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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隗洵雖然沒覺得羞恥,但這畢竟是個公共區,不适合做那什麽事。條服太薄了,完全蓋不住頂起來的地方,平靜之下又熱出一身汗。
他語言貧瘠的挪開視線,開始瞎想一些有的沒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除卻晨.勃的自然現象,在其餘時間升旗。
為什麽會突然起了反應?
因為紅衣?因為花酒?還是因為紅衣少女的長相?抑或還是她目光中不落實的空茫着實很迷人?
鏡頭一轉,反派女一的部分過去了,現在是聖母白蓮·女醫仙的part。
女醫仙正為打赤膊的反派男配療傷,畫面又白又無趣。
隗洵被那幾個素白又無味的鏡頭煩到了,姑且覺得小弟弟沒有站起來的必要,就倒旗了。
自生病後,他的情緒就容易大起大落,易消沉,易激怒,也易心悸,忍了會兒沒去快進,壓了壓心神才離開這間活動室。
但沒人注意到的是,他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邁入了活動室。
樓玉把溫熱的水杯放到一旁的活動桌,繼續看起電視來。
由于這會兒清河院開放區沒什麽病人,而時間又過于早的緣故,所以護士給她打開電視特意允許讓她随便選臺看。
樓玉便百無聊賴的轉臺,轉着轉着忽然轉到了自己拍的話劇,準确來說是這是一部當下少有的話劇式電視劇,這亦是她的成名作——《樓蘭》。
她在拍《樓蘭》時,正是大一新生的年紀,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作品了。
《樓蘭》的導演到學校來給他們導師還人情,提議要幾個小配角,導師就給了聯系方式,其中有她一份。彼時她的綜合成績還不錯,當得起導師的引薦。
通知去試鏡時,她就去了,照着導演給的女N號臺詞演了一次。
她對這個角色不感興趣,去了片場得知男一也是她不喜歡的男明星之後,覺得很沒勁兒,于是只用了七成功力。
她也覺得這個角色沒戲了,但心情完全不受影響,試鏡結束就美滋滋回了學校。
結果幾天後,導演助理通知她再去試鏡一次,這次是試鏡女一。
樓玉在去途的路上,想了好幾個可能性,其中有點猶豫和掙紮。
不靠背景想上位對大一新生來說,想都不用想。女一這個角色不是那麽好拿的,而且這導演還是個名導,他的戲無論是超一線女星還是國際巨星都要面試。
樓玉在門外等待時,有幾個實力相當出色的話劇演員也在外面等待,其中不乏年齡稍長但勝在童言,也不乏正是花季年齡的青春少女。
但場景很冷清,誰也不搭理誰。
她在外面又猶豫了一陣,男一的确不讨喜,但演戲麽,既是工作又是愛好,未來可能還會遇到無敵讨厭的人,何不把這次當成一次歷練?
于是這回面試她就全力以赴了,但踏出門外時還有點兒不踏實,直覺這個角色還是拿不到,因為在座幾個評委的臉色都挺嚴謹的,分辨不出喜怒哀樂。
不止她心裏沒底,其他幾個面試者也同樣心灰意冷。
樓玉倒沒這麽沮喪,她的處境和這些人是不一樣的,她還年輕,輸得起,如果在這圈子混不下去了還可以回去繼承一個名校和一堆家産。
于是為了犒勞自己,離開後就去吃了海底撈。
結果吃到一半時接到導演助理的電話,恭喜她拿到女一號了。
樓玉拿到劇本後,還琢磨了會兒為什麽是自己,她不信在場所有人演不出那一段敢愛敢恨。
後來便曉得了,反派的形象特別鮮活,而她的外形和角色非常相像——這個事實對大部分人來說也許很兇殘。
樓玉也清楚自己不是靠實力拿到的,而是上帝賞飯吃,所以進組後更加賣力的鑽研。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劇大獲好評。
最後樓蘭這個角色在劇裏遺憾的死去,和她那沒戳破窗戶紙但有一腿的CP陰陽相隔,搞得當時的觀衆十分意難平,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走出這個陰影。
樓玉也因此在網上爆紅一段時間,她的角色被截成動圖在網上瘋轉,這大概是她在網上最紅的一段時間。
後來她就再沒演過電視劇,更沒演過院線電影,很長一段時間,她只活躍在舞臺上,演了許多話劇,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有,都是一些極其有深度的作品,也有大部分作品著作是出自她手。
但她的代表作一欄卻偏偏只有《樓蘭》。
在《樓蘭》中,她的形象尤其吸睛,一襲紅衣黑發,活生生一個風流女鬼,仔細一辯會與現實重合。
但那時的她,年輕,吸睛,風光無限,而現在,像是一朵垂死前的花兒。
離開活動室後,隗洵有點煩,到護士站問圓圓小護士拿了門卡。
他去了走廊盡頭的活動室,打開無線路由器和電腦,發了條動态:開播。
他只有在春節這幾天剛好碰上躁狂期才會開直播,也是剛巧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躁狂期,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種飄渺捉不住的實感。
他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轉抑郁相,但下一刻卻不知何時才會來臨。
至于為什麽只有躁狂期才會直播,那歸根結底就是因為每到這個期間,他就有源源不斷的話要講,可以從盤古開天辟地講到現代AI發展,從渺小的人類講到宇宙銀河,還能把人裏裏外外包括細菌全部講一個遍,并且講的有條不紊,有理有據,根本沒人能找出破綻。
如果不讓他按現實規律來說,他還能架空一個時代和世界。
說白了,他就仿佛是一個說話機器,你永遠不知道此刻他的腦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
但只需要明白——
他在躁狂期間可以同時開幾十個進程,并且,還能高速運轉即可。
直播間裏關注他較早的人都知道他的真實情況,會耐着心思陪他聊天,帶着不加修飾的好奇心和憐憫,有些新來的就權當看到一個穿着病號服的靓仔在直播聊天打游戲。
但他開這個賬號有六七年了,一開始就是為了打發躁狂而開的帳號。
久而久之,網上就有一些關于‘!’的八卦傳聞,畢竟大家都覺得一個精神病患者在直播這件事很新奇。
隗洵開直播的次數寥寥,每次都是直接開,開了就當有人在看,然後他說他的,到時間之後就直接關了。也就是昨天看到有人可憐兮兮的說錯過了,所以這次才發條動态,雖然這動态通知的也沒卵用。
直播開了三分鐘才有一個人進來,彼時他正在游戲區裏閑逛。
-我來了!
-耶(^-^)V,我第一個。
“早安。”
屋裏燈沒開,只有電腦微弱的光線鋪灑房間,隗洵扒拉來不遠處的黑色頸枕靠在脖子上,屈着膝蓋繼續玩,他剛才那股子勁兒還沒徹底消下去,也就沒出聲。
半天過去了,終于來了幾個人。
-啊啊來晚了!直播多久了!?
-樓上的,剛開沒多久,不用擔心
-不擔心就有鬼了,這他媽可是年播。
-!今天心情很好吧居然一年開兩次,活久見。
-哇靠才九點鐘,幸好被拉起來走親戚,不然錯過就哭唧唧了。
因為主播不說話,觀衆在評論區你一言我一語版聊起來。
-今天不打游戲嗎?
評論區有人問。
“不打了。”緊接着就鼠标滾輪左碰一下,退出游戲區,隗洵想了想,還是打開網頁搜索了08年版的《樓蘭》,他說:“我今天在活動室看到一部電視劇,今天來看劇吧。”
-我在破站看up主直播看劇嗎?
-什麽劇
-我居然沒覺得這提議哪裏不好
“我開攝像頭。”隗洵說。
-啊好好
“你們看我,我看劇。”隗洵沒應評論,他說完那句話後就在連接攝像頭,“我找cut看,不看整部,要是沒有cut就不看了,改看別的。”
-嗚哇還以為今年要錯過!的成長了
-+1
-+2!
-我看!的直播看了六年了真的從膚白小正太成長到現在(?混世大魔王)
-kkkkkkkkkk
-說得好聽是六年,實際上今天才第七次。
-樓上的人艱不拆
-hhhhhhh
屏幕中彈出一個小黑屏,忽然微微一亮,出現一個晃晃悠悠的人影,隗洵見連接成功了便坐回去調角度,出現一張白的發出柔光的臉孔。
-帥帥帥
-還是那雙熟悉的厭世三白眼
-這是我見過的最迷人的三白眼了!
-姐妹們,我想搞
-不,你不想。
-想可以,搞不行
-有沒發現弟弟的輪廓更明顯了?我去翻翻以前的舊照
評論區靜了一瞬,過了一分鐘之久。
-真的啊!額頭的線條更分明了
-但是瘦了,比去年。
-我愛!哥哥
-給大家分享一個剛才發生的人間大爆笑!!!!
-說
-三秒鐘命令你分享人間快樂
-生活太苦了呃需要甜甜甜和哈哈哈
-行行行別催我打字慢
-剛我姨經過瞄了一眼我手機,看到!之後就停下來了問我這誰 幾歲了?別說還挺好看的
-我如實回答了,說這是精神病院最靓的崽今年19
-我姨聽到19這個數字之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姨今年五十三歲了
-她說!比她要小34歲這件事
-真的讓她十分難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
-hhhh
-操
-我笑完之後掐指一算,我比!大十歲
-我3
-我5
-哦 我也是
-悲哀啊!
主播不說話,評論區就只能自娛自樂,自給自足。
打開攝像頭後,隗洵就不怎麽管評論區了。
他冷漠以對的曲起腿窩在椅子裏,開始找cut,邊碎碎念着:“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喃喃細語,聽不真切。
到後來分貝不降反增,評論區的人開始擔憂他,尤其隗洵從沒向觀衆渲染消極的情緒,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出現。
-今天不舒服嗎?
-看起來不太妙啊……
-不如別直播了5555好舍不得啊,但是!要不還是去找護士看看吧?
-好舍不得+1
-以後會常開直播嗎(畢竟今天破例了
-不要期待啊各位!!!
-沒有希望沒有失望!!
到最後他也沒找到cut,直到評論裏有觀衆說版權原因早被破站強制退了,他才感到遺憾,看了幾個混剪,有女一x反派,男一x反派,男二x反派,女一姬圈總攻……
隗洵退出了直播,在漆黑一片的活動室裏閉目歇息幾分鐘,才摘下耳機和頸枕,走了出去。
煩死了。
“他們過于強調意志力的作用和主觀能動性。”
“你為什麽不想治療?只是單純的貪戀躁狂時期的‘爽’嗎?如果只是這樣,那麽用抑郁難過當作交換,很不劃算。”
“我,膽汁質,抑郁質。”
“一條自己牽着自己鼻子走的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屬感,像我,我不屬于熱鬧的世界,當我在隔離區,我就有集體融入感。當我去到開放區,我只覺得這個世界那麽大,很吵,很不耐煩。”
“把別人的善良當做蠢,這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跟你的差別?撇開那些有的沒的,如果我的人生被我過得這麽糟糕,它是會生氣的。”——“它現在就生氣了!”
“你有沒搞錯,我可能會殺人,但做人基本素質還是有的,至少我不會踢翻垃圾桶。”
“強迫症患者的世界絕對是史上最恐怖的‘內鬥’,分明是一個軀體,卻真自相殘殺。”
“路上死了一個人,你身上藏着刀,人是你殺的。”“路上死了一個人,你身上藏着刀,人是你殺的。”“路上死了一個人,你身上藏着刀,人是你殺的。”……
“很高興這段時間沒再出現厲聲的尖叫,人走在路上不再無端端自焚,更不會被空氣中隐形随機出現的鋼絲大卸八塊,總之很高興我附近不再有屍體。”
“今天在閱覽室見到一個白癡勸我有心理病就別看心理書,避免思維陷得太深無法自拔。”——神經病嗎?那缺胳膊少腿的還不能看生物書了?那能不能見人?
“今天又要做特殊工娛治療,但我不想洗什麽被子,我比較想洗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高興的時候是不是真正的高興。”
“現在是5日下午1點12分,今天确診出是混合發作型了但是好他媽神奇啊我做什麽就混合型了這就好比死神說我欠操但我他媽明明什麽都沒幹我怎麽就欠操了?嗯這花兒什麽時候長的哦好像是上周,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那什麽Cochlearia danica嗎前幾天才看過說是十字花科的一種小雜草,但這他媽是濱海植物啊!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完蛋了我這麽愚蠢到底怎麽活下來的我應該去死吧居然蠢到這個地步不行我還能拯救一下,我應該多讀書,對我要多讀書現在就去嗯是不是應該讀百花全科應該是吧先搞清楚這花名字再搞清楚這花名頭是什麽界什麽門什麽綱什麽目什麽亞目什麽科原産地是哪兒啊啊啊這他嗎的還在這賞花還能不能行了我操.你他媽就得以死謝罪的嗯那女人怎麽回事她幹嘛一直盯着小爺我啊啊啊別看了我這麽優秀你哪兒配得上我啊啊算了別傻了吧唧在這兒發愣了我還是回去想想怎麽自殺吧收拾收拾準備去世好了,操自個屁的殺啊你根本不想死你知道嗎就算這世界沒救了也是應該它去自殺,媽的地球能自殺嗎呃現在幾點了什麽啊啊啊啊怎麽才過去兩分鐘啊我操”
“哦,操.他媽的”
“我應該真是混合發作型無誤了。”
“像是經歷了無數個生死輪回,唯一不同的是,不需要喝孟婆湯。”
“算了吧,無所謂了,我還是決定放棄自己。”
“嗤……正常人都在裝精神病,精神病人都在裝正常。”
“原來的樣子,我早記不住了。”
“誰允許你看我的……”
“誰允許你看我的?”
“誰允許你看我的!?”
閉嘴!
閉嘴!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那雙黑白分明的三白眼毫無預兆的睜開,一珠圓滾滾的冷汗從眉心滑到眼皮。
如走馬燈般的一幕幕在眼前破碎了,周遭沉入死寂。
隗洵只聽見胸腔裏,某顆鮮活的東西正在急的上蹿下跳的聲音,還有空氣中無形的錘子,正一下一下地擊打着他的心尖和太陽穴,砰砰,砰砰的,整個世界在跟着回響。
夢魇被他的意識一刀劈開,睜開眼卻掉進了另一個清冷而孤寂無一人的空間,這令他有點委屈,眼周漸漸紅了,擺在被子外的手臂漸漸發冷,瑟縮着揣回被子裏。
漆黑房間中,隆起的一團在戰栗發抖,猶如困獸不安,将空氣中彌漫的恐懼逐漸吸收。
月光從鑲嵌在雙層玻璃的百葉窗裏擠進來,整個房間只漏了幾條線一樣的光束。
隗洵坐起來,合緊了牙關,控制好情緒後,不疾不徐脫下被冷汗浸濕的條服,撿來另一件幹淨的套上,扣了一半扣子便不顧不管的摸黑下了床。
他的夜視能力一向很好,一路無阻進了小衛生間。
卡下牆上的開關,眼睛倏地遭到強光的暴擊。
逼仄空間裏,慘白光線下。
他低下頭,擰開水龍頭,雙手捧住冰涼徹骨的自來水,一遍又一遍狠狠拍在臉上。
不斷地調整着吐息,心髒仍在劇烈竄動。
什麽都聽不到了,耳邊盡是無聲的風壓,虛無的風噪被無限放大。
像有什麽在腦內一隅揮之不去,但到底是什麽卻又說不上來,腦海裏依然一片詭谲的血紅,真實到眼前也一片模糊。
條服上都沾滿了水漬,正暈染着向四周綻開,像一朵失去形狀的花朵。
他把頭發全部捋到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空氣中像是響出一聲不耐煩的‘啧’。
0505單間裏一向沒有鏡子這種易碎品,沒有洗漱用品,更沒有什麽沐浴露洗發水一類的化學用品,而花灑蓮蓬頭一到晚上十一點準時停水,盥洗池的塞子早被人收走。
隗洵一手撐在洗手臺邊沿,一手拍在心律不穩的胸膛上,一雙瞳孔失焦般的面對空氣,在紊亂的呼吸聲中觀察變幻莫測的思維,最終斷了洗澡的念頭。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眼前血紅一片漸漸退去,他才稍微穩住心神,才回到房間,往後一倒,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
胸腔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時多了幾道劃痕。
幾道小口子非常尖銳,仿佛生出倒刺卡着他的神經末梢。
對于傷口莫名的出現,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他總會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誤傷自己。
不過他不在乎,只要能盡快從失控中抽離,這點傷口不值一提。
是啊,失控一不留神可是會死的,受點傷算什麽。
隗洵搓搓手指,把殷紅的痕跡擦在衣擺上,現下只覺得內髒消停下去了,但表皮卻暗暗吃痛起來。
今天十五號,和往常一樣,今天要做體檢,這是他最不喜歡的環節。
體檢時,他要做許多檢查,腦電、心電、各種評估……這些檢查就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剖開,所有恥辱不堪,免費供人觀看。
沒有人會喜歡讓外人剖析自己,表面看起來不在乎,心底裏實際是要不耐煩死了。
但次數只多不少,漸漸地他對此變得麻木,從最開始的不配合,變成現在的冷漠以對。
隗洵靠在牆邊,把臉埋到羽絨服領子裏,凝睇着梁緒不厭其煩的脫下大衣和手套,挂在入門的落地架上。
梁緒轉過身,見他對這滿室的暖氣無動于衷。
“我一直想問你,你不熱麽。”他問。
“你管我。”他的聲音很小,聽起來弱弱的像是不敢反駁。
但只有梁緒品過味來,他只是懶得撥高音量,且聲音裏還帶着點不配合的情緒。
梁緒聳肩,“那走吧小朋友,讓我來看看你這個月都幹了什麽好事兒。”
隗洵慢吞吞走在他身後,神色恹恹。
“你郁期還沒過?”梁緒才意識到不對勁。按道理他該轉躁狂相了。
“過了。”他悶悶的回。
“奇怪。”梁緒說:“你突然人間失聲,搞得我很不适應。”
“閉嘴吧,再說我大腦都失聲了。”
他現在很煩躁了,此刻只想砍人。
是真的想砍那種。
梁緒這個白癡對他可真是放心。
任何精神病人的行為都是不可預見的。他們是器質性病變,就好比抑郁症患者的大腦內多巴胺的分泌量明顯減少,而強迫症是大腦底部基底神經節中的某些圓環過于活躍。
雙相情感障礙的神秘則較于前者,目前病因未明。
但每種精神病人都是由病理學改變的,說來奇怪,這堂課還是梁緒親自教的,但梁緒從始至終都沒提防過他,也許他的确真的沒有傳說中那麽聞風喪膽,隗洵揪了揪垂下的一绺發絲。
梁緒在某種程度上是一位良師,給他講述過許多關于病情的見聞、資料、還有病理等,還會讓他詳細了解到他究竟為何會生病,在發病時哪種行為是正常的,哪種行為需要警惕,過去醫學條件不發達時,人們是怎麽應對這種病症的。
比如二十世紀期間,人們是用‘前腦葉白質切除’手術來隔斷強迫症的。
梁緒給他看一張大腦的圖片,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人體裏所謂的記憶體,簡直驚豔的不可思議,可就這團驚豔的東西裏,有一塊黑色的瘡疤。
梁緒說那是手術造成的,前腦葉白質切除手術。
這種手術是把手術刀從眼窩穿過去,然後左右晃動一下,切斷腦前部與其他部分的連接。
然而驚人的是,這種手術的确能緩解強迫症的症狀。
當然了,有時候也不能。
梁緒領着他拍完腦電圖,聽他說完早上的夢魇後,為了安撫病人的情緒,還多拍了一次腦CT。他指着CT說:“你看,是不是什麽都沒有?”
隗洵自然也知道顱內不可能大出血,只是強迫症讓他過濾某些想法的能力變得非常困難,所以腦海裏血液蔓延的畫面一直揮之不去。
這不就是這病的典型症狀麽?盡管你知道不對勁,但你就是沒法将它趕走。
梁緒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拍心電。”
給他拍心電的是一位女醫生,等他脫下衣服後,神情掠過一絲驚愕,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仿佛這是意料之中的,卻又是猝不及防的。
他薄弱的胸膛上滿是紅色新鮮的傷痕,叫人不吃一驚真的很難。
但更多的是可惜,就好像是在可惜漂亮白皙的藝術品上,出現殘缺的裂痕。
隗洵和以往一樣,全程不情不願做完檢查,最後坐在病床上抽血。
除了必要血檢和尿檢,他還需要為接下來新藥組其中一種藥做個小檢查,以防藥中毒。
偌大的六人間病房裏,沒有窗戶,只有不少拉簾隔開病床。
他就坐在其中一張病床上,看着大動脈深紅的血液被抽入管中。
約莫是因為檢查進行到尾聲,他的情緒漸漸反轉,輕躁時的症狀也漸漸浮現,開始撩身邊的人說話。
他在這個發病期說話一直口無遮攔。
護士工作多年,常年都在應付精神有問題的病人,多麽離譜出格的都見過。
像眼前青少年這種只是單純蓋着被子撩騷完全不逾越的病人,算是少見了,當下便起了興趣,她看了看兩管深紅的血液,走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笑着說:“我幫你包紮吧。”
隗洵剛半坐起來想自己上藥打繃帶,聞言就下意識婉拒了。
護士剛被他撩過,此時笑了一聲。
他捏着酒精往胸膛上倒的動作一頓,有點無所謂的放下了。
“那你來。”
護士拿起棉簽沾了碘伏,開始給那幾道長口子消毒,碘伏是塗在口子附近的,但硬生生有種碘伏往傷口裏滲的感覺,直接刺紅了周圍白皙的肌膚。
胸膛和手臂這些地方還是比不得的,至少現在刺痛的感覺直接傳達到大腦,痛感極其強烈。薄弱肌膚以可見的速度在漸漸泛紅,三白眼的眼周也跟着潮紅。
除此之外,他只板着臉,沒有多餘的情緒。
護士:“還撐得住嗎?”
“動作快點。”
“可以叫出來,這裏沒人。”
“是嗎。”他皺着眉,面色不悅的回。
“當然了,有的話早出聲了吧,所以沒關系的哦。”護士說到最後,尾音上挑,像在哄人,聲音也不懷好意的。
隗洵不動聲色垂着眼眸,那根棉簽在傷口上打轉。
原本還覺得這個護士小姐姐很漂亮,聊聊天也不錯,此時只覺得索然無味,徹底躺回床上,不痛不癢的說:“不疼,只是餓。”
他也覺得自己忒奇怪,只許自己釋放說話機的天性,不許對方回應。
大概是因為他天性也不喜歡熱情話多的姑娘。
躁郁症可以改變他不喜歡搭理人的本性,但也沒法改變他的本性嗜好對不對?
而且他見過自己聒噪的模樣,也煩極了這個模樣。
可年輕的護士姑娘沒明白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一茬,偏偏熱情的回應了。
“哦?”護士的眼神愈發不懷好意,給了他一個‘我懂’的眼神。
隗洵想說‘你誤會了’,但他也不是痛覺遲鈍,這會兒沒了那股子自虐的勁兒,只覺得哪哪都疼,胃部也跟着餓得慌,實在懶得開口,主要是太痛了,開口說話也沒什麽氣勢,手臂略微乏力攥着一旁的拉簾。
沒拽動還好,這麽一拉,他才看到旁邊有個人。
他若有似無瞟了護士一眼。
對方依然沒發現旁邊床位有人。
那人就側躺在床上,背對着這方,被子拉得很高,只彈出半個頭。
兩床中間隔着個床頭櫃,床簾拉到邊,怪不得他一開始沒看到人。
“晚上去你房間麽?”
耳邊一陣熱氣撲來。
隗洵偏過頭,上下打量穿着護士服的女人,旋即無聲笑起來。
晚上有點事兒,今天早些更新,可能明天也是下午這個時間。
感謝大家支持正版,留評送紅包~
感謝x2:。扔了一顆地雷!
感謝x3:“每天都想你更新”,“Kiaa”,灌溉的營養液,一口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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