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96章

深夜,邊宅。

桌面擺的東西全部掉落,連同整個寫字桌一齊掀翻。

書櫃的玻璃門被手仗挨個敲碎,書扔得到處都是,滿地紙張,什麽都砸了,就書櫃還穩當當地立在那裏。

邊慎修想推,卻沒那麽大力氣,他扔掉礙事的手杖,全身抱上去,要與書櫃同歸于盡一般,倒下的瞬間自己也沒能幸免。

爆發的這場強震席卷着整個邊宅,震中就在書房,其他地方被接連不斷傳出的巨響聲驚動。

傭人們膽戰心驚,唐婉婉起初在卧室等邊慎修,等得迷迷糊糊睡着了,樓下震天的噪音将她猛地驚醒。

沒時間規整好,睡衣外随意披上一件就奔下來,衣服反了,袖子窩在裏面,女人一頭蓬亂沒有光澤的發。

發洩過後,邊慎修癱坐着。

手杖沒了他就起不來,需要人幫他,他現在真是恨極了他的腿,想用刀把它劃得稀巴爛,想得他要瘋掉,可他什麽也拿不到,留給他的只有一條路——扯開嗓子叫人。

一個行動不便的瘸子還能怎樣。

他可以叫,也想叫,想歇斯底裏把喉嚨喊破那樣狂叫,可他不想叫任何人,只想喊,把什麽都喊出來,他的不甘,怨恨,憤怒,頹喪,痛苦……

外面傳來開門聲,邊慎修忙用力搓了搓臉。

唐婉婉進來時傻住了,驚吓地看着飓風席卷過般狼藉的書房,她立刻沖向丈夫。

幾名傭人和叫來的保镖一齊跟上。

唐婉婉身材嬌小,那麽纖瘦的臂膀環住丈夫的胸往上抱,哪怕只是很有限地挪離地面也令人為之動容。

下人們一窩蜂地沖上,有人幫着将主人架起,有人将地上尖銳的碎物清走,還有人風風火火拿來醫療箱……

手杖遞上,邊慎修握在手裏,稍顯艱難地一步步往外走。

“慎修,你有沒有哪裏摔到?”妻子邁過腳邊這些東西,追上去問:“疼不疼啊?”

“東西沒找到,”丈夫的語氣平淡,仿佛那個書房根本就是原來的模樣,什麽也沒有發生:“我去趟公司,回來會晚,你先睡。”

找什麽東西要這樣。

唐婉婉動了動嘴,卻最終抿緊,站在那裏,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

“想起,咳咳……”喬齊善的咽喉幹澀:“你想起了多少?可以跟我說說麽。”

車內無聲了很久,最終邊野開口問他,不開車啊。

喬齊善無奈,只得打燃引擎,重新開上大路。

多年前的那個泳裝派對是喬齊善第一次見到邊野,也是他最初确定自己根本無法忍受這個表面榮光內裏肮髒潰爛,令人窒息的貴圈,逃離是他之後人生一直存有的信念,最終他實現了,做了一名醫生。

褲子,卧室,他幹了人事……從邊野這些只字片語中推測,閣樓月光下的解離片段足夠長。

——怎麽可能想不起邊慎修。

車內還是那麽靜,邊野面色平和,窺不出任何情緒,這就好比一場嚴酷的心理戰,看誰先亮底牌。

“可以…允許我,”喬齊善咬了咬牙,最終攤牌:“為邊慎修說些什麽嗎?”

邊野依舊沉默,不過看過來的眼神鋒利,像磨得光亮的刀片,喬齊善覺得他已經在他面前被切割了。

恨意提不上,冷意卻深入骨髓。

“邊…邊野,你聽我說,”喬齊善開不下去車,停靠路邊後側過身,面對面跟邊野解釋:“是,沒錯!我沒跟你說實話,我瞞着你邊慎修幹的那些荒唐事,我承認我有私心,我怕你片面地去恨慎修,其實他變了!真的變了我發誓!他不再是那時候那樣混蛋了,他居然為了你……”

“喬齊善。”

話被戛然打斷,喬齊善緊張得直舔嘴,後背泛出汗濕。

今晚所有發生的事就像一部懸疑片,處處反轉變化,搞得措手不及。

像是故意的,很久,久到喬奇善漸漸平穩下來,邊野才開口說:

“我現在能夠在你車裏,沒把你打得趴在方向盤起不來,是因為你對我有恩。”

見對方迷茫後想通似的點了點頭,邊野糾正他:

“不是派對上給我拿褲子,是——”

他定睛看向喬齊善:

“在雲山幫我逃出來。”

……

“這都是什麽歹毒癖好?我審美疲勞了啊求放過,”公子A仰天疾呼:“我坐在這裏被迫看了好幾場毆鬥,瓷娃娃被打到嘔血,爬都爬不起來,太可憐了。”

“誰讓你看了,”公子B玩着手機:“你出門沒帶手機?玩手機啊!再說不是你哭喊着要來見瓷娃娃,邊慎修才組織咱們雲山一日游的?我最慘好不好,誰要看一堆老爺們光膀子貼身肉搏,我要吐死啊。”

“我是要看給瓷娃娃上裝!”公子A叫道:“上次來派對那麽美,不是說給他打藥就可以随便裝扮麽,東西我都帶了,我還特意偷了我妹Cartier小心心頸鏈呢,哼,大騙子,大壞蛋!”

“請不要做夢好麽,”公子B揚着聲調,勾嘴壞笑:“那也是你能玩的?這樣的趣味只能邊哥哥一人獨享……哎呀!喬齊善你怎麽不踩死我啊!!”

為了加強感官體驗,邊慎修在雲山宅邸地下室興建了一座造價不菲的八角籠,籠外看臺的間距有些狹窄。

喬齊善一腳差點沒把公子B送走,下毒腳的反倒一記白眼,埋怨公子B硌他腳了。

伴随身後的罵聲,喬齊善進了八角籠。

邊野靜靜趴在籠中央,一動不動。

幾個保镖一旁歇着喝水閑聊,喬齊善飛快看了一眼背對他們,在通道盡頭打電話的邊慎修。

他拿過一瓶功能飲料,蹲下,碰了碰邊野,問:“喝水麽?”

男孩登時有個抖動,手伸過來,一把攥住瓶身,要捏碎一樣用力,喬齊善一愣,他看到男孩嘴在蠕動,于是趴過去聽。

“……幫,幫我,求你…幫我逃走。”

喬齊善看着瓶上的手指吃力地挪動,直到抓上自己的手背。

手真的白,傷痕堆疊,斑斑點點的血污,出拳用的地方被磨成一堆爛肉,有些是舊的痂又被弄破……喬齊善靜了幾秒,很快做出反應。

他擰開瓶口,塞向邊野的嘴,說得輕而快:

“補充一下體力,下場不要這麽倔,你不能再受傷了,認輸結束,裝昏迷,找機會進我的車,車就停在東門把角,灰色,車牌尾號286。”

通道那邊的門一下拉開,邊慎修走進時喬齊善正把水澆在邊野頭上。

“閑得啊?”邊慎修笑罵。

“給小可愛洗洗臉。”喬齊善朝邊慎修不正經地一擠眼。

說完,他蹦下籠子。

邊野将手縮進胸口,慢慢下移,把車鑰匙塞進褲兜。

一下午的玩樂,就在好友公子哥們一個個困倦疲乏,意興闌珊時,府邸響起了警報——邊野失蹤了。

兩個公子哥搞不清狀況地面面相觑,此時,喬齊善叼着薯片,把包往肩上一背,輕快地往樓下走。

樓底亂成一鍋粥,翻天似的,好在沒聽到犬吠,喬齊善哼着小曲,心裏想着這小子運氣不賴,拉開車門。

坐上,他一腳油門,駛離邊家。

開出足有十來裏地,喬齊善調整了下後視鏡角度,一張臉出現在上面。

從扔在副駕的包中掏出面包和水,喬齊善遞向後座,邊野接過毫不客氣地大口吃着。

“這就對了,要補充能量,”前面的男人笑得露出兩顆虎牙:“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在我車上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邊野不停地向嘴裏塞東西,點點頭。

高聳龐大的貨車攜着滿滿噪音從身邊呼嘯駛過,前方的貨運站已經可以看到了。

沒有身份證,這就是最好的逃亡方式。

臨走前,喬齊善把自己上衣和褲子脫給邊野,換下血跡斑斑的衣服,邊野爬上一輛司機小解,停靠路邊的翻鬥大貨車。

男孩鑽進苫布,露出個腦袋看月光下的喬齊善,從救下他這個人就一直是笑模樣,溫暖又具有力量。

酸意湧入鼻腔,刺激得眼睛發潮,邊野張不開嘴,一直到車緩緩移動他也沒說什麽。

夜色中,只有耳中聽到的那句“祝你平安”和視線裏一直擺動送行的手,最終成為碎片記憶中的一張。

……

這件事被記起實在太突兀太意外了。

喬齊善一個字都說不出,車窗倒映出他那張瞪大眼睛,驚掉下巴的臉。

“謝謝喬哥。”

遲來的道謝。

感謝他背叛好友,幫了他這個不會帶來任何好處只會招來諸多麻煩的人;謝他在動蕩兇險,害怕又無助的逃亡夜依舊笑着;謝他願意跑到國外,在轉醒之初自己最灰暗無光的日子裏陪伴安慰,傾盡所有給予治療。

喬齊善淡淡笑了,說了句:“這有什麽啊。”發動車子。

*

寧靜的深夜,小區大門前。

路燈在視線中還只是個毛邊的小亮點時,邊野就看到站在下面不停跺腳的祁陽。

頭一次沒跟着主人一起的頭號保镖達人祁陽,度過了他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個夜晚,老母親般地操碎了心,每隔半小時一個電話,明顯主人開了靜音,他始終沒打通,也沒收到回複。

實在坐不住了,祁陽披上冬日的防寒服,在門口溜達,被晚歸且眼神不好的人當成了值班保安,問他還有沒有位置停車。

等不來野哥的祁陽跟個瞎子對罵,互相問候彼此老母,問候了十分鐘。

此時此刻見到主人,祁陽喜極而泣,小狗一樣地蹦着跑上前,按耐不住地在車外‘野哥野哥’地叫……

在邊野身旁整整轉了三圈确認一根頭發絲都沒掉,這才拉下臉,在邊野身後夾槍帶棒地,一路抱怨着上樓。

“野哥你比你說回家的時間晚了三個小時零二十五分三七秒……哦,現在是四十秒了。”

“幹脆你把我開了吧,這麽沒有自覺且沒有安全意識的主人我可不配擁有。”

“一晚上失聯,比你玩車還恐怖,玩車好歹我還能見着個影兒,反正上了賽道你也跑不到哪裏去,不就一圈一圈又一圈麽,早晚得下來,我還能把你給弄丢了?”

“……啊,你餓不餓,我煮面給你吃?”

“對了,冰箱還有我上次包的餃子,我還弄了些雲吞。”

“要不要下雲吞面?打個雞蛋營養多多,我也餓了,咱倆一起吃。”

明明開始說話時他人還在主人身後,等祁陽再一擡頭,前方空無一人,他驚得猛然回頭,邊野呆愣地站在那裏。

樓外月光正濃,透過窗灑在他身上,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你剛說什麽?”邊野問。

“雲吞…面,咱倆吃?”祁陽往樓上一指,眨眨眼。

“前一句。”邊野突然厲聲大喊。

“……餃子?”

樓內回聲乍起,祁陽本能地往後退。

“更前面那句,”邊野不放過:“快說啊!”

祁陽要哭了:“我操,哥你吓死…車車車!!”見野哥兇煞附體似的朝他來,他疊聲道:“我說你玩車一圈一圈丢不了!!”

邊野眼睛睜了睜,轉身就走。

祁陽震驚得呆楞一秒,馬上回神,一邊跟着往樓下跑,一邊叫前面腳步不歇的邊野,問他幹什麽去?!

“秋南山。”

嘩啦一聲,鑰匙抓在野哥手裏。

祁陽愣了愣,立即從兜裏掏出皮卡鑰匙,三步兩步趕上,為主人打開私人地庫門。

**

深夜的秋南山可以說是十分恐怖了。

漆黑,靜谧,陰風陣陣,張牙舞爪的樹影成片晃動着,像是随時會将你淹沒吞噬,永遠也走不出這林子。

要是從頭到尾安靜也罷了,壯壯膽子咬牙挺一挺,就怕突然竄出個什麽,樹叢猛地一下晃動,祁陽“嗷”的一嗓子,閉着眼啊啊啊啊地叫,抓住主人衣角說什麽也不走了。

通往山頂賽道的路崎岖蜿蜒,皮卡根本開不上去,兩人是推着機車一路前行。

自知表現過于拉胯,小則扣工資大則開除,祁陽軟着喉嚨,嬌滴滴地求:“主人,奴家知錯了,可奴家真的好怕怕哦,求主人不要責罰嗚嗚嗚。”

“……”

邊野深吸一口氣,閉眼。

最終,祁陽被在腳邊畫了圈,不讓出來。

-

山頂的風極其猛烈。

從耳邊刮過時還帶了些異樣的濕,邊野仰起臉看夜空。

下雨了。

雨點被風托得輕盈,亂七八糟地吹在臉上。

死亡之翼,一個有着多重急速轉彎的盤山路,被多個地下俱樂部當作終極賽道。

從山頂俯沖還會有一定朝下的坡度和傾角,地獄般疊加時速,被譽為‘與死神擦肩而過’一點不為過。

邊野曾經不知哪裏看過一篇報道。

說是在生死之間會看到許多舊時景象,他大腦颞葉的海馬區受過損,可是卻能創造出那麽多過去的解離片段,它是有東西被深埋,而不是消失。

要的是找尋開啓它的方法,一旦啓動,回憶會像大海,攜着巨浪撲來,他還有比邊慎修不知珍貴多少倍,同另一個人的過去要回憶。

盯着塞道入口,邊野眼光沉了沉,坐在車上他戴好手套,拍落防風眼罩。

雨變大了,可以聽到落在肩膀硬質防雨機車裝上的沙沙聲,有雨滴順着頭盔流入脖縫,又濕又涼。

邊野束了束衣領,用牙把拉鎖咬到最頂端。

引擎驟然而起,重機車撞耳的轟鳴聲驚得鳥雀飛開一片,黃色的賽道線穩穩地定在視線中。

邊野像離弦的箭,沖入夜色。

被烏雲和雨水加持,天幕沉得要墜下,不多時雨呈傾倒之勢。

天邊一顆炸雷,閃電随之乍亮,一輛重型機車劈開雨簾,疾馳于山道上。

前方有個缺口,車迎頭躍起,像一匹健碩的戰馬,半個車身高揚,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線,重重落到對面。

車速不減,連停頓都沒有,以極限的時速進彎,車壓得很低,膝頭打出火星,過了第一個彎道,迎來赫赫威名的蛇形彎。

雨變得狂暴,風好似要吹動整座秋南山,沖刷下,全是茫茫煙塵。

由于太過危險,俱樂部在彎道自制了一些減速帶,車沖過去時起到一定作用,不過微乎其微,還要靠車手精良的車技,累計的實操經驗,以及對自己車的掌控力,只是這樣滂沱雨天,一切都是未知數。

終極彎道就在眼前,車速依舊不降,第一個彎,第二個,三個……

一記高亮的閃電過後,巴掌大的幾塊山體碎石淩空朝機車滾下,像下了一場奪命的隕石雨。

車躲閃不急,人車分離地滑出賽道,暗夜中迸射出摩擦的火星。

_

起初,祁陽抱着胳膊盤腿在圈內打坐。

開始把心揪起來是從漫天飄雨開始的,他震驚地翻看天氣預報。

開着皮卡出來時确實看過的,根本沒雨啊,事實上他到底看到什麽已經不再重要,雨,瓢潑一樣。

跑山最忌下雨。

地面濕滑還在其次,影響視線降低能見度才是重中之重。

祁陽抹了把臉上的水,在圈裏護着手機屏,搜索有關‘死亡之翼’的介紹,越看越心驚,手腳涼得沒有知覺。

他先是呆滞地站了會兒,突然一個箭步沖向皮卡,開門抄上傘就往山頂跑,身體卻在下一秒戛然停住。

雨下,一條高瘦的影子出現前方。

雨水将頭發打得垂貼,長長地落在肩上,包裹出刀削一般的臉部線條,這個人一手提着頭盔,走得沉靜而平穩。

祁陽大喜過望,不是他的野哥又是誰,他捂着嘴差點哭出來。

傘一下撐開,奔上去時邊野只是看了他一眼,從他傘下走過。

上了皮卡,邊野脫掉防護和機車衣,祁陽仔仔細細查看這些東西,戰損了,磨破的護膝和護肘,整套衣服從泥裏撈出來似的,車應該還在山上。

想着明天找人來拖,祁陽抓着毛巾要往野哥頭上擦。

“別碰我。”

掀起眼皮,看過來的眼神漫起一瞬冷意,強大的氣勢撲面而來,祁陽頓時停下,毛巾僵在邊野頭頂上方。

投下的陰影遮住這人的半張臉,一面明亮,一面暗黑,極度拉扯的光感烘托出清晰的,生疏的陌生氣質。

祁陽倒抽一口冷氣,吓傻了。

賽道兇險,野哥身上也有明顯的外傷,祁陽腦中第一時間蹦出的就是野哥又磕到腦袋了!!

他把毛巾緊緊擁在胸口,小心地試探:“野,野哥,車開得怎麽樣?好不好玩啊?……”

收到過于低溫的目光,祁陽驚慌地用上敬語:

“敢問您…您知道我叫什麽嗎?不好意思我一時給忘了,您提醒我一下呗?”

“……開車,祁陽。”

祁陽先是定格,随後手腳并用,車嗖地一下飛出。

_

水放得差不多了,浴缸表面騰起淡薄的熱氣,浴室不久就滿是淺白透明的霧。

邊野坐在缸沿,一手撐腿,拿着毛巾擦頭。

祁陽一個勁地哈腰,說着各種客氣話,向門外退。

門輕輕地關合上。

一出門,祁陽就一個大喘氣,說不出到底哪裏有問題,其實也沒有特別明顯可以篤定的證據,可就覺得主人像是變了另一個人。

對自己之前雖然也不熱乎,卻也不像這樣,一種微妙的,難以形容的生人味,祁陽撓撓頭。

門內。

把毛巾扔到一旁,邊野起來站到鏡前,他摸上嘴角,那個腫于嘴唇,變得深紅的地方。

一碰就是一聲屏氣後沖破鼻腔的促音,像是痛可又不會那麽痛,邊野受不住地極力扇動鼻翼,眼眶殷紅。

在濕氣漫上來的時候,他一把擦掉,手指深深按下自己的嘴唇,撥到中間位置,親在那個咬破的結痂上。

作者有話說:

吻衛叔的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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