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成少澤沒跟他們一起進KTV,在外面給衛凜冬打過電話後,又原地來回走了走,才進的包房。

一進去,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眼前矗立着一座殿堂級別豪華酒杯塔,從茶幾向上堆到需要微微擡頭的高度,塔底映射出的絢爛光芒直通塔尖,在昏暗的包房中吸睛得厲害。

而再耀眼也不及它後面那個坐在沙發正中央,兩只臂膀延伸至兩側靠背,對他微微笑着的男人。

棱角分明的五官刀刻一般,皮膚黝黑,體型健壯,頭發短到只剩一層青茬,這讓他右耳占了半個耳垂的黑色耳釘格外刺目……蔣予晗上次在車庫還不過是普通短發,剃過後那種強勢的,淩駕于一切之上的侵略氣質簡直令人無法消受。

成少澤怔怔地看着他,緊張得吞口水。

包房炸鍋了。

從他一腳踏進來就是這個動靜,這場慶祝派對不會好過,即便灌的不是他,他也要給Joseph擋酒,這是一個特助的職責所在。

在場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心知肚明——

只要來,就意味着他接受了這個職位。

男男女女的腳步聲,吆喝聲,喊聲,口哨聲,笑聲,混合成強大的音浪向他襲來,成少澤被簇擁着,強迫地按到蔣予皓身旁,那麽寬大的一張沙發,只有他倆無縫相坐。

酒塔是一定要開,而且必須兩人一塊兒耕耘,一個也跑不了,成少澤很懂事地跟他們BATTLE,把Joseph的那一半也擔下來。

“拿個醒酒器來。”

沉厚的男性聲線足以讓整個包間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看說話的Joseph。

醒酒器上了,放到茶幾時玻璃面相互摩擦,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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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eph站起來,從塔頂取下一盞酒盅往裏倒,一盅又一盅,酒塔凹槽中設有紅外線裝置,每拿完一層燈就自動熄滅,眼看就只剩下一排底座還在亮着。

醒酒器形狀蜿蜒,大毫升儲量,等到酒線慢慢上升至瓶口,沒人還能坐得住,全都紛紛站起來看……最終,酒溢了出來,流滿男人的手,指縫間全是暗紅色的液體。

“你們随意啊,”蔣予皓笑得張揚又放蕩,就像真跟他們玩玩似的,舉了舉醒酒器:“我幹了。”

此話一出,不少人往上撲,首當其沖的就是成少澤。

酒場就是江湖,尊卑有序,規矩嚴明,大多數的時間裏勸酒就是一種樂子,是氣氛的調劑品,絕不是目的,更何況全場的酒要真被領導包圓了,他們這些屬下就是跪地把頭磕爛也還不清造下的孽。

蔣予皓動作熟練,看得出是場子上的老手,用力一推就倒下一大片,等大家挨個站穩,酒已經下去三分之一了,大夥兒又驚又急,包房更加喧鬧,噪聲一波重似一波——

“領導領導您不能這樣,使不得可使不得啊!”

“您快放下吧!我們喝我們喝行不行?!卧槽您這也太牛逼了!這哪兒遭得住啊領導!”

“就是啊,我可給您跪了,真跪啊!吓死寶寶們了靠!這得折我們多少壽啊!”

……

到了這個地步,女的使不上什麽勁,全是一群沖鋒陷陣的男人們,可即便這樣也攔不下什麽,只見他們這位即将授以桂冠,加冕繼位的王一腳踩上茶幾,仰脖咕咚咕咚地喝,喉結不停滾動。

來不及吞咽,酒從嘴角溢濕了前胸,本來襯衫就沒系規整,此刻全貼到皮肉上,整片胸脯乃至胸線都看得一清二楚。

濕身效果達到極致,全場燃炸了。

這位并購過來的領導從第一天上班就獲得了全公司的矚目,成少澤長期跑外,吃的是績效,沒背景沒資歷,在公司屬于邊角料的貨色,最為光鮮的時刻就是會議室中的一步登天,這也是他後來才知道的——

Joseph與這家赫赫有名的巨頭公司沾親帶故,是某位董事大佬的兒子。

成少澤使出渾身力氣才把醒酒器從蔣予皓手中奪下,他連句話都來不及講就把瓶口怼向嘴邊——真要領導把酒都幹掉,他這個特助也別幹了。

然,事與願違。

這人不但不讓他這麽做,還挾持了他的手臂,成少澤只覺得失控嚴重,一個猛力被男人拽向胸口,Joseph笑着對他說:“想喝酒啊?”

沒等成少澤回答,這個人又含進嘴一大口酒——

接下來,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蔣予皓一手把持醒酒器和上面那只成少澤的手,一手揪過瘦高男人的後腦頭發,埋頭向他的嘴去……成少澤大腦瞬間泛白,無法思考,掙紮動作完全依賴本能,下一刻器皿摔向玻璃桌臺,刺耳巨響下酒水四濺,殺傷面極廣,掀起包房一連串的尖聲驚叫。

成少澤像洗了一場淋浴,水從頭發淋淋漓漓往下滴答着,紅酒味的……蔣予皓沒比他好多少,跟酒池泡過似的。

蔣予晗抹了把臉,看着成少澤說:“幹嘛啊?我嘴裏的和瓶裏的有區別?”

全場,再度,爆了。

如果說剛才揪着成少澤要親的動作還可能是眼花誤會,這句就是把這一橋段坐實了。不達到包房有史以來的沸騰頂點都對不住過來慶祝的各位,沒人能想到這樣一位二世祖不但會玩,還玩得這麽牛掰。

在包房群情激昂的哄鬧背景音下,成少澤拿上他的手機,說要接個電話,推開人群就出了包房。

門一關,聲音一下子消失在身後。

成少澤走得很快,直到進入消防通道,踩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他才最終停下來,他接起一直在震的手機,貼在耳邊“喂”了一聲。

“……你怎麽了?”

于彬極為訝異。

面前是漆紅色的消防栓盒子,成少澤把頭貼到上面,撩起眼皮看着那個綠油油的‘安全出口’标識,那邊喂了不知多少聲,他才動嘴說話:“……沒事。”

“屁嘞!”于彬根本不信:“你那一聲‘喂’跟嗓子潑過硫酸似的,瞧你這聲音抖得!”

成少澤很重地往下咽了咽,似要把什麽吞回肚子裏,過了一會兒,他問于彬:“你什麽事?”

“我就是想提醒你,你升職加薪說不定有一堆愛巴結愛出風頭,又或者純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惡心同事撺掇你請客吃飯,你要想走就別答應他們,省得招誤會,沒必要……”

“我已經在KTV了,”鐵皮貼在臉頰,降下來不少溫度,他沒那麽多汗了:“跟蔣予皓。”

“……那行吧。”

于彬多少有點無語,本以為……這小浪蹄子能再糾結一陣子,這也太痛快了。

“你……”

“挂了。”

沒等說完,聽筒那邊就變成盲音。

一束促狹涼薄的目光落在手機屏上,于彬冷冷一笑,把頭擺正,接着看面前的壁挂影屏。

包房中,所有人圍着蔣予皓忙前忙後,領導被搞成這樣屬下難辭其咎,又是遞紙巾又是送熱毛巾,還有人要把自己價格不菲的羊絨圍巾犧牲掉。

蔣予皓風趣得很,嚷嚷着這時候獻殷勤的下月都扣工資,比例與熱情度成正比,他還就喜歡人淡着他,最好別搭理他。

正說到這,成少澤從外面進來,頭低低的。

攜着衆人的目光他來到蔣予皓身旁,拿過茶幾上的紙巾盒,抽了幾張遞上:“對不起Joseph,是我的錯,您擦擦,衣服我給您洗,換下來我拿走……”

“沒聽見吧成哥?”有人搭腔,堵了成少澤的話:“Joseph說他就煩馬屁精,誰纏着他巴結扣誰工資。”

手頓時僵在空中,給也不是收也不對,看起來有點可笑。

事實上,還真有幾聲憋不住的“噗噗”笑音,成少澤勉強擠出些笑容,又把紙往蔣予皓面前送了送:“還是擦擦吧,臉上都濕乎乎的。”

Joseph沒接也沒看他,轉身把頭發捋向腦後,随口說:“都累了吧今天,明天一早開會,回家睡去吧。”

慶祝派對就這樣在狠狠沖頂後急速冷卻,人人意猶未盡,好幾個同事挂相地嘟起嘴,極不高興的樣子。

“也太爆了吧,Joseph同性戀?!你不說他把他秘書搞大肚子才被貶到咱們這來的麽?你搞的消息怎麽這麽離譜?什麽啊!”

“哎哎哎串臺了小姐!這是我說的嗎?!你到底找了多少人打聽蔣予皓??他要真能弄個種出來他們家還不得天天張燈結彩,他就是對女的不行!而且……”本來普通音量一下子變小了,像在說什麽悄悄話。

“……你就說吧!又沒人。”

衣服窸窸窣窣,像是一個把另一個推了下,就聽聲音又起:

“Joseph玩得野極了,我一個閨蜜原來是他公司的高層,說上Joseph床的他們公司就好幾個,夜夜換床伴,還一次啪好多的那種,最後寵了個他們公司的兔子相公。”

“兔子相公??”

“就那種,長得不但标致,屁股還翹翹的,說話陰陰柔柔……”

“懂了懂了,成少澤那樣的?”

“對對對!”

說話的女人們嘻嘻地笑。

一牆之隔,衛生間男廁的門開了一個縫,裏面傳來細碎響動,兩個女人正說到興頭上,叽叽喳喳地誰也沒有注意到。

“……你可別小看同性戀,發起瘋來特別來勁,”其中一個哼哼着:“知道兔子相公的結局麽?Joseph臨走時送給他一個連鎖品牌超火的咖啡店,穩賺不賠,之前還有棟環湖灣的房子寫他名字呢,那真是哇噻噻啊!”

“啊啊啊啊!!我的天啊啊啊!”對方好激動的樣子:“你說,成少澤能成事麽?!”

“房子?店鋪?”小姐姐一聲冷笑:“還沒到哪裏呢就把Joseph給惹了,你看Joseph走時臉色多差,別說他了我都火大,不就對嘴喝口酒麽,知道兔子相公都幹過啥?”

外面突然變得沒什麽聲音,像是壓低咬耳朵交流。

“啊?!”

一聲控制不住的驚叫。

像被馬上捂嘴,嗚嗚嗚了一通,然後才放出來聲音:“他在大庭廣衆之下給Joseph吃?!還被人拍?啊啊啊啊,好浪好虐我好愛啊啊啊啊!!”

“姐姐你是變态嗎。”

“啊啊啊啊你有視頻麽?!我要看我要看!”

“我哪有啊就是傳聞這麽說……”

“求資源啊姐姐餓餓,飯飯我要飯飯!”

“哎呀,你個小賤人還要不要臉了!”

……

充斥嬉鬧的歡聲笑語在耳中越來越小,直到再聽不見,成少澤把屏住的氣慢慢呼出來,手中什麽東西黏黏糊糊,濕得難受。

他張開手,紙巾早被他捏成一灘漿糊,白花花的,滿手碎屑。

作者有話說:

……澤澤你要把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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