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lost cherry03
lost cherry03
往年過生日,鐘女士總要給她熬一碗紅豆沙,她不常下廚,但卻執着于這碗紅豆沙。有時候不注意火候,她不光能吃到紅豆還能吃到鍋巴,有甜有苦,她還非說人生百味,一點兒苦算得了什麽?
時間還早,她記得在這附近的巷子裏有家糖水做得很好喝。話說得很滿,但她真做不了出格的事情,讓他陪着喝一碗糖水,也算沒有白費容卓的一番心思。
印象中那條巷子離得不遠,臨江路上不好停車,打車反而不方便。
她就挽着檀舟安靜地走,沒太留意路面上那顆閃着銀光的硬糖。真皮鞋底薄,右前掌踩上去猛地滑了一下,痛感傳來的時候她才慶幸自己提前挽住了他。
身旁人反應迅速,纖腰被托着,她依着檀舟才穩穩站好。
“沒事吧?疼嗎?”
本來想倔強說不疼,但他的關心聽來并不敷衍,所以她心裏那點兒嬌氣被他勾了出來。
她悶悶點頭:“嗯,疼。”
那雙黑眸直直看過來的時候,眸光像是要直達她心底,如此近距離與他對視,好像氣息也在悄然交融,心跳莫名就快了一些。
他說:“站好。”
還未察覺他的意圖,腰後的手臂已經移開,映在她眼眸裏的,是檀舟擡步離開時平整挺闊的背影。
離譜嗎?她竟然會對一個夜店認識的男人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她忍不住發笑,看來她還沒有因為晏明逸對男人這個物種完全死心。
包裏手機震了一下,她翻出來看到容卓給她發的消息。
[怎麽樣?合你口味嗎?]
她将包柄勾在腕上,打字回:[還行。]
容卓太了解她,隔着屏幕都知道她......
[傲嬌。]
鐘令沒再回,凝眸望向黑夜,匆匆而去的男人已經折返,骨節分明的右手上拎着一雙小白鞋。
還有十五分鐘商場就要打烊,精品店往往都會提前理貨結算。看得出他買的匆忙,竟然連個包裝袋都沒拿。
他走路帶起的風迎面而來,那縷煙熏鳳梨的清冽萦繞鼻尖,絲絲入心甜。
路燈的光稍顯薄弱,落在他發頂,那雙眸就隐在劉海的陰影中,深不見底,瞧不清楚情緒。
她不是個扭捏的,既是他的好意,她自要應承,她含笑答謝:“費心了。”
她伸雙手準備接過,高出她一個頭的男人卻在她身前蹲下。
她裙子短,一瞬間為難,腳踝卻已觸及他掌心溫度,拒絕的話卡在喉嚨,又默然轉成一句:“謝謝。”
右腳的高跟鞋被他脫了下來,她又聽他說:“扶着我。”
單腿站立确實很難保持平衡,她微微彎腰撐住他肩膀,這觸感,倒是比想象中更結實一點。
平穩踩進小白鞋裏,竟是剛剛合腳。
她問他:“鞋碼是蒙的?”jsg
他回答:“算是吧。”
他的話很少,多一句的解釋都沒有,自然也止了她的好奇心。
換好了鞋,他很自覺将她的高跟鞋拎在手裏,像是擔心着她腳疼,撐在她手臂下方的那只手一直沒有移開。
其實她并不喜歡和男性有什麽肢體接觸,包括她的前男友晏明逸。
每次機場分別晏明逸都要湊過來吻她,但她不喜歡晏明逸不顧她意願的強勢,更不喜歡不分場合的親熱。所以确立關系三年有餘,她和晏明逸最親密的接觸也只有臨別時的輕吻而已。
而她認識檀舟前後還不到一個小時,挽手,撐肩,握腳踝,倒是很符合夜店男女相處的節奏。
快且自然。
她不禁想,難不成這親密接觸的事情還要分人?
唇角帶笑,她問:“這也是你的服務範疇嗎?”
問完她才覺得不妥,明明檀舟可以不管她,但他卻選擇幫忙買平底鞋。
她心安理得接受了,卻在潛意識裏物化他,将他的一番好意當作“明碼标價”的服務。
啧,沒心沒肺。
但轉念一想,他選擇出來陪她就已經是物化自己的表現,“明碼标價”應該是讓他更輕松才是。
所以她并未多作解釋。
她仰着臉打量身旁人的神情,卻見他唇角輕揚,低聲應:“很高興能為鐘小姐服務。”
鐘令揚眉,倒是坦然。
她這才覺得,摒棄那些多餘的情緒是對的,掙錢嘛,不丢人。
夜場男女,哪有那麽多真情實感?
泰豐巷和臨江路只有一條街的距離,一邊是軟紅香土一邊是煙火平常。
這裏的夜攤一般會開到淩晨兩點,糖水店前亮着白底綠字的燈牌,玻璃門打開,綠白相間的小花磚貼了半牆。
時間不早,也非周末,客人三三兩兩,店家難得清閑。
她沖老板說:“一碗紅豆沙,不加小丸子,勞煩。”
老板操着一口不太熟練的普通話朝廚房重複她剛才的話,鐘令轉身問檀舟:“你呢?”
他溫聲應:“一樣。”
和老板交代完又付好了錢,她才帶着檀舟往門邊坐下。
這家店的裝修已經有些年頭,白牆上貼着不少90年代的港樂海報,複古味兒濃,幹淨整潔,她以前和容卓常來。
檀舟替她拎了一路的鞋,她坐下後從包裏翻出濕巾遞給了他。
店內燈光是淺暖色,愈發襯得那雙手細膩白皙,他的指甲修得短而幹淨,指骨勻稱,粗細适中,甚至沒有多餘的體毛影響觀感。擦手的動作細致優雅,倒是比她這個女生更顯精致。
若非是她親自将人從Rex帶出來,現在瞧着,她可能還誤以為這是誰家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她撐着臉看眼前人,長睫輕顫,清眸似水,檀舟漫不經心擡眼,笑得很輕。
“這就是鐘小姐口中的‘做什麽都可以’?”
鐘令跟着他笑開,微微歪頭問他:“怎麽?嫌我小兒科?”
檀舟放下濕巾,學着她擡手撐臉,笑着應:“小孩子做的事情,都很可愛。”
這句回答模棱兩可,好像意有所指,又讓人無法深究。
兩碗紅豆沙端上來,熱汽升騰模糊他的臉,鐘令收回視線,專心應對面前這碗紅豆沙。
旁邊桌的客人似乎對他那碗花生露十分滿意,喝湯時總能發出吸溜的聲音,時不時還要砸吧嘴,鐘令的注意力被分去了些許。
小時候她喝湯也偶爾會發出聲音,有一次正好被鐘女士聽見,又是好一番教育。
鐘女士一心想把她往名門淑女教養,奈何有個偏寵她的外公,她學那些禮儀課程的時候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至今不成體統。
出神之時,她勺中的紅豆沙順着勺子底部滴落在了碗中,“啪嗒”一聲,她跟着回了神。
視線順延,卻見眼前人輕拿勺子帶向碗邊,仔細刮去了底部的湯汁,這才送進口中細細品嘗。
如果她沒有記錯,她曾經上的餐桌禮儀課程裏,不讓湯汁滴落碗中或是撒到身上,是用餐過程中最需要注意的細節。
若不是想起來鐘女士曾經的嚴厲,她還沒有留意到檀舟的動作竟是這般熟練又不刻意,好像他生來就該是用這樣優雅的動作用餐。
所以......?
夜店男模這個身份真的跟眼前人有關系嗎?
還是說,Rex的調教已經細化到用餐禮儀上了?
一瞬間欲言又止,但她猛然察覺,自己好像對眼前人過分好奇了。
和他不過是一面之緣,今夜結束興許以後都不會再見面,實在無需深入了解。
旁邊桌的客人走了,她碗裏的紅豆沙也差不多見底。
勺子剛一放下,純淨水和疊好的面紙已經遞到她眼前,她接過應一聲:“謝謝。”
準備起身走,包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一個陌生號碼,明顯不是國內常見的排列組合,鐘令一時陷入沉默。
“怎麽不接?”
與他視線相對,鐘令斟酌了一下還是将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依依,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有事嗎?”她的聲音很平淡。
那邊聽着她冷若冰霜的聲音同樣陷入沉默,只有微弱的電流聲在沙沙響。
“沒事我就挂了。”
“依依。”晏明逸着急喊住她:“別這麽對我行嗎?明天是你生日,我不想你不開心。”
三年時間,足夠她分辨真情和假意,她眉間輕皺,只淡然道:“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聽我解釋好不好?”
她這段時間已經對“解釋”這兩個字PTSD了,一聽就頭疼。
她擡手扶額,正是疲于應對之時,卻聽一個沉緩聲音驟然響起。
“依依,在和誰打電話?”
她擡眸撞上檀舟平和的視線,那雙眸迎着燈光,那束光卻始終照不進眼底,讓人捉摸不透。
她微微怔住,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那邊的晏明逸清楚聽到了檀舟的聲音,立刻問:“依依,誰在你旁邊?”
檀舟溫熱的掌心覆上她微涼手背,那雙眼睛蠱人,她鬼使神差就交出了自己的手機。
檀舟将她手機放在耳畔,凜聲道:“依依現在很開心,你別掃興。”
晏明逸:“你是誰?”
像是聽到一個可笑的問題,檀舟随意往後一靠,視線卻始終不離鐘令,他笑得坦蕩,只說:“陪她過生日的,自然是,最親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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