長恨動彈不得的飄在混沌中,實體的身體被迅速的瓜分,靈魂的震栗和疼痛間,長恨卻嘶啞着聲音笑了。
“你糊塗,你糊塗啊。是你,三魂氣魄,唯有我這一魂,在萬年的囚禁中被安置在心頭上護全。”長恨的身體已經開始虛化,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
“我生而帶着你給我的惡意和恨,但......骨血寸寸.....莫...不...是...愛......”
話音未消,長恨所在的地方已是揚起一片血霧,迅速的消散在混沌中。
☆、朝晨星且終暮古·4
我和自己相争、相殘。有個我愛你甚于所有,只除了愛你,其餘都毫無意義。有個我恨你之心,超脫一切,只想要和你共赴黃泉。還有個我,叫嚣着要你償還,償還我生而為你的一切心。然而,有另一個我知道,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我自己的獨角戲。于是,我和我自相殘殺了,不能共存,在破碎中,又終于全新重生。不管怎樣,我又可以看到你了。——血蛟
金山地界與中部廣闊平原相交,視線中最後一座陡峭高山和樹木森森過後,就變成的一片開闊,一覽無遺,甚至覺得可以極目遠眺,望盡世界盡頭。
中部廣闊平原有一個美麗的名字——萍居。
據說是取自一個曾經權極一時的大人物,化地為牢,将這四季如春、鮮妍馥郁的寶地種滿了綠萍花,只為博得對方一笑。那無雙麗人拈花一笑,名為萍居。
說是浮萍終居之地,可很快不知所終,兩人也變成了傳說,幾經添油加醋,萍居已經變成戀城,傳說相愛的人在這裏居住滿3日,便可長廂厮守、白首不離。
來來往往的人多了,魚龍混雜。這裏治安最差,一切又格外欣欣向榮。
一個俏麗少女,一個纖弱年幼小和尚。氣質引人,衣飾一眼望去即非凡品,是會有很多人起一些別樣的心思的。
傍晚時分,兩人才從金山腳下,走到這萍居之地。小和尚閑庭信步,不願意坐車,般若竟也言笑晏晏的陪他走了過來,望着旭日漸漸畫了半圓,終至沉于西山,羞羞怯怯的掩入了地平線。
剛走到一個較為偏僻的巷子裏,就叫人給攔了下來。
巷子旁邊是燈盞明亮,欲迷人眼,伴着清泠泠的河水,月亮在期間悠悠晃晃。
3個身量高大的男人,嘻嘻哈哈的靠近。近了,能聞到刺鼻的汗臭味和濃烈的酒氣。
走在最前面的身量最壯碩,他打了一個酒嗝,捂着嘴,似是要吐,又斜着眼看向二人,嘴裏不清不楚的笑罵了起來。
一腳深一腳淺的靠近,般若異常敏銳的嗅覺讓她難以忍受男人身上刺鼻的氣味,拉着阿舍大步後退了一步。
般若正想安慰小和尚別怕,忽而撞上小和尚看向她的目光,有着安撫和暖意,更多是平平靜靜,就好像天在他面前塌了,他也無動于衷。
阿舍把般若護在自己身後,“幾位施主,可否借過一下?”,說話還是斯斯文文,輕聲細語。
三個醉醺醺、起了歹意的男人見此,直接笑了出來。為首的那個男人像是一座山一樣,身影蓋過了兩人。“來讓爺開心了,爺就給你讓讓。”
說着,就想推開小和尚,去拉他身後的般若。這般美貌的女孩子,就算是在這人來人往的萍居城,也是很少見。
推了推,小和尚歸然不動,又加大力氣,還是如松憾地。
男人表情稍稍嚴肅,使了眼色給自己身後的兩個人,示意他們兩個去制住那個不自量力的小和尚。
兩個男人上前,強硬的拖着阿舍往一旁拽。為首的男人見機迅速的一把抓住般若。
對此情景,般若是沒有絲毫懼意的,反倒是頗覺的無聊,原來書冊裏寫的英雄救美的必備橋段,也不過如此,甚是無趣。
她閑閑的活動着自己的手指,月光撒上去,可以看到,指甲上若無若無的刀片在反光,拿刀片呈現出不詳的黑色。般若在心裏面想着怎麽讓幾個人死,才會好處理屍體一點呢?是直接一刀吻頸?不好,血會外濺很多,到時候又麻煩要換衣服。那谷池穴?也不好,對方會在死前忍不住大叫......
般若能從百名童女中被選中成為唯一的聖女,靠的可不是運氣,而是實實在在的——殺戮!
設想的行動都無法兌現了,因為滿身酒氣的男人已經被小和尚弄倒在了一旁,連着剛才制住小和尚的兩個流氓,三個人被一股溫和的力量給推到了牆邊。
般若下意識的收回了尖刀,抓住了小和尚染了塵土的灰色衣袍。
阿舍頗為體貼的又站進了她少許,“施主莫怕,阿舍會護着你,只要有我在。”也許是當晚的月色太美好,抑或者,風吹綠萍花的味道迷人心智。
剛剛自己還覺得俗套無聊的橋段,般若的心還是動了一下,繼而像被驚醒了一樣,猛的跳動了幾下。
阿舍任由般若拉着他的衣袍,兩人走出了昏暗的巷子。阿舍還是回了頭,“我佛慈悲,回頭是岸。”
帶着風塵仆仆和疲憊的心情,兩人找了一家樸素的客棧投宿。
小和尚稍做洗簌之後,歷時蓮花坐于床鋪之上,運行心法。般若在相鄰的房間裏,手指飛舞間,小和尚那邊的一切已是清晰可見。
一人運行十二小周天,一人就像看一幅畫一樣注視了良久。般若越看越覺得熟悉,就好像已經見過許許多多次一樣。
臨入睡前,側過身子,脖子裏帶的一個暗淡無光的珠子掉了出來,般若輕輕的撫摸着珠子,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大使為自己堪過星象,沉默良久,只是說她此生有因果未盡。
此生,那就是有來生了?
月亮高懸夜空,整個綠萍城萬籁俱寂,陷入沉睡。而地底深處卻有什麽東西猛烈的爆發、破碎又新生。
萬埃之底,血蛟吸收完長恨這一魂的全部力量,正在慢慢幻化,誰知道魂魄不能完全相融,感情的充斥太過于激烈,種種自身的力量相互碰撞毀滅,又在一片殘破中自我修補。
這場自身的爆發來的氣勢洶洶,拔骨抽筋的疼痛讓血蛟本就不甚清醒的腦子,變的一片混沌,他在空茫的黑暗中翻滾,巨大的身體攪的整個萬埃之底都在晃動。
一時間,萬埃之底于地界的結界出現了裂縫,無數被關押在這空茫彌漫之地的瘴氣,無孔不入的四散逃出。血蛟還在劇烈的翻動着,本體被突然洶湧發狂的瘴氣張開黑屋,兇猛的吞噬,濃烈的血腥氣蔓延開來。
血蛟終于停止翻動,一聲難看形容痛意的嘶吼之後,直接化作一身白袍的少年,昏迷中,被絲繞成結化團,瘋狂往外沖的瘴氣給擠出了結界。
瘴氣一上到地面,立刻潛入空氣,化為無形。唯餘一人,衣衫破爛,血跡斑斑,橫躺地面,死生未知。
有瘴氣一上了地就撒歡似的往城中心奔湧而去,在萬埃之地,漫長的不堪細數的時間裏,關押了太久,現在是要好好嗅嗅最愛的人欲之氣了。
有瘴氣自遠處不斷飄過,小和尚在睡夢中不自覺的聖光護體,眉頭緊緊的簇着,冷汗津津。
他呼吸急促,突然大張了眼睛,忽而坐了起來,“不要!”
一個從未有過的噩夢,他從不曾做夢的。阿舍嘗試平息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周身的寒意,待意識穩定下來。就注意到了四散的瘴氣,歷時便穿上衣服往外趕。
在般若門前和客棧門前,都化了一個聖光符,可防止邪魔入侵。
事不宜遲,阿舍念起字訣,随念而動,飛快的趕往瘴氣最濃之地,那裏定是有最緊要的事情。
就在萍居城的西北角,一片柳林中心。阿舍趕到的時候,還在瘋狂的往外湧着絲絲縷縷、濃厚的黑氣。
事不宜遲,阿舍立刻端坐,取出眉心舍利子,念起字訣。聖光照耀,無數瘴氣猛然受到重擊,狂怒之下,不管不顧的朝阿舍沖撞起來。
看着受到聖光影響,瘴氣變得十分狂暴,阿舍咬破指尖,之間以血做祭,結起結界,想把破裂之處迅速封印。
“以血為祭”
“八方信徒”
“聽我感召”
“取爾無方功德無量”
“孽、障、污皆盡封除”
“破!”
洶湧的黑色瘴氣被猛然爆裂起來的光罩押回地底,兩者相衡,無一方退讓。瘴氣們本新生狂暴,此時竟是相互侵吞壯大,眼看着聖罩搖搖晃晃。
阿舍立刻又咬破右手中指,此間血是心頭血,精氣最為精純,以指做筆,又加上一成符咒,終是我方力量大增,壓制着瘴氣越退越下。
有一股瘴氣不知道什麽接近了阿舍,拼卻化作飛煙,還是牽出一縷沿着阿舍滴血指尖,迅速的纏繞而上。
正是修補結界的關鍵時刻,阿舍咬牙抵抗,無法立刻拔除,那瘴氣迅速四散在阿舍的魂元裏。
終于結界修補完畢,阿舍力竭撲倒在地上,想要揪出瘴氣,卻為時已晚,查勘過後,周身精脈并無任何受損,靈海仍舊一片澄明,便幹脆放下了。
一片烏黑的瘴氣消失不見了,阿舍才看見,地上伏趴着一個人,已是奄奄一息。
等般若找過來的時候,夜色将消未消,晨光已經初上。
阿舍正在和看起來傷重不治的少年,十指相對,調息渡力。運行了幾個來回,感覺少年已經脫離危險,阿舍松了一口氣,看見般若,蒼白色的唇揚起了跟第一次見面毫無二致的笑容。
“施主,晨安。”
而後,垂目而倒。
般若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他,手輕微的有些顫抖。
☆、朝晨星且終暮古·5
以前種種,皆湮滅無痕,對此,我只有道不明的喜悅,甚至有一份感恩。大概是那記憶太過沉重,是日日夜夜的枷鎖;抑或那過往,阻礙了我太多。見到小和尚,我就心生歡喜,記憶要不要也就沒有所謂。
最好,能忘則千萬莫要再想起。
就這樣,很好,也會越來越好,我很知足,很知足,大家都是最好的時光,最好的模樣。——問歸
般若把兩人帶回客棧後,阿舍已經醒了過來,閉門療傷之跡,請求般若去請了郎中來,少年傷勢很重。
般若不知哪來的怒氣,這幾天,只覺得自己都不像是在聖殿長大、終日冷冰的自己,卻還是安慰了小和尚,一一應承,好像對方提什麽要求,自己都無法拒絕,只想要他一直開心笑顏。
我大概是上輩子欠他的,或者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她想。
郎中趕到的時候,白衣少年渾身血跡斑斑,臉色青白的躺在塌上。
連忙上前探脈,手一搭上,立時臉色一變,又下了點手勁,凝神靜聽,神色越加嚴肅。一只手撥開少年緊閉的眼簾,發現瞳孔正常,并未出現發散的症狀。
郎中撫了撫常常垂下的胡子,有些疑惑。般若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一只腿頗為不端正的搭在椅子的左側把手上,“他怎麽樣了?”
郎中又采了采少年的脈,搖了搖頭“怪哉,怪哉。這小兄弟脈象已沒有生息,但瞳孔卻無甚病狀。老夫觀他臉色青白,卻呼吸平穩,心跳有力。實在是老夫我孤陋寡聞,實在不知道這小兄弟......”
“姑娘不若另請高明吧!”擺擺手,收起藥箱,老郎中就準備離開。
般若攔住先生,“先生,不知道他可有性命之虞?”話雖如此,望向少年的眼中,卻沒有多少關切。
“這個,老夫也不好說。若是無虞,想必,很快便可清醒過來了。”
送走郎中,般若掩好自己的房門,去臨着的小和尚房間,推門而入。
走到床邊坐下,阿舍頗為虛弱的盤腿坐在床上,運行周身小周天。閉目間,長睫垂落,眉心一點。無端的,般若就想起來聖殿裏供奉的神像。端莊清遠,遠在天涯,不可觸及。
般若皺了皺眉,卻是将手撫上阿舍後心,閉目注了些靈力。
阿舍睜開眼,下意識朝她一笑,避開了她的靈力傳輸。“辛苦施主,善哉善哉。”
“不知道那位施主......”阿舍收起手印,理了理自己的袍子。
“他沒事,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怪物。”般若撇了撇嘴,看了看小和尚粉雕玉琢的小模樣,摸了摸自己指間戴的指環。
“阿舍啊,你昨天晚上是去做什麽了?”
“我體質特殊,對瘴氣妖邪有很強的感知能力。昨夜将要休憩之機,忽感于柳林有濃郁的瘴氣四散逃逸,便前去查看。若不及時修補,恐怕會後患無窮。”
“我前去尋你,看見你和那個白衣少年暈倒在柳林之中,你是靈力運轉枯竭受損,他是?”般若總覺得那個少年有許多不詳之處,想要盡可能把控住事态,自己現在還蠻喜歡小和尚的,就當,就當是抱他那天護着自己的恩情吧。
“我也不知,我前去封印時,他就已經暈眩倒地。查看他氣息,并未發現什麽不妥之處,或許也是前去除瘴,不敵受傷。”阿舍将自己的所見一一點明。
“好啦。別想了,你一直修養到現在,都要中午了,肯定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般若拉起阿舍,十分娴熟的為他記好垂襟。
阿舍連連後躲,他自小少有人近身,師父常常教授他做人的男女之別,男女受授不親,自己是修行之人,更要保持男女大妨,切不可壞人名節。“女施主,你...男女受授不親,阿舍罪過。”
般若自昨天晚上帶回兩人之後,都沒有松快下來的臉色,立時繃不住,笑了起來。她點了點阿舍的額頭“你這個小娃娃,還知道什麽叫受授不親?”
阿舍被她攔着肩往前推,面上露出幾分紅暈來。本就是欺霜賽雪,瑩潤生輝的肌膚,更是玉染紅霞,言不可述。
般若更是調皮的用纖長的手指,捏上阿舍的臉頰。阿舍驚訝之下,桃花眼圓睜,眼尾微微上翹,驚訝的看着她。
“看我們阿舍這俊俏無雙的小模樣。這再長大幾年,可遭多少人惦記啊。這畫本上寫,有美一人,得金屋藏之,搭高樓鎖之。果然是妙啊,若是我得了阿舍這樣的人,也是要鎖起來的,哈哈哈。”般若不顧小和尚越加窘迫的神色,拉着小和尚出了門。
不料在門口,正遇上了剛剛推門而出的少年。
阿舍還保持了推拒的動作,下一刻就被少年從般若身側拉了過來。
“施主,你醒過來了!善哉,善哉!”阿舍有些喜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般若卻沒什麽喜色,“醒啦?”
三人坐在雅間裏,茶香袅袅間,交談事情的來龍去脈。
阿舍眉頭蹙緊,“不記得了?”。
般若也用懷疑的眼神開着白衣少年,上下掃視,分明是十分不相信的樣子。
少年給阿舍又續了一杯茶,端起自己的茶杯,敬了一禮“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知道你昨天為我療傷,在此,謝謝小師傅救命之恩!”
阿舍雙手合十,還了一禮,“施主不必多禮。家師教導我,救人一命,聖造七級浮屠。”
“所以,我打算以後就跟着小師傅了。”少年宛而一笑,溫柔足風流。
“少俠還是自行上路吧。我并不想與你一道。”般若十分嫌棄,不知道為什麽,少年美豐儀,疏朗倜傥,實在是少女心間心上人的好模樣,她就是不喜,離的越遠越好,而她,十分信任自己對人的敏感性。
少年并沒有生氣,言談間并沒有觸及,這個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的美貌少女,眉眼彎彎的看着阿舍,“我和小師傅一道就行了,姑娘請自便。”
一些素齋擺上桌,大大默默無聲的進食,桌下卻暗流湧動。般若捏了術法朝少年試探,卻不着痕跡的被擋了回來,甚至自己還吃了苦頭,腿腳處被傷。
午飯将盡,客棧樓下忽然傳來一聲尖叫,而後,像是煮水沸騰,驚叫聲此起彼伏。
阿舍放下筷子,立刻就去到樓下“我先下去看看,感知到瘴氣的氣息,估計是瘴氣作怪。”
少年剛想站起身子,陪阿舍一同下樓,聽到瘴氣,又默默坐好,示意自己不會出去的,在雅間裏等着他。
般若冷眼看着少年動作,待阿舍出門去,就開門見山的問出了自己的懷疑。“少俠欺騙小和尚涉世未深,卻騙不了我。”
“叫在下,問歸,即可”問歸,想起剛剛看到小和尚出門的身影,猛然竄入腦海間的思緒,自己不記得名字如何,不如就作問歸吧。
”問歸少俠,不是不記得什麽事了嗎?“般若步步緊逼。
問歸恬淡自然的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塵土,終于對上般若的注視,嘴角輕揚,端的是風流少年好模樣。”名字即是方才自取,卻是什麽都忘了。“
“少俠還是收好自己的迷魂之術,般若實在當不得你如此相待。尋常人忘卻前塵舊事,皆痛心疾首,極欲尋回。但我望少俠,卻是若無其事,不知此是何為?”般若絲毫沒有被迷惑,眉目清明,厭惡顯于面上。
“問歸忘盡前塵舊事,卻覺得心中通泰,仿佛千千萬萬年沒有的喜悅,自然若無其事。”見試驗自身法力,被□□裸揭穿,問歸也沒有什麽窘迫,看來這攝魂術連并記憶也丢的差不多了。
他自榻上醒來,望見自己污跡深深的白色衣袍,下意識運法清理,卻是頗有些力不從心,艱難施為。
憑着幾分下意識的感覺,又運行了幾個似乎具有的法術,多是法力輕微,難見效果。剛剛他望盡小和尚眼中,小和尚心思純明,識海空茫,深不見底,自己差點沒被反噬,便想在這個對他敵意頗深的少女身上一試。果然,還是不行。
般若只覺得兩人八字不合,心中反感漸深,瞧見少年平平靜靜的樣子,反倒更加不明火起,她拍桌站起“那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要跟着小和尚?”
問歸也迎着她,順勢站起“和你一樣的東西。”說話間,靠近般若耳邊“和你一樣的原因!”熱氣噴到少女柔白耳邊,她只覺得寒毛直豎,說不分明的恐懼自心底蔓延,“也和你一樣,讨厭你。”
般若移開兩人的距離,好不示弱的看着高出一頭的少年,“我跟着小和尚,只是恰好同路,身正心明,跟你一樣?呵?”
問歸感知出樓下瘴氣已消,便往門口方向走了走,想要出門,聞言頭也沒回,卻朗笑出聲“那就望姑娘一直身正心明,可千萬別如我一樣。那時候可真要你死我亡。”
作者有話要說: 主角一直換名字,也是,心之所向。
沉重的不想要、苦澀的不想抗。
他只是想,用最美好的模樣,開啓全新的相遇和相知。
☆、朝晨星且終暮古·6
該來的還是要來,想忘的往往忘不掉。
因因果果循環間,該還的,總是要一、一、清、算!——血蛟
問歸走出門,憑着欄杆往下望去,視線一接觸到小和尚,就溫柔一笑,陽光從窗柩間灑了進來,好像格外偏愛他一樣,只覺得熠熠生輝,要碎在那暖陽裏。
這一幕恰好被樓下坐着的柳小姐看到,厚重面紗下,柳小姐目光深深,迸濺出能射傷人的精光,嘴角瘋狂的上揚,需要極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因激動而顫抖的手。
柳小姐小心的把手伸進長長的紗衣繡袍中,因為沒有人看見,小姐柔白的柔夷已經長出堅硬的黑塊,泛着暗沉的陰冷。
小和尚被一群食客堵在大堂中央,衆人叽叽喳喳的要道謝,口口聲聲都是“仙人,仙人”。小和尚窘迫的不行,四周亂糟糟的,沒辦法憑着聲音定位,內心裏忽然漫出一股暴躁。
這暴躁來勢洶洶,還未來的及品味,就被一個溫熱的手掌打斷。
小和尚大睜着眼睛任由這手掌牽着,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是那位少年施主的。
“諸位快快請起,我和舍第初來貴地,就看到此等惡事,只是路見不平,盡力而為罷了。”問歸小心的牽着阿舍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這位少俠客氣了,剛才我們衆人眼見着小師傅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發狂的人制住,有黑氣飄出來,被小和尚幾句經聲打散。真是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有一位身着佩劍的男人,抱拳行了一禮,話語間全是佩服。
“是啊,是啊”,四周紛紛附和。
阿舍聽到大家的話,反而往問歸身後又避了避,衆人分明看見,那纖美的少年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深。
“諸位擡舉了,舍弟只是在金馬寺修行過一段時間,得住持送過辟邪的神器,如此歪打正着而已。”問歸說着,拉着小和尚往樓下走去,不再理會衆人的喧鬧。
小和尚有些異狀,他整個過程都緊緊的抓住問歸的衣袖,低着頭往上走,不時的腳踩空,踉跄着想要摔倒,被問歸拉住。
一進房間,就連般若也覺到了小和尚的不對勁,他低着頭坐在床鋪上,手十分緊張的攥緊自己的袍子,不發一言。
般若上前探了探小和尚的額頭,忽然就被小和尚抓住。
“阿舍,你怎麽...”般若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小和尚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急急的問了出來,“施主,你,你怎麽不說話,啊?”
小和尚圓睜的桃花眼愣愣的看着前方,視線空茫茫的,什麽都沒有,遲遲沒有聽到回聲,臉色可見的蒼白下來,連柔粉的唇,都如白紙一樣,迅速的失去了血色,只餘右眼角的淚痣,越發赤紅,像一滴鮮血,紅的驚心。
般若的臉色沉下來,抓住小和尚攥緊的手。神情嚴肅的看向問歸,“怎麽回事?”
問歸看着小和尚驚惶的樣子,閉目探查了一凡,複睜開眼,臉色也真正的嚴肅起來,“阿舍本不可視物,卻功德身重,本該是魂根深厚。但剛才我卻發現他的魂根竟然是受損的,或許是剛才,收伏瘴氣,傷到了精元,傷痕再次撕裂,這才失了聽感。”
“那什麽時候才會好?”小和尚這時候,雖然拼命的抑制,可還是神情驚惶,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發現原來他還是個才十一二歲的小孩子。
問歸搖了搖頭,也上前握住了小和尚的手,剛一觸碰,小和尚就猛的顫抖了一下。
心思再平靜,也終究還是個孩子。從小同自己的師傅長大,視其為自己的親生父親。十二歲被送下山來,阿舍是極舍不得的,他好想問問師傅,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可是,他不敢,他不敢表現出哪怕最細微的一點不舍。
記不得什麽時候了,只覺得過了好多好多年,久遠的像是沒有發生過。
可是,怎麽會呢?因為他分明還記得師傅冷冰冰的臉,還有他的眼神,悲憫的、寒涼的、看物件一樣打量的眼神。
現在,這些記憶全部回來了,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不知今夕何夕,就像是那個時候。
師傅不知何故要下山一段時間,臨行前教他每日的功課,不放心的給自己下了一層又一層的禁制。
“師傅,你要去多久?”十分年幼的阿舍滿滿都是不舍,孺慕的眼神看着連胡子都發白的僧人。
“不知,阿舍且好好修煉,莫要同星宿外的人多接觸,會有危險的。”師傅很慈祥的看着他,那樣柔軟的摸摸他的發。
可是,很快就變了,就再他接下來說出那句話之後。
“師傅,阿舍很舍不得你,阿舍不願意離開你。”格外敏感的小孩子幾乎是立刻就覺得氣氛不對勁起來,師傅一下子用冰冷的眼神打量起他來,像是要通過他看什麽人,冰冷之意更甚。
“阿舍,師傅教你說過,情是什麽?”
“□□皆空,空茫茫無物。”
“那你應該怎麽做?”
“□□皆孽,猛撼甚于虎。天下正道真路,唯道!”阿舍懵懵懂懂的背出來,已經念過千千萬萬遍的話。
師傅的笑在嘴角稍瞬而逝,”阿舍,你要記住,記好,刻在腦子裏。“
然後,師傅走了,把正門鎖上,自己被困在星軌裏,整整兩個月,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是自己已經無形中湮滅了,只餘意識在浮萍似的飄飄蕩蕩。
最開始,是無趣,越來越深的無趣。
接下來,是恐懼,無所不在的恐懼。世上就只有自己了。不,還要更壞。世上的人那樣多,熙熙攘攘、喧喧鬧鬧,但沒有人知道自己,在乎自己。從始至終,只有自己,一個人!
再後來,這些種種洶湧的情緒都如潮水一般,轟轟烈烈的來,又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退下,只留下幾塊空了聲音的海螺,作為曾來過的紀念。
阿舍的心中終于不再飄飄蕩蕩,卻也沒有落到實處,只是,它不再重要了。一切皆空,求索無用,就且順其自然吧。
那時候師傅回來的時候,他看到師傅滿意的神情,才知道背過上萬次的情之經,真正的意義何在,現在,顯然自己已經做到了,但做不做得到其實也沒什麽關系了。
可是,現在,阿舍又想起了一切,所有的一切,他自己從不曾見過的許許多多。
是夜,小和尚冷汗津津、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問歸在外側,手臂支起額頭,杳有興味的看着小和尚不知覺間,往他的方向不斷靠近,像是怕極了,想要尋找陪伴;又像是冷的不行,企圖靠近火焰。
問歸用手細細的在空中描畫他的眼睛,這種熟悉感到底是哪裏來的?還有莫名的親近感?
雖然失憶,卻不會改性。問歸自問絕對不是只愛慕臉龐的膚淺之人,也并非真正的溫雅和煦。但是,在小和尚面前,他這張臉,單單這副空空的皮囊,自己就有種強烈的占有欲。自己真實的是什麽樣子,問歸是不知道的,想必該是在他面前裝了千千萬萬年,已經成了浸入骨血的習慣了罷!
在他面前,他,是誰呢?
問歸卻未能抓住這一點信息,去刨根問底,因為他聽到一個號召,那號召的吸引力不可小觑,直接抓住了他的靈魂,他意識清醒的抵抗着,卻還是一步一步的跳出窗戶,跳躍間,已是在遠處的飛檐走壁間消失不見。
天上一輪圓月,這是十分稀罕的。因為,在柳家之外,再看這月亮,卻是正常日子裏應該有的鐮刀彎彎模樣。
白裙飄飄的少女坐在院子裏巨大的假山上,手持一管玉笛,有着特殊韻律的樂音流淌而出。感受到氣息,少女收了笛子,莞爾一笑,畫着黑黛的細長眼尾朝着來人的方向眨了眨,好似蝴蝶振翅欲飛時,巨大的黑色羽翼。
問歸站定到假山旁邊的一個亭子裏,背着水,看向燈火下泠泠的水。柳心慈輕移蓮步,行走間步步生蓮,裙裾搖擺,實是美不勝收。
”主人“柳心慈走到問歸近身處,直直跪下,膝蓋砸到白玉石板上,發出沉重的悶響,這看着嬌柔美麗的少女卻好似根本不覺得疼一樣。
問歸轉過身,挑了個幹淨的位子,一撩白袍端方坐下,“姑娘莫要亂喊,小生惶恐。”說着惶恐,問歸看向美貌少女的神色間卻滿滿都是鋒利的審視。
柳心慈歷時幻化成原來的模樣,黑屋缭繞過後,一點一點的堅硬肉塊慢慢顯現。美貌無雙的少女仿佛揭下了厚重的美人畫皮。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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