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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隗洵刻意看着鏡中臉孔,呼吸沉重又不紊,伴着耳邊水龍頭源源不斷的水聲。
他開始迅速辨證着,把注意力死死集中在眼球上,幾分鐘後,他順利從‘髒不髒’轉移到“眼珠子為什麽是深棕色的?”
因為決定眼珠顏色的是虹膜組織裏的所含有色素的量嗎?
應該是吧教科書上是這麽說的。
不,是哪本教科書?什麽時候看到的?很久以前了吧否則怎麽會忘得一幹二淨?
啧,你怎麽健忘成這樣?
他的目光死死咬着這張令人不太快樂的臉,目光在那一瞬間又變得茫然。
鏡子又是怎麽制成的?
旋即又想到那些材料中應該有玻璃吧?“那玻璃又是怎麽制成的?”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玻璃最早是由火山噴出的酸性岩凝固而成……
果然人就應該多讀書,他要去看書。
就現在,立刻,馬上。
而且今天必須搞清楚鏡子和玻璃是怎麽做出來的,生而在世連身邊的東西怎麽做成的都不知道也配是個人?
不配,算了還是去死吧。
他關掉水龍頭,沉着臉往門外走。
離開衛生間那一刻,醫院回廊裏的風壓,空氣流動朝他撲來。
他悶着腦袋逆着風沿着走廊行走,滿心的瑣碎事。
手洗破了皮,此時風幹,水份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幹疼,小臂也疼,血口子出血量不大,但依然把袖子染紅了。
死不死?死不死?死不死?
算了,死吧,想死就趁現在啊,待會梁緒回來就想都不要想了,反正也成不了。
所以怎麽死?
這把他難住了,精神病院的自殺幹預是全方位的。
隗洵立住腳跟,杵在一個格子瓷磚裏,姿态放松靠在冰冷的瓷磚牆面。
一邊吹着《Oops》的口哨,內裏卻陷入沉思,要睜不睜的眼皮子底下,眼珠子轉着轉着就去到了‘筆’上。
跳樓燒炭上吊這種肯定是沒辦法了,至于臨時想到的筆,他知道閱覽室有筆。
筆是那種連着筆座的電話線筆,一般都是病歷上注明近期沒有自殘和自殺傾向才可以去閱覽室,他已經達标,是可以随意出入閱覽室的。
不過想想又打住了,雖然他不是一個怕疼的人,但沒有強迫恐怖血腥臆想的時候也不是真的瘋子,用筆自怼眼珠這麽刺激的事,沒點毅力真的做不出來。
怼心髒的話,沒點猛男的力氣還真怼不進去。
他把這種刺激代入到平常人蹦極,尋思着給自己加油,又想到用筆自怼只能做到自殘的程度,又幹脆的放棄了。
半分鐘後。
得想法子拿到前臺的美工刀。他想。
美工刀……
梁緒還兩小時才回來,只要他現在行動,兩小時足夠他涼透了。
想好對策,吹完Oops,他神情放松的又開始吹Whistle,朝大廳走去,挽了挽袖子,臨到護士站時,露出一道很長的血口子,“血沒止。”
他不會扮乖,扮乖太累了,所以從始至終都持着一副冷淡的模樣,反正大家都相信他是外冷內熱的性格。
凡事都事出有因,人們之所以相信,全因他在隔離區替梁緒和幾個護士挨過一記。
說來也是湊巧,那段時間的下半年有一批新設備要進來,體檢中心太小放不下,正在開拓土地和一部分地方重修。
結果裝修工人收尾工作時漏了一塊瓷磚。
不大,就一小塊,還沒女人半個巴掌大。
結果被一個精神分裂者撿到了。
隔離區每棟樓的醫生就兩名,一個周間上班,一個周末上班。恰巧那天,梁緒陪着一個新上崗的醫生和幾名小護士一起查房,他閑的無事跟着。
查到一半,一個病人突發意外拿出那塊瓷磚就往一個護士後腦勺劃過去。
隗洵當時注意到他靠近還有點懵,懵中透着濃烈的警惕。
露出瓷磚的那一刻,由于發生在慘白的白熾燈下,過于顯眼,他反應比在場所有人都要快,在那0.00000001秒中,他想出了兩個如何規避風險的對策,一個是擡腳踹過去,一個是從後襲擊卡住他的後脖頸……
但這些都廢時間,趕不上,他只能箭步一跨,推開那名護士。
也得虧那名護士比他矮的多,瓷磚劃到鎖骨上,血一下子争先恐後都激出來了。
他的應激反應也一下子逼出來,一腳揣到病人胸膛上。
病人老弱病殘,這一踹直接往後釀跄了兩三米,倒在地上大聲痛呼。
如果不是梁緒強拉着他先處理傷口以免破傷風,估計他會強騎到人身上揍。
總之初印象是很重要的,沒人會生疑他是想打好關系取得信任讓醫生護士對他降低警惕才選擇這麽激烈的對策,從那以後人們只會在他乖張之時為他找借口。
別介意啊,他平時不那樣的,0505對陌生人都這樣,他性格其實很好的……
好個屁。
護士又是一驚,回頭給他找雙氧水,“傷口清洗過了嗎?”她注意到衣服上有水跡,頭發也有點濕,但她打算先清理完傷口再慢慢問。
“嗯。”隗洵捋了一把頭發往後撥,露出少年朝氣十足的額頭,但随便低個頭又被黑發遮住眉眼,“你給我滅菌紗布片吧,我自己來。”
他打算把被抓破的口子處理一下,其餘就晾着。
他手上損傷蠻多,剛才角度的問題,護士沒看出來,他也不打算告知,一身濕衣就已讓人心生警惕了。
他自己處理問題也算是個老手,最嚴重是血腥臆想那段時間,又不願讓人靠近,就只能自己打繃帶。一間醫院沒什麽秘密,就算有,待個三四年也心裏有數了。
護士沒敢讓他自個兒去一邊了,只說:“我給你止血,你在這兒等等吧,娟姐也快回來了,她去給你拿破傷風抗毒素針了。”
“好。”
隗洵應着,眼睛往筆筒裏那把美工刀瞧,只瞧了一會兒便斂回視線。
還是偷不得,太顯眼了,一旦看到刀不見了,監控一查就清楚了,到時別說兩小時,估計沒過兩分鐘就被抓包了。
“手。”護士說。
他伸出右手,手背向下任她往傷口邊塗軟膏。
那血口子打豎劃在小臂內側,長達兩三厘米,像瓣膜一樣閉合,但皮肉卻是向外翻,瞅着簡直觸目驚心。
“流浪貓的攻擊力真強。”護士感嘆着,“跟我家那只橘貓比起來,還是橘貓好。”
那是你沒見過野貓。隗洵心想。
“疼不疼?”護士以為他不說話是在忍痛。
他一點頭,“有點。”
怎麽說也是個人。
他做好處理,娟姐也回來了,給他打了一支破傷風。
“你要在這邊等,還是去活動室等啊?”娟姐問。
“活動室吧,他回來告一聲。”
“行。”
娟姐給了他四角粘着橡膠的門卡,“不要到處跑,待會兒大家都要睡覺了,你別上樓啊。”
隗洵拿着回廊盡頭活動室那張門卡,懶懶應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路上,他還在琢磨着自殺的渠道,把袖子撸下來,眼皮子也跟着疲憊下來。
他每天只睡三小時,這種症狀持續十五天了,然而疲憊歸疲憊,他一着床阖眼就會心悸,坐卧不安,唯有閑逛能舒緩他的內心。
隗洵每一刻都在想自己是否會猝死,如果會,那将會在哪兒死去?
在那住了将近十年的隔離區?還是這慘白燈光的走廊?或是這一步的格子中?或許從現在開始的第七個格子他将會倒在地上,他試着去期待。
一、二、三、四……
這是一個轉角處,又是一個五、六、七——
隗洵頓下步伐,杵在那兒些許失落。
餘光瞟到一星半點的火點子,裹挾着他的是一陣透心涼的風。
今夜沒有月光。
漆黑夜幕下,那道身影些許熟悉。
是方才護士站偷看他的女人。
那女人坐在階梯上抽煙,穿得涼薄,但大概是煙草氣息舒暢了四肢百骸,倒也不冷。
走廊的燈光打在他背上,門外圍牆上倒映他充滿無限可能的身影。
樓玉吸煙的動作頓上一頓,微微側過頭的眼神裏還帶點兒沒有落點的茫然。
旋即又是一愣,目光落在他沾了血的手袖上。
空氣中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
她掐了煙,把煙頭扔在外頭的垃圾桶,關上雙門,回頭見他還站在那兒。
“你怎麽了?”她問。
你怎麽了,你感覺怎麽樣?你在想什麽?這些都是非常平凡的問候,這麽幾個月以來,護士和醫生一天總要問她個幾回,如此放在這裏并不突兀。
隗洵亦是個過來人,這一聲直接問醒了他。
“沒什麽。”說完,他便離開了。
樓玉眉頭一皺。
她有種不詳的預感,這種對話太過于平常,也就是太過于平常,所以才會察覺出哪裏不對。
那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離開的步伐稍作停頓。
他回身說:“我想自殺。”
樓玉定在那兒,瞳孔一個瑟縮,呼吸生出小小的困難。
這種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可卻又讓人措手不及。
“……為什麽?”她問。
樓玉心裏無助,這種自殺觀念直逼眼前,但她卻完全無法伸出援手。
她要怎麽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去治愈眼前的陌生人?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他聲音冷冷的,有點像自嘲,卻又像是真的不懂。
樓玉:“可是……”
她想說:話不能這麽理解,人也不能這麽極端。
隗洵打斷她的話茬。
“這世界太多事情說不通了,我曾經還覺得我這眼兒為什麽長得那麽衰,它為什麽長這樣?別人的怎麽就那麽好看,憑什麽?怪基因還是怪什麽?但那又怎樣?難道不是存在即合理嗎?”
“自殺可不合理。”
樓玉說完,眉心一跳,覺得自己可沒什麽資格說這句話。
最諷刺的是,她兩天前才這麽想過。
隗洵輕輕一哂,冷嗤:“一個物種的滅亡更不合理,你看地球在乎過嗎?”
“……”
“我走了,你放心啊,今天不會死的。”他說完倒退兩步,笑了一下,“我還沒想清楚……”
這一聲是極虛的,以至于沒落實,後面亦沒了聲。
但很快,他又無謂笑了下,繼而就着後退的步伐轉身離開了,尤以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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