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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因還要于新家整理安頓, 忙完公務交接,蕭闳辭了孟蒼舒要他一道晚飯的邀請,騎馬趕回家中,準備将公主的賞賜和孟蒼舒的贈與交給母親。
為他方便整日裏來回往船上“王府”奔波, 孟蒼舒特意給他選了個極近慈水與樓船的院落, 這裏的屋舍損毀不那麽嚴重, 加上幾個工匠來後修葺不少,故而有些武威軍的家眷與顧廉這樣筆吏的家人皆在此安家, 前後也有個照應。
院子比從前京郊的家寬敞不少,然而前後的牆卻沒有那樣講究,只粗粗壘了半人高, 屋子也顯得簡陋些。蕭闳回家在外又看了一圈,心中卻不沮喪,以孟蒼舒和才幹和公主殿下的堅毅,加之他的不懈,這裏往後會越來越好,他心中極有信念,腳步輕快, 正要喊一聲母親,卻見窗裏探出半張妹妹蕭婵焦急的臉, 不住朝他擺手。
從前母親生氣時, 妹妹就是這樣提醒自己。
蕭闳不知發生了什麽, 做好準備, 提着賞賜和禮物進屋,卻見地上有些碎陶片和水漬, 從殘留情況看,大概已經過了段時辰。
屋內陳設簡單, 可該有的都有,暖席矮屏案幾和角架,上面已經放了些東西,可顯然只收拾到了一半。
蕭闳小心翼翼撂下手裏的東西,去撿地上的陶片。
“不許撿。”
母親掀開裏屋的簾子,冷着比即将到來的寒霜還要嚴峻的臉,走進堂屋。
“母親大人。”蕭闳心道不好,立即長拜,“孩兒回來了。”
“蕭大人飛黃騰達,還記得娘和妹妹的死活,老身真是惶恐。”
“母親這是哪裏的話!”蕭闳急了,伸手去扶母親,卻被抖開一旁。
“蕭大人攀了高枝,就給我們娘倆弄來這鄉野蠻荒的地方,不管咱們過得是什麽日子,自己跑去鑽營,這些莫非就是您得的恩典?”蕭母冷笑看着蕭闳帶回來的東西,沒有半點欣喜。
這神情好像一盆冷水當頭淋下,蕭闳那股躊躇滿志的對新生活新前程的期待全然被這冷言冷語所澆滅。但他至純至孝,只低頭長拜道:“這裏确實缺東少西,不夠舒适,可襄寧城百廢待興,娘勿要擔心,一定會好起來的。兒子如今有了一千石的官身,還是良川王殿下的太史傅,往後定然勤勉,絕不辜負娘的一番苦心教誨。”
“我早就說那個姓孟的沒安好心,你為何答允他來這樣偏遠邊荒之地?”蕭母徑自坐在踏上,以手撫床冷聲道,“別說沿途沒幾個人,就連城裏也是破破爛爛的,這樣的地方能有什麽好前程?你來之前說這裏已是治理妥當,我才答應,誰知這個樣子,哪像個正經城鎮?便是連我們老家鄉下都不如許多。也不知是不是他教你的渾話欺騙至親。”
不等蕭闳替孟蒼舒辯解,蕭母立即打斷他欲語未出的話。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三歲孩童都懂的道理,你那個孟老弟會不知道?我看他就是知道,缺心腹人手,要人替他賣命辦事,這才想着法哄你來,偏你是個傻的笨的,人家說幾句香話,你便忘記自己姓甚名誰,颠颠跑了千裏路,領着全家人來此處受苦遭罪……”
“孟賢弟不是這樣的人!”
蕭闳這次是真的急了。
他自幼在禮節上受到嚴苛教導,幾乎從未打斷過母親說話,今次卻無法忍耐:“孟賢弟是一片好心,他怕我在令選裏落了下乘,埋沒到鄉野一輩子,不得展才,這才特意求了公主殿下,否則我哪有機會來做良川王殿下的師傅?母親大人千萬不要錯怪了賢弟!他絕無此私心啊!況且他讓兒子來這嚴峻的地方,也是信得過我的才幹,要和兒子一道竭盡所能再造一方富庶繁茂,這何嘗不是兒子的心願,絕無半點……”
“住口!”
始終冷語嚴峻的母親驟然用爆喝制止了蕭闳的辯解,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頂撞母親,立即噤聲,垂手立于一旁,不再言語。
“你口口聲聲說他替你着想,好,那我問你,如果他真是想你好,怎麽會讓你拖家帶口來這種日子都快過不下去的窮地方?他要是有那個面子能求下公主辦事,為何不在令選裏給你求個上升,要你在大司徒府往上走一步,去做中樞裏的職務,難道不好過現下這個偏僻鄉野裏的太史?就算是王爺的師傅又如何?難道比得過景司徒府的掾吏不成?姓孟的慣會做這些表面功夫,哄得你實心實意,你可倒好,都不掂量一下便接下差事。”
母親的話蕭闳不敢再辯解了。
其實一開始母親确實也不同意,但蕭闳當時腦子一熱,早在大司徒府衙同意了調派,告身書都簽署完畢,只等交接工作與動身,母親生了會兒氣,可後來也被自己與妹妹一道說服。畢竟是升了官,人挪活樹挪死,怎麽都是條離開當下窘境的路。
可是越往西走,母親的臉色就越難看,到了良慈郡境內,幾乎就不怎麽與他講話了,顯然是這裏實在破漏,讓她失望了。
連帶自己,想必也是讓母親失望不已。
蕭闳的心寒猶勝天寒,明明他欣喜至極的事,卻被如此訓斥,一張口無法替自己辯解,只能堵着心氣一言不發。
一旁屋子裏的妹妹悄悄掀開新挂的簾帳一角,見哥哥被訓斥得如此窘迫,眼淚便忍不住落下,可她也懼怕母親,不敢來勸阻,只能偷偷簾後抹淚。
見蕭闳低着頭看上去十分恭順,蕭母并未順氣,更是覺得怒火中燒道:“你心中竟也委屈,你可知今日你母親和妹子受了多大委屈?”
蕭闳一驚,忙擡頭道:“發生什麽了?母親和妹妹可還安好?”他由母親帶大,與妹妹相依為命,這兩個家人就是他的命脈。
蕭母冷哼一聲,陰恻恻的表情似是連回憶起來都是盛怒:“今日到了這裏,院子左右的人家竟如此不知禮數,竟隔牆看着我家往裏搬東搬西!”
想到院牆不過半人高,應是本地缺少磚瓦,民居也不能篤實修葺的緣故,旁人或許不是故意,畢竟矮矮的牆,視線怕是不用往上擡,隔壁都看得一清二楚。這确實不方便,但承明公主和良川王二位殿下都還只能住在船上,連個王府都沒有,孟蒼舒更是要将就在府衙內吃睡,他家給安排了獨立的院子,已是十分優待,可如果拿這話來勸母親……
蕭闳知道母親的脾氣,是斷然不敢開口火上澆油的。
蕭母揚聲道:“咱們家門庭再落魄也是姓蕭!堂堂的皇親國戚!你爹在時,就算日子過得清貧,那親朋好友上門來,都是要遞帖子才是禮數周全的。也不知哪裏來的鄉野村婦,粗鄙無狀,竟也配踏進我家院子!說什麽見我家搬遷,送來壺菜湯,我家難道短她那口吃食不成?越牆張望別家院落宅中私事,已是無禮至極,又不事先傳告待主家答允便上門,簡直是粗野敗俗!這是什麽毫無風化之地?難道聖人的教誨這裏的活人都沒聽過不成?竟半點做人的禮數都不講!”
良慈郡因還在最艱難的時日,用孟蒼舒的話講就是百廢待興,不過人心在慈悲川斂骨和郡東平叛後卻十分齊整。想來鄰裏互助的時候多,說話也多,不似從前在京郊人情那樣客氣拘束,母親想來是不習慣,加上她是大家出身,便是最窮困的時候,也教他們兄妹禮數與教養是第一位的,所以才如此憤慨。
蕭闳看着地上的水漬和陶片,心道大概這就是那壺菜湯了,母親盛怒之下,怕是妹妹也被訓斥了一頓。
他心疼妹妹,怕自己還嘴讓妹子再出來挨罵,就只和平常一樣忍着道理不講,等待母親發洩完。
“你妹子還未嫁人,那粗鄙婦人竟說什麽缺東西去她家裏拿,笑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随意邁出院門?她家的女兒難不成就是這樣不顧臉面招蜂引蝶的浪蕩做派,竟也勾着婵兒有樣學樣不成?”蕭母眼中蓄滿了淚水,臉色也極其蒼白,咬牙切齒,“這裏如此不堪,仿佛沒有受過教化,天下竟還有這般野蠻之地,就算是當年叛軍在的地方,也未有如此景象……”
“娘!”這下蕭闳已是白了臉,便是孝道都不顧也得開口打斷,“你這是什麽話!這話可不能出去說啊!”
蕭母自知失言,卻仍是鐵冷着一張臉,強撐道:“是,你娘氣糊塗了,便輪到你這個做兒子的指教,你剛到這裏不過半日的功夫,素日來謹守的禮數也忘到腦後去了,好,很好,真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
“兒子失言,忤逆不孝,請母親責罰。”
只要母親不這樣說話,蕭闳便知足了,他趕忙跪下,戰戰兢兢三叩請罪。
“來良慈郡赴任是兒子一意孤行,母親若責怪,便責怪兒子吧!”
到底是自己養這麽大的孩子,見如此向自己賠罪,蕭母的氣也略略順了,硬着心腸不去扶。
她正要開口,蕭婵突然從簾後出來,也在哥哥身後一步處端正跪拜:“是女兒一時糊塗,忘記母親素來耳提面命的禮數,忘形不知,竟與外人說了那麽多句話,實在是傷風敗俗,惹母親生氣實屬不孝,母親如若想要責罰,便責罰女兒吧,哥哥明日還有公務在身……”
“你們兩個……我怎麽生了你們這樣的孽障……”蕭母以帕拭淚,“若不是你們兩個拖累,我早便尋你們父親去了,何故在人世上遭這份罪?你們父親在天有靈若是知曉你們如此不孝,該如何安然?你們是姓蕭的皇親國戚,就算如今我家沒落,也不能辜負這份與生俱來的尊貴!做人貴在自強,平日裏我怎麽教導的,來了一處新地方便全忘了,我的命為何這樣的苦……”
說罷掩面而泣。
蕭闳和蕭婵二人忙膝行上前去撫慰,又是端茶倒水,好一番磕頭賠罪,蕭母才算好了許多,但仍是晚飯未吃一口便去一個人睡了。
這樣一折騰,第二天蕭闳到樓船上時,膝蓋行走已是有些艱難,眼眶也發黑,整個人不複昨日那紅光煥發的精氣神,全然頹靡,眼神也黯淡了。
良川王年紀小,看不出這個,但昨日那個清點數目的婦人是宮中女官,一看蕭闳便知許是出了什麽事,但也不好多問,只讓他今日先和小殿下多說說話,熟悉熟悉。
蕭闳本要去向公主殿下請安,但一問才知,殿下今日又去到田裏,無奈人手缺得緊,女官也要一會兒趕去,不然霜降下來,搶種的糧食便都毀了。
蕭闳聽了心中敬服,公主是何等金尊玉貴,為了百姓與軍中的口糧,便是連尊卑都顧不上,一心一意盡己所能。若是母親能體諒這份苦心,他和妹妹的日子或許能好過一些。
然而母親是最重禮數的,将原則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就算家中最困難的日子,餓着也不許妹妹抛頭露面,怕是讓她知道公主所為,只會斥道傷風敗俗有辱皇家威嚴而已。
想到這裏,蕭闳輕輕嘆了口氣。
往後路還長,總會好起來的。
……
全郡沒一個閑人的忙碌秋日總算落下帷幕,除去拿朝廷賞賜的谷種種在郡南新墾地上的越冬麥子,其餘所有蘆菔與冬菜全已收畢,陸續運至原石家堡——今日的常豐倉城裏去清點完畢。
這樣一來,郡內過冬的糧食有了着落,孟蒼舒又籌劃着等第一場雪降下來,雁灘草原的水道封凍,從山間臺地運送石頭就方便好多,不如這個時候好好修修城。可又念及冬日寒冷,不忍征發郡內勞役,只看自家自願,不若個人有這個能力,就去搬運回來,讓人路上設棚子分些熱湯,先給自家屋子修好過個舒服的年節,再想其他。
這個法子優先自己的家事,卻好讓人窩心,許多人家男女老少齊上陣,一時之間郡北在第一場雪先至後難得熱鬧,只是孟蒼舒覺得,北城那些現成的磚石其實也可以惦記惦記,但目前還騰不出手收拾那邊,李丞雪又教他派出去和靈武郡楊刺史一道修整官道去了,還是先緩緩再說。
這樣有條不紊的安排,到了十一月時,朝廷來了消息,說是有繡衣禦史要來頒旨。
孟蒼舒覺得這時候來人實在古怪,便找到蕭闳商議此事。
郡府衙門的裏屋是最暖和的地方,冬日前,顧廉找自己家親戚給這裏的地龍通出來,說不能讓大家處置公務時受凍,尤其是孟大人,最不能生病,此時垂下厚厚的青郡軍營帳毛氈改的簾子,又燒了炭盆,屋裏就像春日一樣,唯獨氣味不是很好聞,有煙塵在各處,時不時還得通風。
但這會兒剛通完的煙道,屋內融融暖意很是舒适,坐下說會兒話都使人發困。
“朝廷明說是旨意給郡府衙門,而非王府……可年節前,從來都是聖上恩旨,宗正寺按照規制,由內官為各地的蕭氏封王分發賞賜,但我也沒聽說今年的恩旨下來各處去,怎麽倒先給咱們這裏派繡衣禦史了?”
孟蒼舒滿腹疑問,心想莫不是他這段時間忙得後腳跟打後腦勺,忘了顧忌朝中的風雲變幻?
“繡衣禦史不是什麽大官,可卻但凡到地方頒旨巡查,都是他們來走一遭,若是大事,便是令使親來,想來只是常規旨意?”蕭闳也不解其中道理,“前些日子朝廷裏不是發下了旨意,說欽天監講了今年冬日星宿不利,恐有災厄,要各處多備糧食以防百姓饑餒的,或許是這件事。”
孟蒼舒仔細想了想,搖頭道:“不會,如果是這件事,不必勞動繡衣禦史親自前來,我讓還在靈武郡的人留個消息,那是入到咱們郡的必經之處,如果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發過來就是了。”
現下他們在西邊,消息不那麽靈通,也只能這樣了。
孟蒼舒說完給蕭闳倒了杯熱茶,說是茶,也沒有什麽香味,這還是公主賞下的,別的地方都沒有,良慈郡哪裏都很緊縮,怕是今年公主和良川王二位殿下得了封賞,都要分出來做用度。
但孟蒼舒以為這樣困難的日子明年就會好過許多,他有好多事只待春日一至,便能着手實施,可眼下還是安穩過個年吧……
蕭闳半點也不挑剔茶水,一飲而盡。他們說完了正事,此時便可以談點自己的事情了:“對了,你今年回不回……”
剛說半句,他的話就被闖入的顧廉給打斷。
“孟大人,衙門外來了個人!說是要找你的!我說你在忙,他就說在門口等等不急,可外面飄起雪了,我看那人也穿着沒品級的官衣,許是您吩咐過的事,才來通傳一聲。”
顧廉這半年來雖然還是有點毛躁,可辦事的章法輕重緩急跟着孟蒼舒學了個大體,這确實是該即刻通傳的事情。
蕭闳頗為贊賞看了看顧廉,又欽佩孟蒼舒培養屬下的能耐,他剛來時,見這一上一下大小官兩人,還覺得頗為有趣,尤其是顧廉,莽撞卻貼心,可今時今日這樣拿得懂分寸,真教人刮目相看。
孟蒼舒明白蕭闳眼神裏的意思,他們二人十足默契,心道教得好不好還在以後日子才看得清,便和蕭闳一道出門去看來人到底是誰。
他不記得自己吩咐了哪處的官吏辦事。
可沒有想到,在破爛的院門外偌大雪天雪地裏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爹!”
孟寬見兒子穿着單薄冒着雪就跑出來,多日未見的驚和喜也化作心焦,忙解開自己的鬥篷給他一把罩住,嘴裏還絮絮叨叨地說:“這麽大人,這麽大官,怎麽毛毛躁躁往外跑都不穿個外罩的,大雪天屋裏出來再撲了涼,你還怎麽給人斷案升堂,快套上!”
一旁的鄭平趕緊上前去湊合:“孟大哥,我也來看你啦!我一路拉着孟叔趕路的,你快給我們倒杯熱茶,這兒可真冷!”
鄭平就和孟蒼舒自家小弟一般親切,孟蒼舒聽了這話,震驚父親來此之餘趕緊催促所有人都進到裏屋去。
進了屋,孟蒼舒趕緊将熱茶端上給父親與鄭平兩人,要他們坐在最裏面挨着熱牆的地方,鄭平是年輕人,又一路趕馬車,倒沒那麽冷,孟寬緩了好一會兒才說話:“我的兒,你辛苦了……這裏這麽冷,你可得注意身子!”說完他又看見了蕭闳。
曾日裏孟蒼舒還在太學讀書時,孟寬偶爾也去京師看一次,見過幾次蕭闳,知道有人和自己兒子引為知己一道求學,心中寬慰,今日見蕭闳也在此處與兒子一處為官,更是高興,松開了兒子的手,又去握住蕭闳的手道:“你們兄弟一道,什麽難事都能辦了,可就一件事你們要曉得,不許仗着年輕胡來,身子要緊!到我這歲數就知道後悔了!”
孟父是出了名話多絮叨,蕭闳早就知曉,他又極其敬重喜愛這位愛笑親切的老人,禮數周全地拜了拜道:“多謝伯父提點,小侄一定謹記在心,也會看顧伯恺的。”
“爹你快坐,這些我們都知道,倒是你,這麽冷的冬天,你怎麽來了?”孟蒼舒此刻唯有欣喜與溫暖在眼角眉梢,他如何不思念父親?只是公務繁忙,時長去信問安都是抽出時間,他将自己今年的俸祿和賞賜,一部分全存在府內的地庫裏,以備城內不時之需,剩下都兌換銀兩寄給了父親,他自己倒不怎麽缺錢,就算有,這地方也花不出去,還是讓親爹舒服比較重要。
誰知說了這話,孟父的眼神卻驟然緊張,他看了看屋內,只有五個人,顧廉笑呵呵在一旁也不知是幹嘛的,看起來倒是個很熱心的小子,也不知能不能說……
孟蒼舒見父親神色便知許是有家中事父親才趕來的,于是笑道:“爹,忘了給你引薦,仲圜你是見過的,這是我的內史顧廉,在良慈郡若不是有他做心腹,我也沒今日的輕松。”
“見過老太公。”顧廉趕忙行禮。
聽兒子這樣說,孟父也略微放下了心,只道:“好孩子,起來起來,我車上帶了家鄉土産,不值錢,但這處也吃不着,你一會兒搬些回家吃去!”
說罷,卻不知要如何開口說那件讓他來此處的大事。
還是鄭平嘴皮子利索,搶道:“孟大哥,我來說吧!我舅舅和孟叔原是擔心你在這邊缺東少西的,本來讓我套了一車的東西送來,可那人忽然置裏來了一批朝廷的人,領頭的是個繡衣禦史,然後我舅舅和孟叔便連覺都睡不好,我怎麽勸都不行,孟叔非要自己來這一趟。”
聽到繡衣禦史四個字,孟蒼舒和蕭闳飛快對視一眼,心道他們怎麽走了長嶺置這條路,來良慈郡的話這不是繞遠麽?
鄭平不等回話,徑直道:“我知道原因,因為那個領頭的禦史大人,他姓孟,是你們本家的人,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好心!孟叔這才不放心非要來這一趟,提醒大哥你千萬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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