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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林湘雪一整夜都沒怎麽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膳都不曾吃上一口，便直奔林湘菁屋子裏來。

林湘菁見到林湘雪這幅氣急敗壞的模樣，深以為奇：“好端端的，又怎麽了這是？”

“昨兒你沒去宮裏頭不知道，貴妃娘娘的賞花宴，竟叫林初壹出盡了風頭，就連咱們任家表姐都因着她被責罰了。”

林湘菁雖然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對于林湘雪的蠢倒是知道不少。招呼林湘雪坐下後，接着套話道：“不會吧，她真能有這麽大能耐？”

“可不是嘛。”

林湘雪三言兩語便說清昨日之事，林湘菁覺得匪夷所思，正待再問細節，韋氏那邊使人來請，說是姨太太來了，兩位姑娘早些過去。

任姨媽正在廳上一邊吃茶一邊抹淚，對着韋氏也是一副怨怼模樣：“你們府上的六姑娘可真真兒是要害死我們萍兒了。”

韋氏替任姨媽碰過一盞茶來：“都是我教女無方，姐姐且先消消氣。”

任姨媽見林湘雪和林湘菁進來，稍稍收斂起哭腔，道：“府上六姑娘怎麽不見？真是好大的駕子，眼裏沒有半分親戚、尊長，哪裏就是大戶人家小姐的樣子？”

韋氏道：“已經叫人去請了，想來一會兒就能到，姐姐稍等。”

李琰在林府當中醒來後，先把青蘿和綠珠兩個丫頭支出去，穿着睡衣在屋裏打了一套拳。

不得不說，林初壹這個身體素質的确不行，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滿身是汗了。

穿着睡衣練功終歸不雅，等着青蘿幾個将騎裝趕制出來，再從基本功練起也未嘗不可。

用過早膳以後，青蘿點上了昨日太子交代送來的炭火和常用的香料，李琰坐在桌旁練字，依稀之間，只覺好像又回到了東宮一般，熨帖十分。

青蘿沐浴在幸福的晨光裏，湊到綠珠身邊小聲感慨：“太子殿下人真好啊，只可惜到這把年紀了還未曾娶親，不知道我們姑娘會不會是日後太子妃啊。”

這丫頭……

綠珠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隔牆有耳，你當心些，小心叫別人聽見。”

青蘿道：“不會的，這裏除了我倆就沒有旁人。”

李琰：……，我可都聽見了。

想什麽呢，林初壹那樣的土包子，他堂堂一國儲君，怎麽會娶她這種姑娘當太子妃。

不過這歲月靜好的情境終究沒有持續多久。

外面又有韋氏身邊小丫頭探頭探腦：“綠珠姐姐，太太叫請姑娘過去呢，麻煩您幫忙說一聲。”

綠珠看那丫頭撂下話就準備開溜，生怕沾上六姑娘這邊什麽，連屋子都不進，更別說給姑娘請安了，饒是她修養向來不錯，此刻也有了一種想罵人的沖動。

李琰對任姨媽還是有印象的。

今年任美人過生日時候，在席上哭得梨花帶雨，說是想要見見家裏人。這種不算出格的要求，李琰向來不會駁斥，李升總管多跑趟腿就把任姨媽接了進來。

在李琰的記憶裏，任姨媽行事衣着都很是得體，說話也很有章法，言辭當中可以聽得出對女兒的顧惜和疼愛，卻又不會逾越自己身份，可以說是一個很不錯的婦人。

只是這次……

看慣了畢恭畢敬的任太太，突然見到“憎恨升級版”任姨媽，再配上一副吃人的眼神，一向作風彪悍李琰在進屋時候也不由打了個冷戰。

任姨媽看着李琰眼睛裏噴火，扯着嗓子足足敞開罵了兩刻鐘時候，從袁姨娘罵到先夫人，又從先夫人罵道林初壹頭上。

李琰沒成想任姨媽竟然會有這般聒噪潑辣的一面，看來任美人那輕狂性格十有七八都是跟她母親學的。

那天宮裏發生的事情，根本原因是任美人嘴欠。

給任氏沒臉出言訓斥的人是皇後，貴妃太子都在，卻沒給任氏說一句求情的話，更是坐實了任氏罪過。如果真要發散地追究起來，這幾個能說上話的人都比初壹的罪過大。而任姨媽卻偏偏揪着初壹這個“受害方”不放，說起來，任太太也真是挑軟柿子捏的好手。

任姨媽看着林初壹面無表情地站在前頭挨罵，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來就要往李琰臉上招呼，卻被李琰當場抓住亂舞的手臂。

“任太太，我今兒頭上的步搖是皇後娘娘賞的，手上玉镯是太子的私藏，耳朵上這墜子是皇上從暹羅使臣那裏得來的貢品，都是登記造冊過，輕易動不得的，您若是‘不小心’弄壞一樣兩樣的，這大不敬的罪名攬在身上，怕是去不掉了。”

任姨媽指着李琰的手指狠狠地抖了三抖，氣得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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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裏，初壹打開錦盒，太子蒼勁的字體映入眼簾，把事情樁樁件件都做了交代，對任美人接下來的懲罰措施也有所提及。

如果任氏過來請罪，罰其抄寫《女則》、《女訓》各兩遍，以及罰她例銀五個月。

罰例銀後面還有太子的注字，說是抄書寫完就完事了，而罰例銀，雖然東宮幾個妃妾都不缺錢，可每個月都來這一回，讓東宮分發例銀的汪良娣以及經手的宮女太監都記着這件事，對任氏的懲戒意義更大一些。

初壹還真沒看出來，太子竟然是這麽一個細致性格。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任美人便帶着宮女前來請罪，一進殿就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殿下，是妾身對不住殿下，在東宮外頭丢人了。還望殿下念在舊情的份兒上，不要厭棄了妾身才好。”

初壹擱下手中為了假裝秦勉握着的折子。

“行了，既然知道錯了，就起來吧。只不過美人需要好好收心性了，你這性子在宮中還有得修煉呢。回去把李升備好的《女則》、《女訓》各自抄寫兩遍，再罰你五個月例銀，算是小懲大誡了。”

任美人默默垂淚，昨天還笑話林初壹被太子罰了抄書呢，這會兒她也犯到了太子手裏了。

“是，妾身遵命。”

看着任家表姐低眉順目的樣子，初壹覺得內心暗爽。

“行了，回去抄經吧，平常沒事就別出來了。”

每次看到她都好想打她！

“是，妾身一定回房好好反省，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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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過後，初壹用鑰匙打開錦盒，想要寫點什麽放進去，誰想竟然從裏面取出了李琰的字條。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有此話唠屬性。

李琰的字寫得很是賞心悅目，初壹拿出字條，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太子寫敘事文是一把好手，對于上午同任姨媽交鋒的事情，寫出的800字小作文，人物情感描寫細膩，言語沖突用詞精準，把林初壹看得都覺得有些心神澎湃。如果太子殿下穿越到現代，投入網文大業當中，用不了多久，妥妥兒會是新一代的網文大神。

太子在信箋當中不光提到了早晨的“戰鬥”，還提到了韋氏即将帶着幾姊妹去二姑娘林湘岚家做客的事情。

說是本來太太要請二姑娘過來做客的，誰知林湘岚有了身孕，韋氏便改變了注意，想着不如自己帶幾位妹妹一起去看看她。

這一上午，初壹在東宮比起太子在林府做的事情都沒什麽特別之處，除了任美人的反應和自己新練的幾張字帖外，其他真的是乏善可陳。

至于去見二姐姐的事情……

太太她們去看二姐姐，最多也就是留下來用完中飯就回府了，初壹只有等到午睡之後才會回到自己身子，所以她明日定然不會見到闊別多日的二姐姐了。

初壹提筆把上午的事情簡單一說，又對着太子感慨人生，道自己想見二姐姐多日，好不容易輪到韋氏起意去二姐姐夫家，不想明日還是無緣見到。

初壹一個在高考作文之後沒有接觸過寫作的人，寫起文章來也沒什麽章法，只是情感上來了，絮絮叨叨寫了跟二姐姐之間不少的小事情。

這些年有韋氏所生的一雙兒女在前，再加上林绉同先夫人周氏去得早，林绉對原配所留下的子女并沒有多少關懷。好在林湘岚有自幼疼愛她的外公，幫着定下了鎮北侯府二公子熊桓。

翌日，李琰起床後匆匆打了一遍拳，草草看了看林初壹昨日回信，随着韋氏一同趕赴侯府。

而今熊桓已是鎮北侯府世子，侯夫人對林湘岚這個兒媳也十分滿意。雖然知道林湘岚同韋氏這個繼母多有龃龉，但依然給足了兒媳面子，對韋氏一行表現出熱烈的歡迎。

林湘岚自打有孕後越發多眠，為了叫這位繼母不打擾她親愛的兒媳睡覺，侯夫人戰鬥力十足地拉着親家母談天說地品畫賞花，足足折騰了近一個時辰後，直把韋氏說得頭昏眼花，眼皮打架，才把幾人放去了林湘岚的院子。

韋氏一行進屋時候，熊桓還在屋內照顧妻子用膳。

熊桓年輕時候也曾經在書房跟着諸位皇子一起讀過書，近來經常在校場陪獻王練武。

李琰沒有想到，這般看起來一身英雄虎膽的男人，在家竟然這麽愛粘着自己夫人，到了該出門時候還是一步三回頭，頻頻望向二姐姐的眼神都要滴出水來。

果然人不可貌相。

等到日後再見面時候，他一定要瞅個機會調侃兩句這位鎮北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