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lost cherry58
lost cherry58
雪夜濃重, 鐘宅門前孤零零的那盞六角宮燈照出天上簌簌落雪,紗面上仕女圖洇了水,色彩深淺不一, 燈下穗子長長墜着, 孤寂地搖擺。
深夜歸家, 燈亮着,小狗叫着,室內卻空無一人。
檀舟的電話打給了鐘令, 兩次都是無人接聽。
他轉而打給雲姨,電話接通了,那邊聲音卻很低,吞吞吐吐不成言語。
他再三追問鐘令去了哪裏,雲姨終于松口說:“她在醫院。”
他着急出門的時候雲姨說了句:“她什麽都知道了, 你想想怎麽解釋吧。”
雲姨挂了電話蹑手蹑腳進了病房, 鐘令還在裏間睡着,她走到客廳沙發邊拍了拍容卓的肩膀, 悄聲說:“小卓你回家睡吧, 這裏讓我守着就行。”
鐘令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和過度哭泣引起了呼吸性堿中毒, 送到醫院時一度因為身體抽搐心律失常, 差點失去意識。
容卓一整天都陪在病房, 半步都不敢離開。
她這輩子, 也就鐘令這麽一個親密無間的好閨蜜,鐘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她也不想過了。
“不了。”容卓搖搖頭說:“雲姨你回去休息吧,明早還要麻煩您按照醫生的囑咐幫她準備點兒營養豐富的早餐送來, 她現在這種情況,我必須得陪着她。”
因為知道鐘令為什麽傷心, 所以容卓更加自責。
如果當初她極力反對鐘令和檀舟結婚,也許就不會出現如今的狀況。
她哪裏能想到,當初她百般看不上的人竟然會是Eagles背後的大老板。
身價千億,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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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邊帶起一抹嘲諷的笑,男人果然沒一個可靠。
向思筠晚上給她打了十幾通電話,她一個都沒接,剛才睡着前她直接跟向思筠提了分手。
能合起夥來欺騙鐘令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雲姨知道姐妹倆感情深,她也沒有再推阻,只是面上仍有擔憂,她還是放心不下鐘令。
從小到大,哪怕是當年鐘若薇因病離世,她也沒有像今天這般哭到直接進醫院的地步。
醫生說,鐘令這是突然遭受巨大打擊,一時緩不過來才導致了呼吸性堿中毒,她現在需要穩定情緒,避免激動,必要時可以讓心理醫生介入。
醫生給她用了鎮定的藥物,這時候看她昏睡不醒,雲姨心裏擔憂的是,檀舟要是來了會不會加重她的病情?
雲姨憂心忡忡出了門,晏明逸也還守在門口。
之前晏明逸來鐘家,她還不留情面将人趕了出去。
沒想到這時候守在門口的,竟然還是他。
見她出來,晏明逸起身上前問:“雲姨,她好點了嗎?”
雲姨搖搖頭,“睡着了,你先回去吧。”
晏明逸退到牆邊,重新坐下,說:“沒事兒,我守着她,您放心。”
雲姨忍不住嘆氣,臨走前,她又提醒晏明逸:“別讓人打擾到她。”
“好。”他應下。
雲姨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急匆匆趕來的檀舟,醫院大廳燈光冷白,照得人面色也白,他從停車場一路跑來,肩頭滿是落雪。
正對上雲姨的目光,他迎上前詢問:“她怎麽了?”
雲姨拉住他,說:“你別上去找她了,她現在狀況不好,不能情緒激動,就算要解釋,你也再等等。”
“我等不了。”他說:“她是我老婆。”
檀舟要走,雲姨使了點勁兒拽住他,“依依讓我聯系周律師了,你應該明白是什麽意思。”
“你這樣沖動莽撞,只會适得其反。”
雲姨放了手,頭也不回地往停車場去。
她能看出來,鐘令很喜歡檀舟,可當初越是喜歡,這時候受到的傷害便越深。
她既心疼鐘令受苦,又惋惜這樣一段好姻緣。
但這終究都是年輕人的事兒,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日後如何,全看檀舟怎麽處理。
檀舟一路趕到病房,卻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守在門外,聽見他的腳步聲,晏明逸也緩緩轉頭。
檀舟不想理,徑直朝病房而去,還未接近房門就有人擋在了他身前。
經過這一晚上的了解,晏明逸也算是基本弄清楚了鐘令和檀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的老板,竟然觊觎他的女朋友,并且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以欺騙的方式和鐘令結了婚。
真是笑話。
他心中很是不爽,可在開口時還是壓低了聲音:“她睡着了,檀總請回吧。”
“讓開。”
檀舟語氣森冷,身側握緊的拳頭很想砸到眼jsg前人臉上,但他始終顧及着鐘令的身體,生生忍住心中的怒氣隐忍不發。
“她現在不想見你。”晏明逸很是冷漠地說。
“我是她老公。”
“見不見,不是由你說了算。”
晏明逸輕笑一聲退開了一步。
也許很快就不是了,誰知道呢?
檀舟開門進去,VIP病房的客廳只亮一盞淡黃色的小燈,容卓蓋着條毯子蜷在沙發上睡覺,病房內安靜不已。
他輕手輕腳接近鐘令的病床,她面色蒼白躺在那裏,醫院白色的被子就快将瘦弱的她淹沒。
床頭的夜燈散着微弱的光芒,她阖着眼,卻還能得見她雙眼浮腫。
哪怕是在熟睡中,她的一雙細眉依舊輕蹙着,像被困在夢魇裏,掙紮不得清醒。
他脫去冰冷的外套坐在床邊,呵着氣讓雙手暖起來才敢去握鐘令的手。
她左手拇指缺了一塊指甲,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受的傷,她竟然絕口不提。
摸到她光滑的無名指,他的視線才落到床邊的櫃子上。
那枚鑽戒被她摘下放在那裏,微弱的燈光下,鑽石依舊璀璨閃耀。
這枚戒指她戴的時間不長,但已有淺淺的戒痕環繞在她的無名指上,血肉留下的痕跡,遠比鑽戒本身還要深刻。
他沒有辦法穩定自己的情緒,他內疚,自責,心髒像被荊棘環繞着,紮進去的刺随他呼吸而漸深,讓他每分每秒都受盡折磨。
他知道,這段時間他為了搜集證據忽視了鐘令太多,他的關心不夠,愛也不夠,他甚至還借着昨夜宿醉的酒勁兒對她做了那樣過分的事。
他無法想象鐘令承受了多麽強烈的痛苦,以至于她如今躺在這裏,昏睡不醒。
他輕輕吻上那戒痕,無聲地重複着道歉的話。
他的思緒已經打了結,哪怕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和她解釋的場景,這時候,他卻一句解釋的話都想不到。
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從那個夏天?還是夜店?又或者,是從無數次擦肩而過的人海裏。
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他不會離開鐘令,無論她說什麽。
因為藥物的作用,鐘令其實睡得很沉,但在沉睡期間,她一直重複一個荒誕的夢。
記憶中那個夏天下着不停歇的大雨,周璃的臉在雨幕中模糊,她看不清他的模樣。
想要接近一點,卻被大雨阻隔。
她大聲喊着周璃的名字,她聽到周璃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小丫頭,怎麽還跟着我?”
他轉身從大雨中走來,手裏還抱着那顆印有“ZL”的籃球。
她着急迎上前去,笑容卻驟然僵在嘴邊。
她的心上襲來絞痛,無力跌坐在大雨裏,眼睜睜看着檀舟的臉和周璃一點點融合,徹底颠覆了她的認知。
窗外天色漸明,路旁街燈未熄,細小的雪粒子在風中輕柔漫舞,寂靜的冬日清晨,鐘令卻因為夢境猛然驚醒。
她大口大口喘氣,太陽穴突突跳動着,大腦像被撞擊一般疼。
“你醒了?”
她聽到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她一轉眼對上檀舟滿是紅血絲的一雙眼,她猛地将手抽回,驚叫着喊:“容卓!容卓!”
容卓聽見聲響立刻翻身而起,光着腳就跑到了鐘令床邊。
一見檀舟坐在那裏,她上前一把将人扯開。
“你趕緊出去!”
鐘令因為痛苦而蜷縮着,她現在一看見檀舟就會止不住地想哭,心室劇烈收縮又會讓她大口大口呼吸,過度的呼吸只會進一步加重她堿中毒的情況。
檀舟完全沒有料到鐘令看見他會是如此激烈的反應,他愣在原地,腳下像灌了鉛,一步都挪動不得。
“快出去啊!”
容卓大聲催促,擡手反複按着床頭的呼叫鈴。
晏明逸跟着醫生進來,他上前拉開檀舟,“如果你為了她的身體着想,現在就應該離開這裏。”
鐘令的眼睛一直看着檀舟的方向,那種窒息般的哭泣幾乎要了鐘令半條命。
“快走啊!”
容卓忍不住自己憤怒的情緒大聲吼了出來。
檀舟通紅着一雙眼,被晏明逸拽出了病房。
痛覺已經開始麻痹他的神經,他無法忘記鐘令剛才痛到扭曲的樣子。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具象地直面她的痛苦。
而他,竟是鐘令一切痛苦之源。
走廊盡頭的窗戶半開着一條縫隙,窗外凜冽的風帶着雪粒子灌進來,他只穿着單薄的衣服,這時候卻全然感覺不到冷。
晏明逸站在他身後,冷眼看着檀舟在痛苦中掙紮。
他沉聲發問:“知道她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嗎?”
檀舟猛地轉身,眼神裏翻湧着憤怒和恨意,“你想說什麽?”
檀舟越是情緒失控,晏明逸心裏的爽快便越深。
他輕笑:“你出現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沒有家人陪伴,慘遭前男友背叛,事業搖搖欲墜,口碑岌岌可危,身邊群狼環伺居心不良,就連親生父親也要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侵占她的家産。”
“她一個人承受了很多,她應該......”
“把你看作了後半生唯一的依靠,才會做下和你結婚的決定。”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當初她媽媽為了不讓她往後依靠別人,還特意将她的名字從秦依改成了鐘令,沒想到她還是沒能擺脫這殘酷的命運。”
檀舟上前一把揪住了晏明逸的衣領,怒道:“你最好說點我愛聽的。”
晏明逸拿開他的手,說:“檀總,您比我幸運多了,她可從來沒想過要依靠我。”
“您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又何必要騙她這麽久?”
“她當初将您想得越是美好,您這時候在她心裏就越是一文不值。她的眼裏容不下沙子,您打破了她親手構建的理想生活,毀了她的完美愛情,讓她看到她的真心只換來一場處心積慮的欺騙。”
“如果我猜的沒錯,她應該很快就會和您離婚,再也不願意看見你。”
話說完,晏明逸忍不住感嘆,他這輩子,竟然能從這位高高在上的檀總眼裏看到驚慌和恐懼,他熬這一夜,值了。
他退開一步,輕笑着說:“檀總,看開點兒,不當別人的替身,對您來說,應該是件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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