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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非你不可

日子如車輪，滾滾向前。

萬衆矚目的高考落下帷幕，最後一場考試，曾巧兮特地請了假去接顧碩颀，打算帶他出去慶祝。

在學校門口接到人，兩人徑直往飯店走，到處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人潮湧動，堵車堵得厲害，幸好學校附近有家商場，離得不遠，曾巧兮就定在了那裏。

姐弟倆都是安靜的性子，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等紅燈時，曾巧兮問：“考得怎麽樣？”

“還行。”

“打算去北京？”

少年怔怔地盯着過往的人流，想起什麽，微微皺眉，沉默良久，待綠燈亮起，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曾巧兮不再多問，到了飯店，少年甫一進去，看見坐在座位上的人，渾身一僵，轉身就走。

曾巧兮也沒想到，曾麗人竟會帶着顧江一起來，但此時，也顧不得責怪，忙忙拉住顧碩颀的胳膊，面容沉靜，“一起吃飯吧，總不能一直躲着。”

顧碩颀冷冷掃她一眼，聲音低啞：“要吃你吃。”說罷，甩掉她的手，一去不回頭。

曾麗人走過來，語氣似埋怨，似無奈，“這孩子，怎麽這麽犟！”

整頓飯彌漫着沉重的氣息，壓得曾巧兮喘不過氣，食不知味，但曾麗人卻該吃該吃，該喝喝，絲毫沒受影響似的。

顧江在她的感染下，也放松不少。

吃完飯，曾巧兮拿出手機，準備給他們叫車，卻被曾麗人斥道：“這麽點路，我們坐公交回去就行了，打什麽車，亂花錢！”

扯着顧江就走了。

曾巧兮慢慢悠悠往回走，卻意外收到了曾麗人的電話，叫她給小碩買點吃的帶回去，他沒吃飯，到了晚上肯定餓。

“好。”

回到家，顧碩颀卻不在。

曾巧兮放下打包回來的飯菜，打開手機，給他去了通電話，無人接聽。他約莫以為是她叫來的顧江，在跟她置氣。

曾巧兮嘆了口氣，一時間有些心力交瘁。

恰好有電話打來，她看也沒看，順手一滑，以為是顧碩颀，“小碩，你去哪了？”

那邊明顯愣了一瞬，低低道：“是我。”

曾巧兮垂下眼簾，有些失落，拖長調子哦了聲，癱回沙發，那邊抱怨道：“我在你心裏還不如那小子重要？”

“沒有。”

“那你嘆什麽氣？”

曾巧兮言簡意赅地解釋：“小碩生氣跑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聲音輕輕的，微微顫抖，似密不透風的窗戶紙忽的被撕開了一道罅隙，不安從裏往外散，順着電流，闖進賀之洲的耳朵。

“你別着急，我打電話問問小妹。”

“......”

挂了電話，曾巧兮盯着白牆上的挂鐘，癡癡發呆，這才發現，她與小碩之間已經疏遠到連個熟悉的朋友都沒有，她想知道他的動态，還要通過男朋友的妹妹。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有些撐不住了，耷拉下眼皮，意識模模糊糊，光影變幻莫測，拼湊出一張少年的臉。

忽的傳來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她猛然驚醒，眼睛被白熾燈晃得有些睜不開，眯眼望去。

顧碩颀進門，全程低着頭，也不看她，兀自換了鞋，進房間去了。

賀之洲走過來，擁她入懷，“沒事兒，他就是和朋友聚會去了。”

曾巧兮的臉頰貼着他寬闊平直的胸膛，感受着那顆心，沉穩有力的跳動，思緒一點點下沉，像飓風肆虐後的海面，古井無波。

男人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撫着她的背，哄小孩一樣耐心而溫柔，“沒事了。”

無條件的信任和偏愛似一道光，融掉她內心的堅冰，雪水慢慢淌入心田，潤物無聲。

如果是他，她似乎可以勇敢一次。

曾巧兮擡起頭，注視着他，目光灼灼，她是內斂的，羞澀的，從不曾用如此坦露直白、卻又真誠無雙的目光看他，“我之前說謊了，我繼父還活着......他回來了。”

“......”

“小碩也是因為他，才離家出走......也是因為他，才生我的氣。”

“......”

“我家和你家不一樣，不溫馨，也不和睦，我怕你知道了......會嫌棄......”

聲音如她眼底的光，一點點低下去，沉下去，她這只刺猬，終于脫下了帶刺的外衣，将自己最柔軟的、陰暗的、自卑的角落，毫無保留地，敞在他面前。

“曾巧兮......”

男人嗓音沙啞，擡起她的下巴，低頭覆了上去。

他生得高大，此刻幾乎将她罩住，曾巧兮只覺眼前一暗，尚不及反應，唇畔一燙，整個人都怔住了，下意識捏緊他的衣擺，心亂如麻。

男人只輕輕一碰，便離開，眼中有某種深沉的東西似壓抑不住的野獸，在肆虐嚣叫。

他凝視着她，一眨不眨，身子微微發顫，似興奮到極致的不能自已。

他說：“除了你，我再沒想過別人。”

我愛你，愛了整整五年。

縱然你不知道。

曾巧兮環住他的脖子，心頭的熱浪翻湧，似要将她淹沒，她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也說不出什麽，此時所有的言語似乎都顯得蒼白。

她微微仰頭，踮起腳尖，吻上了男人的唇，輕而柔軟，卻又熱烈洶湧。

腦子一片空白。

鼻尖灼熱的氣流熨燙着她一顆劇烈顫動的心。

“過幾天要拍畢業照，你要不要來看看，你男朋友的英姿？”

“好。”

“答應得這麽爽快，萬一要做手術呢？”

“可以調。”

曾巧兮和老孫調了班，特意把周二空了出來，洗漱完，她敷了個面膜，想了想，估計要見賀之洲的同學，又畫了個簡單清爽的妝。

打開衣櫃，清一色的襯衣，她微微皺眉，挑挑揀揀半天，好不容易選了件白色T恤，搭一條墨綠色及膝百褶裙，然後紮了個丸子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點頭。

快到校門口，正準備拿手機發消息，便瞥見一身學士服的賀之洲等在門口。

他懶懶站着，時不時朝公交站看一眼，神情悠然自得。

兩個女生推推搡搡地向他走去，含着女孩子特有的嬌羞，他們說了什麽，女生似乎是想和他拍照留影。

賀之洲笑笑，倒也沒拒絕，兩人一左一右将他圍着，左手邊的女生妝容精致，笑容明豔，拿起手機找角度，頭朝他身上靠。

賀之洲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比了個剪刀手，笑得有些勉強。拍完照，女生又叽裏咕嚕說了什麽，激動跑開。

曾巧兮站在車站牌後邊，待那兩個女生離開，才走近，“你怎麽在這兒？”

賀之洲看見她，唇角翹起，跑着到她身邊，聲音明亮，“接你啊。”

“你忘了我也是從這畢業的，不用接。”

男人打量着她，“怎麽會忘。”

眸中劃過一抹許驚豔，“你今天不太一樣啊。”

T恤配短裙，清純得像個大學生，挈着些許清冷的書卷氣。頭發被高高紮起，露出纖細的脖頸，幾縷碎發垂在耳畔，清爽又幹淨。

曾巧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将手中的花遞給他，兀自邁開腿，往裏面走。

正值畢業季，到處都是學士服晃動的身影。少男少女們成群結隊，脖子上挂着相機，在烈日下肆意喊叫，比夏蟬聒噪。

他們是明媚的，放肆的，迷茫的，新鮮的，自己與他們......似乎格格不入。

曾巧兮下意識想要收回手，卻被男人緊緊攥住，力度重，卻不會讓她感到疼。

他看着她，像是看穿了她內心的惶恐不安，挑眉道：“想當逃兵？”

“......我都不認識你的同學。”

“他們認識你就行。”

“......”

兩人趕到時，上一個班剛剛拍完，攝影師正拿着喇叭大聲喊：“下一個。”賀之洲将花遞到她手裏，摸摸她的頭，“乖乖等我回來。”

曾巧兮感覺，無數雙眼睛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其中一道，尤其熱辣，來自剛剛那個拍照的女生。

曾巧兮餘光瞥見她嘴角的笑意淡去，嘴角輕輕抿着，眼裏滿是震驚。

“快去吧。”衆目睽睽之下，她掏出紙巾，替男人擦了擦額頭的汗，像是某種示威。

賀之洲跑上臺階，被舍友們招呼過去。

錢弘亮朝曾巧兮瞄了眼，語氣酸酸的，“還帶家屬了？”

“你有你也帶啊！”

這句話刺痛到了整個宿舍的單身狗，他們怪叫着勒住賀之洲的脖子，讨伐道：“再給爺爺說了一遍？”

賀之洲正了正被拽偏的領帶，心道，你們就是嫉妒老子，老子才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曾巧兮看着他們打打鬧鬧，嬉嬉笑笑，跟着牽起嘴角。

“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曾巧兮扭過頭，朝那個女生看去，斂了斂笑意，“你是？”

“你是他姐姐？”女生上下打量着她，語氣不善。

曾巧兮眉頭微皺，本不想與她多說什麽，但還是下意識解釋：“我是他女朋友。”

女生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似乎埋着條火線，在這烈日之下，不知何時，就會被引爆。

“我追了他四年，他都沒同意，你憑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