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起拜年
一起拜年
因為不想看到謝霁翡失望落寞的樣子,黎聽懸一時沒忍住,松口答應了要在這邊留宿一晚。
畢竟,那麽明麗的一張臉蛋,還是要多笑一笑才好看。
雖然已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黎聽懸終究不是那些二十啷當歲的沖動小夥兒,說到底,他已經過了那個可以無所顧忌縱容自我的年紀。
本着對別人負責、也對自己負責的态度,黎聽懸并沒有立即作出具有任何暗示意義的回應。
他想,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而對于一不留神說出口的應承,既然覆水難收,那麽為了避免把人吓着,他這一整晚還是盡量不要随意出來走動了。
于是,黎聽懸便在客房裏安安穩穩地做一夜君子,把之前積壓的非重點文件都看了一遍,第二天差點搞得公司的中層員工心态崩陷。
反觀謝霁翡的這一夜,他放着卧室裏的飲用水不喝,而是間斷地拿杯子到外面的走廊裏接水,為了吸引到某個人的注意,甚至故意弄出不小的動靜。
可惜的是,與電視劇小說裏的橋段相差甚遠,他忍着膝蓋疼,來回數次接水倒水,卻是連一次和黎聽懸的偶遇都沒有達成。
從卧室內的鏡面裏看,他今晚已經敷了最貴的面膜,皮膚明明比平常更加光滑可人,白得嬌嫩,可惜卻有人躲着防着,愣是一眼也沒看過來。
到了後半夜,謝霁翡撐着睡意想再出去接最後一趟水,打開門,就見飲水機調了位置,面對着自己觸手可及。
這機器看着小巧,重量可不輕。
黎總好臂力。
翌日,黎聽懸為了回報昨晚的一餐飯,早起後還給煮了粥。小米裏加了幾塊甜絲絲的南瓜,空氣都彌漫着溫暖的甜香氣。
謝霁翡倒沒想到,大總裁還會自己燒粥。
“這好像沒什麽難的。”黎聽懸挽起的袖子還沒放下,有條不紊地盛了粥,仿佛真的不把這件事當作什麽,挑眉問他,“難道你打心底裏就覺得我理所應該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種人嗎?”
的确在心裏這樣想過的謝霁翡捧着粥低頭喝了一口,眯眼舒服地喟嘆:“您好厲害,什麽都會。”
男人嘛,就沒有不愛被人誇的。
即使這個男人面對誘惑,能做到十分的坐懷不亂。
如果不是一大早又來這種體貼溫柔的戲碼,他就又要對自己的判斷産生動搖了。
“也有我不會的。”黎聽懸搖頭,“比如演戲。”
這話一出,謝霁翡的後頸皮當即就豎起了一層寒毛。
多麽具有誤導性的語句啊。
如果不是他低着頭沒露出太多表情,可能馬上就會露餡。
黎聽懸說這話應該只是随口,并不是真的意有所指。如果他已經從自己乖順的皮子底下知道了什麽東西,就不會還是這種語态表情了。
“我演技還差着不少火候呢。”沒有停頓太久,謝霁翡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小姑娘們閉着眼瞎誇的,您跟什麽風哪。”
黎聽懸吃完粥,擦嘴,看了謝霁翡一眼,“她們哪是閉眼誇,誇的時候,明明還記挂着你的臉呢。”
一句揶揄的玩笑話,兩人的氣氛從早晨的略不自在,漸漸變得自然融洽起來,而且非常默契地,誰也不提昨天晚上的事。
畢竟謝霁翡不好直接問,昨晚的他,是不是顯得特別不矜持、沒魅力?
而黎聽懸也不好直接說,自己是不是到了晚上就對那檔子事格外沒性/趣。
抛開一切臆想。
總之,一切相安無事。
黎大總裁日理萬機,吃完早飯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謝霁翡的筋骨沒恢複好,直接免了送駕,房門一關,緩緩靠在牆上,一大口氣終于松出來。
黎聽懸的教養挺好的,人來了跟沒來一樣,屋子裏的一切東西原封不動,整潔如初。
望着大小碗排列有序的碗櫃,以及醫藥箱裏貼在藥盒上标記鮮明的簽紙,半晌,謝霁翡也不知自己在緊張個什麽、遺憾個什麽了。
總不能是他真的巴望着昨天能跟對方有個深入交流的機會吧。
捋捋頭發,他要做的事太多,對于想不清楚的事,可以先抛在腦後不管。
之後的日子過得飛快,偷懶虛度的光陰總是難以抓住。
随着霁翡工作室裏人員一個個休了年假,最後留下的金錦也要走了。
謝霁翡是知道她家的一點私事的,笑着說:“姐,兩個孩子回來陪你過年,早點接回來一起回老家吧。”
金錦目前雖然沒有離異,但也只是和外籍老公一起撫養着一對雙胞胎。
她們有大半年不見了。
“讓你跟周元一起去他老家過年的,他們那邊多熱鬧,你不去。”金錦拖着一只行李箱,怪他。
謝霁翡恢複得蠻快,裹着臃腫的棉衣,格外接地氣。他挺無奈的,“我不喜歡熱鬧。呆在原地就好,揀個日子,我再上表舅家拜個年就行。”
他表舅一家以前也算是對他雪中送炭,近幾年,如果抽得出時間,謝霁翡都會去一趟。
“也行。”看看時間,金錦面上透露了點期待和焦急,她轉頭看謝霁翡,“照顧好自己,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我家孩子雖然多,但也不介意多雙筷子吃飯。”
“懂的,姐,你快去吧,別誤了時間。”口罩底下,謝霁翡真心實意地笑着。
至于去任何一個人家過年,嘴上雖然答應着,他卻不會作出任何行動。
別人家的團圓年,聚一塊兒肯定都是想多說些體己話的,他一個外人插進去,怎麽看怎麽格格不入。
自己的腦子裏又不缺根弦,不這種雙方都不一定自在得起來的事,還是不做為妙。
人多熱鬧的大街他不方便去,光是宅家裏就挺舒服自在的。
冰箱裏還有不少餃子,除夕夜嘛,謝霁翡絕對會對自己好點,多煮些放開了肚子吃。阿姨的手藝非常好,各種海鮮的、肉禽的餡兒都挑些來湊,菜色也不算差了。
再開瓶好酒,自飲自斟着看春晚,倒也熱鬧。
不是沒有人在這期間發信息或打電話過來約局,那些愛玩的、或者因工作原因回不去家的,都想着法子攢局呢。
謝霁翡最近獨自在家呆久了,就愈發厭惡起那些虛與委蛇的事物,更別說謝家那邊還在堅持不懈地惡心他。一概推了之後,心情不要太舒暢。
黎聽懸雖然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但他的身份地位注定有些事情是沒那麽好推脫的,因此年關時,便尤其地忙碌了起來。
今晚的酒局又是一個不醉不歸的場子,有人興致好,已經帶着合眼的女伴離開。趁空,黎聽懸離開了煙霧缭繞的酒場,在一處昏暗的廊角醒神。
他盯着手機屏幕,手指劃上劃下,某個號碼不由自主地被定在了指尖,然後撥了出去。
謝霁翡接到電話時還沒反應到是誰,就聽對面的人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什麽。
前一半沒聽清,後一半是——過來接我。
挺大腕兒啊。把他當司機了麽。
謝霁翡滿腔莫名,出于人道主義,自然要問問:“您怎麽了?還能分得清我是誰嗎?”
他猜測男人是喝了過量的酒。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悠着點?
黎聽懸揉揉額頭,背部往後靠在牆壁上,長腿舒展,像一道漆黑的影子。
他說:“我醉了。”
“知道您醉了。”謝霁翡坐在床上抓亂了頭發,放低聲音,哄人似的,“是不是頭很暈,都開始說胡話了?鄭助理他們不在邊上嗎,如果他們離你不遠,你就在原地呆着哪兒都別去。”
頓了頓,他強調:“不管誰叫你,都別跟着去,萬一人家不安好心呢。”
那些想飛上枝頭的莺莺燕燕,恐怕都對這個難得的空子望穿秋水了。
聞言,好一會兒,黎聽懸低低地笑了,又是那種特別癢人的笑。
“傻子,在想什麽?”
被按上“傻子”名號的謝霁翡盹兒都沒醒呢,看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了。
“想您……精力蠻好的。”他也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想法,起床氣也沒法對着個醉鬼發,恍惚惚的,“年初三都沒過呢,就開始夜夜笙歌了。”
黎聽懸就着謝霁翡的話想了半晌,将這句話理解成了對方在吃醋。
“想陪你的,知道你一個人過年,周邊冷冷清清,什麽人也沒有。”黎聽懸閉着眼,嘴邊有非常好看的弧度。
酒後的男人有着極為低緩迷人的音色,在聽到青年從好聲好氣的語調變為酸裏酸氣的調侃後,心情竟一下子變得很好,“易地而處,我不喜歡這種孤獨的氛圍,年歲越長,越不喜歡。”
謝霁翡覺得今天的黎聽懸仿佛打開了什麽新奇的開關一樣,整個人都跟往常不太一樣。
他輕輕應和:“一個人,确實沒什麽意思。”
黎聽懸就在對面笑:“還以為你怎麽都會來陽城一趟,裝個樣子祭祭祖也行,結果根本沒遇着。”
謝霁翡靜靜聽着,竟從男人的語氣裏察覺到了一絲委屈。
“我要是回去,肯定會跟你說一聲。不過,平心而論,回去讓那些人平白給我心裏添堵,我也是不樂意的。”
黎聽懸:“也是。是我自作聰明了,以為你面子薄,會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原本,還想找機會逮你一次的。”
謝霁翡困惑地看了看來電顯示。
這麽個滿身滿口孩子氣的男人,真的是黎聽懸黎大佬嗎?
之後,黎聽懸絮絮叨叨的,又說了挺多。
換了旁人在謝霁翡睡眠時間來打擾,他面上不顯心裏也會厭煩了。
但意外的,男人的娓娓道來,并不惹人讨厭。
酒後的黎聽懸,好像挖掘了什麽了不得的話痨屬性。
當晚,聽到對方妥妥當當地被特助接回去之後,謝霁翡才挂了電話。
年初六,黎聽懸結束了手上項目的大批收尾,終于回到了南城。
此時家家戶戶的親戚也已經串得差不多了,謝霁翡正要趁着自己圍讀劇本的工作還沒展開,出門去表舅家送節禮。
黎聽懸就問他,介不介意多帶自己一個。
聽到這句話,謝霁翡差點就要人設崩塌,好險維持住,只能用羞澀和猶豫暫且掩蓋片刻。
他實在不懂,兩人現在這樣暧昧不清的關系,什麽過渡期都沒有,應該是沒有任何見家長的必要的。
光是提出來,就挺荒謬了。
不過,黎聽懸近來的種種表現,本來就有不少出格了。
像是要來真的一樣。
“怎麽,不方便嗎?”
明知故問。
謝霁翡偏過頭,錯過與男人的對視,“……也不是。我表舅和表舅媽都是挺好客的人。”
黎聽懸一笑:“我覺得也是。他們監護你的期間,應該沒讓你受太多委屈。我以你朋友的身份過去,添上一份禮,也讓他們放心,你在很有良心的老板手底下做事,沒被胡亂壓榨。”
講道理,百分之九十,已經不叫壓榨了,而是剝奪。
但這一切都來自一廂情願,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謝霁翡只好點頭。
于是,這次回鄉拜年的行程裏,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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