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青梅 風雪寂寂，凜冬已至

第37章 青梅 風雪寂寂，凜冬已至。

将內心剖白, 陸暖冬輕松許多。

這一次小小的放縱已經夠了。

這樣叛逆……實在不是她的風格。

在她說出那些話後，她跟江景遇之前的氛圍不如從前，處處透着別扭。

計劃好的游玩香國也泡湯。

江景遇推拒好幾次她的出行建議。

盡管還有伯父找的導游能領着她四處逛逛, 她也不想單獨出去。

回國的飛機上, 樂團的同學們都在熱火朝天地談論這幾天的所見所感。

她卻插不進去話, 江景遇也閉目養神。

陸暖冬擔心同學們來問她，她也幹脆閉着眼睛裝睡躲過去。

中途，她吃了三明治填飽肚子，留意到江景遇什麽也沒吃。

等飛機落地，她才敢正大光明看向江景遇。

怎麽說，今天他們倆也得一起回家。

江阿姨說了會來接他們，在路上總能說一兩句話。

等上了車，陸暖冬才意識到棘手。

就算江阿姨開口問他們在香國玩得怎麽樣, 江景遇也興趣缺缺, 蹦出幾個字就搪塞過去。

一路上, 基本都是江阿姨跟她在說話。

江景遇偶爾才會說那麽一兩句。

回到小區停車場，江阿姨停車，陸暖冬和江景遇先去等電梯。

趁着只有他們倆在, 陸暖冬才說：“一月份要期末考了，今年寒假你有什麽打算？”

“寒假？”江景遇盯着電梯的樓層數字, 說道，“應該回老家，不待在敬城了。”

陸暖冬心下一緊,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假裝無事發生, 問道：“那什麽時候走, 什麽時候回來？”

“年前就走, 年後再回。”

“年後？”陸暖冬腦子一空，直接質問，“今年你不給我過生日了嗎？”

她的生日在大年初一，如果他真要年後回，就真的趕不上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

從認識開始，江景遇從未缺席過她的生日。

她的第十六個生日在即，她希望他能在。

“你初一，還會像往年一樣回來嗎？”

陸暖冬問的時候聲小，恰好電梯到達負二層。

電梯開門聲，将她的話完全掩蓋。

江景遇好像沒聽見，所以沒回答她。

江阿姨趕來，她也沒了問第二遍的勇氣。

陸暖冬內心掙紮，終于妥協。

算了，就這樣吧。

這學期也沒幾天了，也許過完寒假就好。

學校在元旦放假前舉辦了晚會。

各個班級自由度很高。

陸暖冬聽黃雨說，晚會那天，每個班級幾乎都在看電影、嗑瓜子、表演節目。

這也是他們期末考試前唯一的放縱。

元旦前夕，陸暖冬将日歷本撕去最後一頁。

嶄新的一年來臨。

今年春節在公歷二月。

學校準備一月底考完試，再給學生們放寒假。

自從回國之後，樂團沒再舉行活動。

黃老師說，得留給成員們充足的複習時間。

某天，陸暖冬聽班長說，晚上可以留在學校上自習，她也跟着在學校附近租房的同學一起學習。

大家都很安靜，有不會的題還能互相交流，她挺滿意的。

只不過，這期間她跟江景遇見面愈發少了。

江景遇開始練習化學實驗，補上去年放棄的時光，早晚都不和她一道來回。

偶爾遇上，她開心地打招呼，對方也沒用以往的反應來回應她。

他平淡地回應她，甚至不如陸暖冬的點頭之交。

陸暖冬覺得他們有點像兩條起點交叉的線。

縱使開頭角度相差很小，兩條線接近重合，可當線條往遠方延伸，線條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敬城一天比一天寒冷，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場雪。

同學們再不情願，期末考試也近在咫尺。

這次考試同以往都不一樣。

高三單獨一棟樓作為高三生的考場，高二高一兩棟樓混合考試。

陸暖冬作為上次的年級第一，被分到高一一班的考場。

這次考試，座位格局沒怎麽動。

一班是三個人坐一桌，她被安排在最右邊那桌的最左邊。

她知道右邊會是江景遇——隔開他們倆的那張桌子被她選擇性忽略。

她早上沒和江景遇一塊兒出門，她坐在座位上，邊複習需要背誦的課文，邊等江景遇。

江景遇到考試前十分鐘才姍姍來遲。

見到他進教室，陸暖冬正準備起身給他讓路，卻見他右手往桌面上一撐，迅速地躍進自己座位。

坐江景遇後頭的剛好是王嘉榮，陸暖冬聽見他驚呼一聲。

“你怎麽來這麽晚？起遲了？”

江景遇從兜裏掏出跟筆，說道：“嗯，鬧鐘沒響。”

期間，陸暖冬一直盯着他，可他回個眼神都吝啬。

她開口說：“你還真不把期末當回事兒啊。”

半天沒聽到江景遇接話，在她以為他不想理她的時候，他才回答。

“擔心期末幹什麽？又不是高考。”

“你高考也不用擔心。”陸暖冬特意誇他，“今年該拿化競獎牌保送了。”

監考老師打斷考場全部的竊竊私語。

這也是位熟人，歐陽老師。

歐陽老師先發高二的試卷，他把卷子遞給江景遇，讓他往後傳。

發完卷子，他說：“同年級坐一列多沒意思，我看你們得交叉坐。”

在歐陽老師的安排下，嘩啦聲處處可聞。

沒多久，考試鈴聲響起。

陸暖冬很快投入狀态，唰唰地寫着題。

她很喜歡看閱讀，等浏覽完卷子上的故事，她才抽空瞄了眼江景遇的狀态。

江景遇在發呆。

他眼神落在卷子上，手裏的筆很久沒動。

他筆尖的墨在試卷上暈染成一團黑。

“咳咳。”陸暖冬假裝咳嗽提醒他。

他沒一點兒反應。

她只好學他轉筆。

轉着轉着，筆從她手裏飛出去，準确無誤地彈到江景遇胳膊上。

江景遇從走神狀态中抽離，淡定地把筆還她。

他開始認真看題，一句一句作答。

小插曲掀頁，兩天很快過去。

高二因為分了科，只用考兩天，但高一還得多考半天。

第三天上午，陸暖冬準備考完就開誠布公地找江景遇聊聊。

江景遇對她愛搭不理的也不是個事兒，他對她有意見早該說出來，省得她天天提心吊膽。

最後考的是文綜，陸暖冬按照試卷順序答題。

做完最後的地理大題，她的心就已經飛到窗外。

她按捺住飛揚的心情，逼着自己檢查題目。

剛做完的大題思路清晰，她翻過卷子檢查歷史選擇題。

陸暖冬不太愛背東西，有道關于年份的選擇題她拿不定主意。

她盯着那題，根據其他題目推算年份。

排除兩個錯誤答案後，她在剩下的兩個選項中猶豫不決。

這一耽擱，就拖到老師提醒還剩十五分鐘的時候。

她也懶得想那道，幹脆看起其他的題。

交卷後，陸暖冬迅速去地鐵站。

她不在學校吃，打算去江家蹭一頓。

她不信了，在飯桌上，江景遇還敢撂着她？

回去的路程仍然是那個距離，可陸暖冬卻覺得今天很漫長。

她一路祈禱地鐵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将将要到站，她才想起來要給江阿姨打電話說她要過去吃飯的事。

可她只等到對方電話已關機的提醒。

陸暖冬很不安，她內心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她提速出了地鐵站。

進小區後，最後的一段路她是用跑的。

她氣喘籲籲地跑到自家的樓層，摁響了隔壁的門鈴。

她摁了好幾遍，可沒人開門。

陸暖冬不信邪地等在門口，她想，江家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到是江阿姨打來的電話，趕忙接起來。

“阿姨，我中午想蹭飯，摁了門鈴，但你們好像都不在家。”

“我跟景遇來看他爺爺了，老爺子上個月摔了一跤，剛出院，我們得留在這照顧。”

陸暖冬“啊”了一聲，關心了幾句。

她聽着江阿姨似乎很忙，又說：“阿姨，您先忙自己的吧，我沒什麽大事。”

她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家。

陸暖冬打開冰箱，果然已經有伯母補上的吃食。

她取出面包片和酸奶，準備将午飯這麽對付過去。

邊吃，她邊回憶這個月江景遇不正常的行為。

答案很清晰。

江景遇對她冷淡，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在香國的對話，更因為他擔憂爺爺的身體。

陸暖冬迫不及待地給江景遇發消息。

［爺爺吉人自有天相，別太擔心。］

大概是打開了話匣子，江景遇回複了一整個頁面的消息。

［我……很擔心，這個月都在擔心］

［沒敢跟你說，怕耽擱你考試］

［我爸的意思是爺爺腦部有腫瘤，情況很不好，爺爺能捱過春節就不錯］

［CT結果我一點都看不懂］

［我是不是該聽我爸的，學醫？］

［學醫在家人生病時不會這麽束手無策］

陸暖冬打了好幾行的字，又全部删掉。

她本來是想說奶奶，但奶奶已經走了，她怕江景遇多想。

猶豫許久，她反常地發了幾個安慰鼓勵的表情包過去。

她不愛發表情包，但如果能讓江景遇開心一點點，她樂意發。

［你當你是神算子未蔔先知啊？］

［怎麽說呢，爺爺那麽疼你，肯定更希望你實現自己的理想］

［要是爺爺知道，你為了他更改選擇，他雖然會開心，但肯定也會反對］

這下，江景遇過了好久都沒回。

陸暖冬握着手機，蹙眉等着。

她祈禱他的爺爺平安無恙。

江景遇到了傍晚才回她。

［中午那會兒，爺爺進ICU搶救］

［別擔心，暫時挺過來了］

［這幾天我不會守着手機，你也不用等我］

［好。照顧好自己。］

［一切都會過去的！］

陸暖冬嘆口氣，眺望窗外。

風雪寂寂，凜冬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