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青梅 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頭

第36章 青梅 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頭。

人來齊後, 陸暖冬和他們寒暄，江景遇卻一言不發。

時間久了，王嘉榮發覺不對, 找着機會問墜在隊伍末尾的江景遇。

“你讓大家過來的, 怎麽還不高興？”

江景遇看了眼前方陸暖冬的背影, 才說：“我讓你們晚上來，沒讓現在。”

“現在怎麽了？”王嘉榮也看向前方，但他什麽也沒發現，“早點兒玩不好嗎？大家多高興啊。”

天空又開始飄雪。

一片冰晶落在江景遇鼻尖。

他伸手拂去化成水的雪花，說道：“大家高興，我不高興。”

原來的二人世界被打擾，誰會高興？

江景遇過了會兒沒忍住，他教訓着王嘉榮。

“以後別人問你的點是哪個點, 你再哪個點出門。”

“啊？為什麽啊？”王嘉榮一擡頭,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哦——”他恍然大悟, 拖長聲調，“打擾你的好事了？”

陸暖冬停住腳步，仰頭看飄雪。

雪越下越大, 有兩三片打着旋降落在她眼睫毛。

她下意識閉眼。

冰涼的觸感讓她不敢睜眼。

江景遇走到她面前，看她微微顫抖的眼皮。

他很輕很輕地替她擦拭化水的雪, “可以睜開了。”

陸暖冬聽話地睜眼。

在他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感受到他的影子。

再近些，就能聞到他身上類似松香的香水味。

那味道很淡, 要極近的距離才能聞到。

他的香水很特別，雖然他很久沒用, 但她還是一聞就聞出來了。

畢竟是她挑的。

所以, 她才不排斥, 也沒有躲開。

說來，江景遇會用這款香水也是巧合。

陸暖冬從小就很喜歡他用的那款小提琴的松香味。

外人聞着很像木頭抽屜的味道，唯獨她覺得好聞。

兩年前有一回逛商場，他們碰上新開業的禮品店放了試聞的香水。

她從人家門口路過，聞到和江景遇用的松香極其相似的氣味，愣是從一排香水中找出了她想要的那一款。

自此，江景遇開始收藏陸暖冬給買的這款香水。

那瓶香水被他擺放在桌角，他偶爾心血來潮時用一用。

江景遇高中後，碰不上陸暖冬，他也沒有閑心噴香水，已經很久沒噴過。

香水瓶身都落了淺淺一層灰。

直到這次出國收拾行李，他看着桌角的香水瓶，鬼使神差地将香水裝進了自己的行李箱。

今天陪陸暖冬見父母，他糾結好久，才決定淺噴幾下。

也許之前噴得太少、味道太淺，陸暖冬這才沒有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香味忽如其來，給了陸暖冬很大的驚喜。

“我買的香水？”她笑。

他也偏開頭笑：“是啊，總算聞出來了。”

沒一會兒，王嘉榮帶着人往商鋪跑。

他還不忘回頭叫上江景遇和陸暖冬，“你們倆倒是也跑啊！這麽大的雪，待會兒化了一身水！”

江景遇繃不住，轉過頭朝陸暖冬笑。

他問：“走嗎？”

“慢慢走。”

夥伴們逐漸跑向遠方，只有他們倆個不急不緩地走着。

雪輕飄飄地點在他們頭上、肩上。

陸暖冬悄悄擡頭瞧了瞧江景遇的臉。

她望見他落滿雪的頭發，心裏無端冒出一句詩。

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頭。

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吓了一大跳。

可越是不讓自己在意，越是在意。

滾燙的想法将她炙烤，仿佛再也壓抑不住悸動。

偏偏此時，江景遇将她的想法說出來。

“今朝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頭。”遇到樓梯，他扶了下她。

兩心一處，異口同聲。

陸暖冬沒有接話。

但她嘴角笑意将一切彰顯。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場雪，大家在外邊逛的閑心都消散許多。

不知誰搖搖一指，一夥人接二連三地進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前擺着兩棵裝飾好的聖誕樹，樹身上挂滿了小彩燈，格外吸睛。

女生們幾乎都被它們吸引，紛紛趴在窗臺邊讨論上邊的裝飾。

陸暖冬掃了一眼，興趣不是很大。

她低着頭喝手裏的熱可可。

聖誕節人聲鼎沸，但店裏播的是純音樂，很治愈。

江景遇一會兒看窗外飄雪，一會兒又看對面的陸暖冬。

來來回回，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陸暖冬不敢擡頭。

她總怕自己想太多，又怕自己想得沒太過。

現在再喜歡也只能壓箱底。

等到高考後，這份歡喜才能重見天日。

她有自己的堅持。

愛情不會是陸暖冬人生的第一選擇。

一坐就是一下午。

暮色漸濃，雪也收住。

白雪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陸暖冬一腳踩下去，在雪地上印出腳印。

他們一幫人商量着去吃披薩，轉戰其他店家。

吃過披薩，要在外邊再逛一逛。

在店裏，陸暖冬和其他人分食着幾份口味不一的披薩。

她吃到一份奶酪蜂蜜的感覺不錯，正想和江景遇分享，在記起位置後，她又把話咽回去。

江景遇沒坐在她旁邊。

他被男生們拉去另一張桌子。

但這不妨礙陸暖冬看他。

這目光如有實質，他第一時間越過幾個人形屏障與她對視。

陸暖冬對他晃了晃手裏的披薩，正巧他們那桌也有。

他一下明白陸暖冬的意思，也拿起一塊奶酪蜂蜜的試吃。

明明在一家店裏，隔得也不算遠，但他們瞞着其他夥伴悄悄做出的舉動，打心底裏沁出甜味。

他們咀嚼的是奶酪蜂蜜披薩，不知不覺間，又好似真正的蜜糖。

吃飽喝足，衆人皆歡。

再待一會兒，就該打道回府。

王嘉榮提議去河畔。

“剛剛來的時候沒細看，現在吃完飯正好去散步。岸邊燈火通明，肯定好看！”

這正合江景遇心意。

他也想和陸暖冬在河岸邊散步。

下午的獨處時光被打斷，他到現在還有點耿耿于懷。

江景遇走到陸暖冬身邊，小聲說：“河畔風大。你走我身邊，我替你擋風。”

陸暖冬默許，特意調整步調，跟他并排走。

河畔埋香，風月琳琅，夜色涼如水。

堆積的一層雪映襯結冰的河面上的光點愈發璀璨。

“還想帶你看河。”江景遇不大高興地說，“完全忘了這個鬼天氣，河面也該結冰了。”

陸暖冬安慰他道：“沒事，可以下次再來。旅行中剩一點兒遺憾，正好給下次再來一個理由。”

江景遇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

“那下次，不挑冬天過來了。”

“你可別忘了。”陸暖冬轉過頭看他，笑意盈盈，“你還答應我，明年五一跟我去看海。”

江景遇心跳漏了半拍，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忘不了，有關你的事都忘不了。”

走在前頭的王嘉榮回頭撞見這一幕，覺得他們很不對勁兒。

以前江景遇跟陸暖冬在一塊兒，給人一種他們格外熟稔的感覺。

而今天，那種感覺轉變成，誰也插不進他倆中間。

很玄妙，但又很合理。

王嘉榮甩掉其他人，悄咪咪摸過去，說：“你們最近好像走得過于近了吧？”

他早就想說了，苦于沒有合适的時機。

自從學校出了新規定，不讓異性同桌吃飯，王嘉榮覺得他們在學校接觸少了很多。

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兩個又不避嫌了。

似乎在刻意地在全校人面前表現他們的親近，但又好像真的親近很多。

王嘉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也不想胡亂猜測，他直接問。

“學長。”陸暖冬笑吟吟地說，“我沒有跟你說嗎？我跟江景遇開始談戀愛了。”

“什麽？校規不是禁止早戀嗎，你們怎麽……”王嘉榮完全呆滞。

他們不怕老師們采用強硬手段逼迫他們分手嗎？

事情鬧大，他們也不怕請家長嗎？

不知不覺，他将心聲問出。

陸暖冬很詭異地盯了他一會兒。

她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

幾周前她發的說說都沒讓王嘉榮當面來問，沒想到來趟香國，倒是得到了當時期待的反應。

不過王嘉榮提出的問題不是事兒，都差不多解決了。

“哦，你問的這個不用擔心。老師們跟江景遇爸媽說了，叔叔阿姨不管這些。至于我爸媽嘛——”

陸暖冬前面還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可說到後面有些說不出口，她看向江景遇。

“暖冬的父母對我很滿意啊。”江景遇拍拍王嘉榮的肩膀，“家長這關我們已經過了。”

王嘉榮的神情更加吃驚，他喃喃自語：“這就是年級第一的特權嗎？我也想。”

“話說，學妹決定也學理嗎？”王嘉榮瞥眼這個，又瞥眼那個，“學理也好，如果有什麽難題，還能跟這家夥探讨探讨。”

陸暖冬搖頭，“不一定學理，我還沒考慮好。”

她想想，當着江景遇的面說：“我做出選擇會基于自己的愛好，不會考慮其他人，無論那個其他人是誰、跟我有多親密的關系。”

“選你想學的。”江景遇被迫冷靜了一下，但他回神後也很支持。

等王嘉榮走後，他們又恢複獨處。

大約是被方才陸暖冬的一番話刺激到，江景遇問道：“你當時的問題解決了，還要繼續跟我假裝戀愛嗎？”

“還是裝一下下吧，不然在別人眼裏，我們才在一起幾周就分開，好像影響別人對你的看法。”陸暖冬為難地說。

“我無所謂。”江景遇攥緊拳頭，堅定地說，“總之你想結束的話，跟我說一聲就行。”

陸暖冬眺望遠方，她早就計劃好了。

“現在就能跟你說，在你高三的時候結束。高三壓力大，斷掉也是順理成章嘛。”

“哦，是挺順理成章。”

江景遇讨厭地上的雪。

它們将溫度滲進他身體，讓他體會到徹骨的寒。

【作者有話說】

女主不是戀愛腦，但男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