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lost cherry50

lost cherry50

午後陽光正好, 絲絲縷縷灑落滿園,鐘令轉身開了窗,讓風帶來園中臘梅香。

她又回到了外公的書房, 正對着桌上那副消暑圖冥思苦想。

她當時以為何玄墨很喜歡這幅畫, 畢竟是千裏迢迢從北城來找她, 沒道理說假話。

可她今日再一仔細看,這幅畫損壞的部分并不是很多,無非就是一小塊墨散了, 空白處也多了些水痕。

如果何玄墨并不知道這幅畫出自她手,那他想要修複這幅畫,找個專業的人來做不是更好嗎?

但他偏偏找了自己。

這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仔細看着那道水痕,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

檀舟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單手支頤對着那幅畫發呆。

他端來一盤子櫻桃, 要她歇一歇。

鐘令輕聲應好, 張口咬住了他遞過來的那顆紅櫻桃。

“在看什麽?”

檀舟站在她身側,伸手将她散開的發繞到了耳後。

鐘令擰着眉, 說:“我覺得這幅畫有點奇怪。”

檀舟轉身看向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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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看, 倒是讓他沉默。

鐘令指了指畫上的水痕, “我感覺這片水痕是有人故意灑上去的。”

她将畫移開, 找來一張白紙鋪在桌面, 提筆在紙上随意畫了一道。

等墨跡稍稍幹了, 又伸手拿過了桌角的水杯,小心翼翼将杯中水倒了一點在墨跡上。

“你看。”

墨色一點點暈開, 倒水時殘留在杯壁的水珠正好滴落在墨跡的右下方。

她這麽一對比,這兩幅畫受損的程度和位置幾乎一模一樣。

那副消暑圖就是有人故意破壞。

鐘令輕嘆了口氣, 原來何玄墨一開始就是沖着她來的。

可鐘令還是想不明白,檀岳雖說離過婚, 但好歹是天越集團的總裁,千億的身家。

那天見了面,這人也是相貌堂堂,矜貴端方,他要是想再婚,不是輕輕松松?為什麽非要找上她?

何玄墨兜了這麽大個圈子,究竟是圖啥?

鐘令沉默着,檀舟也沒說話。

鐘令越想越覺得心情煩躁,一轉眼,見檀舟也輕皺着眉頭。

“你在想什麽?”她問。

檀舟回神,淡笑着問她:“這幅畫,有什麽淵源嗎?”

鐘令說:“是我外公的一位老朋友送來的,說是不小心受損,想讓我幫着恢複一下。”

“可這水,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倒上去的。”

鐘令又忍不住嘆氣,确認消暑圖的墨跡幹透了,她上手收了起來。

“反正已經修複好了,明天找人給他送過去吧。”

何玄墨她是不想再見了,至于土地使用權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把土地交還給國家,也算是自己為國家經濟發展做貢獻了。

鐘令轉身往檀舟懷裏靠,她安靜聽着檀舟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心裏的煩躁一點點壓了下來。

但擁着她的人,眉頭卻是越鎖越深。

鐘令猛地想起來什麽,仰臉看着檀舟說:“我們是不是該先去拍證件照?”

他的神色在一瞬間恢複,唇邊笑意溫柔:“好,我們現在就去。”

鐘令興致勃勃回了衣帽間收拾,檀舟立馬出門打了個電話。

他長這麽大就去過北城一次,但他清楚記得鐘令修複的那副畫原本就挂在何玄墨的書房裏。

他遲遲不願意将鐘令帶回檀家,怕的就是何玄墨和孟君夫婦倆因為他的事情為難鐘令。

他自己單槍匹馬什麽都不怕,公司也在國外,何玄墨就算有心針對也鞭長莫及。

但鐘令不一樣。

她現在本就是獨木難支,何玄墨略施手段就能讓她身家縮水。

他在檀家待了這麽多年,對二老的野心有非常清楚的認知。

在職時表面低調,背地裏卻操控着孟家的産業,讓孟偉達心甘情願助他青雲直上。

一邊強勢插足天越集團,另一邊又向何清寧索要如月的股權,試圖将子女的所有都攥在手心。

如今退了休,沒有了職位的擔憂,更是變本加厲。

檀盛年為此苦不堪言。

他們一家人是血親,很多事情既抹不開面也下不了手,髒活累活,便都是由他來幹。

如果孟家破産在即,何玄墨勢必要想辦法将孟家再扶起來,而要辦到這件事,就不僅僅需要錢。

他喜歡鐘令這麽多年,在這之前從未聽說何玄墨和鐘老爺子有什麽交情,突然找上門來,必定是想利用鐘令達成什麽目的。

可究竟,是什麽目的?

他在樓下站了很久,打了電話讓夏晚螢幫忙留意何玄墨最近的動向。

他必須要知道何玄墨的意圖,說不定,他還能因此反擊,置人于死地。

鐘令久不見檀舟上樓,便站到衣帽間的窗邊準備叫他,但一開窗,她就看到家門口緩緩開過來一輛車。

這輛車她有點兒印象,秦成文的。

有人按門鈴,檀舟走出門去開。

秦成文本是滿面春風,看見檀舟卻是眉頭一鎖。

“你是誰?”

檀舟了然,看樣子,秦姝是一點兒沒把鐘令的事情往家裏帶。

他輕笑:“秦先生好。”

林惠麗晚一步從車上下來,手裏拎着包和禮品袋,她上前拉了拉秦成文,輕聲說:“人跟你打招呼呢。”

秦成文收斂了神色,但卻沒有應檀舟的話,只是微微颔首,而後牽着林惠麗進了門。

檀舟跟在兩人身後,進門看見了鐘令精彩的“變臉”。

鐘令急匆匆下樓,才一對上秦成文的目光她就擰緊了眉頭,而後瞧見他身後的林惠麗,她又生生克制住了表情,盡力舒展着眉眼,讓自己看起來更平和一點。

秦成文和林惠麗結婚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帶林惠麗來鐘家,她雖然不喜歡這一家人,但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

秦成文上前和她熱情打招呼,想要握鐘令的手卻被她巧妙躲開。

他不覺得尴尬,還說:“爸爸粗心了,手還冷着,該凍着依依了。”

他搓搓手,說:“新年第一天就想來看你,結果聽雲姨說你出去玩了,這一聽說你回來了,我和你林阿姨就趕緊過來看看你。”

“你林阿姨給你準備了些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鐘令沒回答,徑直走下臺階說:“坐吧,別客氣。”

她路過林惠麗身邊,并沒有出聲招呼,只是默然微笑,而後走到沙發邊坐下。

林惠麗今天穿一身白色的呢大衣,脖子上系一塊淺粉色的絲巾,一頭深栗色的卷發濃密柔順,看着倒比她的頭發還多。

四十五歲的年紀,臉上還飽滿紅潤,一點兒也看不出她的女兒已經二十二歲了。

仔細想想,鐘女士病逝的時候也是四十五歲。

此情此景,真是......令人生氣。

檀舟端來兩杯熱茶,秦成文看了眼鐘令,問她:“依依不給爸爸介紹介紹?”

鐘令漫不經心摸摸指甲,對上檀舟溫柔的目光說:“我老公,檀舟。”

“你什麽?!”

秦成文才剛剛坐下就驚得站了起來。

他不可置信看着檀舟,反複問:“老公?你......依依,你,你怎麽......你結婚了?”

鐘令看他急得坐都坐不住,忍俊不禁。

“是啊。”她肯定道:“要不然你以為我今天打扮得這麽好看是為了什麽?”

秦成文擰着眉,“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拍結婚證件照啊。”鐘令不假思索。

秦成文湊到她身前,想要說點什麽又沒忍住打量了眼檀舟。

“依依,你怎麽都不跟爸爸說一聲就做了這麽重要的決定?”

鐘令看着他,“跟你說有什麽用嗎?你能決定什jsg麽?”

鐘令越是這樣的态度,秦成文心裏就越難受,他的寶貝女兒,他還沒真正親近上,轉眼就讓別的男人給拐跑了!

他也是真的急了,也不管檀舟到底是什麽想法,直接問鐘令:“依依,你都了解清楚了嗎?他會不會別有用心?”

別有用心。

明明他才是最別有用心的那一個。

若不是顧着林惠麗在這裏,鐘令一定不會給秦成文留面子。

她按下了心裏的煩躁,耐心道:“是我要和他結婚,他能有什麽居心?”

鐘令一時起了逗樂的心思,盯着檀舟說:“他還不樂意這麽早跟我結婚呢,這麽大的家業都要扔給他打理,該是多麽大的壓力。”

“家......家業?!”

秦成文一臉驚恐看着鐘令,不可思議道:“你要把家業都給他打理?!”

“你瘋了吧?!”

聽着秦成文語氣不對,林惠麗趕緊将他拉住。

“老秦,你可忘了今天來是為了什麽?”

秦成文這時候哪裏顧得上這麽多?鐘家這麽大的家業,結了婚就得分人一半!

鐘令要是多生個心眼兒還好,要是被人騙財騙色,他這下半輩子都睡不安穩!

他直接問:“婚前協議簽了嗎?”

鐘令的不耐煩已經到達頂點,但她還刻意控制着情緒,裝得一臉懵懂說:“婚前協議?什麽婚前協議?簽它幹嘛?”

秦成文一聽,氣得兩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

他猛然錘着自己胸口,“糊塗!糊塗啊依依!”

林惠麗一看不對,趕緊起身将秦成文拉了回去,她一下又一下撫着秦成文胸口,低聲提醒他:“別說這些惹她心煩。”

秦成文喘着粗氣,氣得脖子都紅了。

這時候的鐘令看熱鬧不嫌事大,還給檀舟使了個眼色,要他端茶給秦成文。

檀舟照辦,端着茶走到秦成文身前,說:“秦先生不必如此自責,您沒盡到的責任和義務,以後都由我代勞。”

“您和阿姨家庭美滿,秦姝也生得聰明貌美,您可要保重好身體才能享女兒福。以後依依有我照顧,您盡管放心,您和依依好歹是父女一場,日後還望岳丈多多擔待。”

秦成文一擡手就将檀舟手中的杯子揮了出去。

“啪啦”一聲,青瓷杯碎裂開來,碎瓷片飛出去老遠。

“岳丈?!”

“你算我哪門子女婿?!”

他通紅着雙眼,怒道:“我不同意你們結婚!”

檀舟利落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茶葉,重新走回了鐘令身邊。

鐘令瞧見他被燙紅的虎口,起身說:“夠了秦成文,我跟誰結婚,用不着你同意。”

秦成文也跟着起身,“你是我女兒!你的婚事當然要經過我的同意!”

他指着檀舟,“這麽一個來路不明,不三不四的人也想進鐘家?!你自己看看你都在做什麽糊塗事?!你媽要是知道你這麽傻,當初就該多生個兒子繼承家業!也好過你這盆潑出去的水胳膊肘總往外拐!”

鐘令擰了眉,徹底被激怒。

檀舟及時拉住了她,厲聲道:“秦先生,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她是潑出去的水,秦姝是什麽?”

秦成文冷哼一聲:“姝兒才不會像你這麽傻!她找的男朋友都是高門!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樂意下嫁?!你簡直跟你媽一樣!愚蠢!偌大的家業拱手讓人!愚蠢至極!”

看他惱羞成怒,鐘令不怒反笑。

“所以你是因為沒分到我媽的家業才痛心到捶胸頓足的嗎?你嫉妒檀舟是不是?”

“你媽的家業本就有我一份!”他怒吼道:“當年若不是你外公從中作梗,我秦成文如今也是高人一等!這本就是你媽欠我的!”

鐘令已經感覺不到憤怒,只覺得心寒。

秦成文已經沒救了。

“滾。”

她冷聲道:“秦成文,現在,立刻,帶上你的小三滾出鐘家,我鐘令,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口無遮攔不知分寸的乖女兒,帶着她,一并離開鐘家。”

“二十年前你拿不到鐘家一分錢,二十年後,你也休想從我鐘令的手裏得到分毫。”

“你所擁有的痛苦和後悔。”

“都是你應得的。”

秦成文怒吼一聲:“不孝女!”

“不孝女!”

他甩開林惠麗的手,一個箭步沖到鐘令跟前擡手就要打她。

鐘令被人帶着往後退了一步,檀舟擋在她身前,一擡手握住了秦成文的手臂。

他的憤怒同樣難以克制。

他一雙銳利的眸緊盯着秦成文,一字一句問:“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有什麽資格教育鐘令?”

他甩開秦成文的手,警告道:“離開這裏,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已經是劍拔弩張的場面,林惠麗趕緊拉着秦成文往外走。

秦成文又氣又急,被人拽着還不忘喊:“造孽!”

“造孽啊!”

“鐘若薇!你可睜開眼看看啊!”

鐘令氣得踢了一腳堆放在地上的禮物。

檀舟見狀,趕緊拎着秦成文帶來的禮,連人帶禮一并清出了鐘宅。

關門前,他看見秦成文被林惠麗塞進了車裏。

林惠麗不耐煩,嘴裏還罵了句:“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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