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小七, 你應歸衛了。”

章臺殿內，謝喬有些無奈的看着面前用沉默的蘇栖。

這種素日都順服聽話，到了關鍵時刻表面沉默不厭, 不反駁不違抗, 內裏卻是死倔的偏執性子, 氣人時也是真的氣人。

瞧着殿內沒有閑人，檀郎也已識趣的守在了簾外，謝喬伸手，一把扯着蘇栖的耳朵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龍城已經催過三次了，一次比一次急，你是要把元一急瘋了是不是？”

蘇栖并不反抗，配合的低頭躬身，謝喬甚至沒有太廢力氣, 對方便馴服的跪坐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一雙鳳目向下, 微微扭在一旁，肅肅的不肯與她對視。

分明還是這樣兇悍的須髯如戟的冷肅模樣，看只要看到這雙眼睛, 便讓謝喬忍不住想到世族子弟圍獵時，專門養來驅獸的狼犬, 外表瞧着兇猛無比，連虎狼都敢一鬥，但一扭頭對上主人時, 就立即溫良順服，轉來轉去, 将整個頭臉在人手心挨來蹭去, 有時興起失控, 将要驅趕野物徑直咬死了，面對馴養人的斥責，它就會假裝聽不懂，将頭扭來扭去，就是不肯與人對視，好笑之餘，又可愛的叫人忍不住用力的撸兩把。

謝喬才剛剛心軟了幾息功夫，這瞬間的退讓便立即被蘇栖捕捉，深深看向她，緩緩低頭，微涼的薄唇便忽蝴蝶的磷翅般，輕輕掠過她的鼻尖唇瓣。

竟還學過□□了！

謝喬在戰栗中忽的回神。

美色惑人，為了防止自己的陣線徹底失守，謝喬不得不猛然往後膝行半步，脫口而出一句呵斥：“小七！你再這樣，當真丢了衛國，我可不要你了。”

其實話剛出口的一瞬間，謝喬便有些後悔了，再擡眸，果然，方才溫良乖順的狼犬便立即露出了野生的兇性，眸中閃過陰鸷的寒光，鋒利的簡直能直刺人心。

“別惱，別惱啊。”

謝喬便也瞬間軟了聲音，伸手揉捏着他的後頸，輕聲細語：“我只是生氣吓唬你，不是真的，你不論是質子還是衛王，都是我身邊的小七。”

蘇栖直直的盯着她，半晌，眸中的陰鸷方才一點點的收斂，緊繃的肌肉也在謝喬手下重新松弛下來。

他重新垂眸，聲音低沉：“往後不要這麽說。”

Advertisement

謝喬也認真答應：“好，以後都不說了。”

蘇栖等了這保證，才算是徹底放松下來，伸手将謝喬攬在懷中，将下颌緊緊的擱在她的肩窩，幽幽解釋：“我并非一意肆意，只是原本說好要為你殺了姬天，還沒等到。”

姬天即位的日子就定在了下月初四，如今已是月底，算來其實也只差了五六天。

而在此之前，蛟公子的遺孤也已經找到，剛剛兩歲，那衛國的暗探就躲在黔首庶民聚集的城西中，假作獨自撫養兒子的匠人，謝喬派人去接時，剛剛兩歲的小兒子正高高興興偷了他“爹”的墨鬥盒彈線呢！

在宮人手中的小娃娃養得粗糙，反而不像真正的王孫那樣矯情嬌弱，瞧着就是一副圓嘟嘟的結實模樣，輕易不會夭折。

繼承者都已經找好了，按照謝喬的打算，只要繼位大典結束，她王後身份一到手，便可以飛速安排姬天的死期。

但蘇栖這邊卻實在是等不住了。

衛國已是亂象四起，元一衛國都城都待不住了，急的又一次跑到了龍城，就像謝喬說的，總不能為了殺一個姬天，就當真讓蘇栖丢了衛國。

孰輕孰重？

而除了抛棄這條底線，這種正事上，蘇栖總是拗不過的謝喬的。

在謝喬溫柔而堅定的勸說中，蘇栖終究還是不甘不願的低了頭：“我明日天黑就走。”

元一送來的信實在是催得太急，謝喬原本還想勸他今日收拾收拾，明早就動身。

但看着蘇栖的面色，謝喬也不願逼得太近，想一想，便又拉着蘇栖起身，穿過木槅門，走近了偏殿。

當初被元朔從玉梧宮扒下來的輿圖，謝喬也沒有還回去，就尋了一處陰涼空闊的側殿鋪在了地上，要不細看，很像是一張破舊的地毯。

謝喬的聲音清明：“不會分開太久的，衛國已有流言，說你死在了姜國，你耽擱了這麽久，凡是有野心都必然忍不住蹦出來，你回衛之後，将這些不安生徹底殺一批，我猜朝中便也再不會有人阻攔你重用軍奴。”

蘇栖并不反駁謝喬這話，只是平淡提起另一件事：“衛地沒有那許多糧草。”

軍士不是軍奴，養軍奴可以像養牲畜一般，越冬沒糧食時甚至都能将多餘的軍奴趕去野地裏，讓他們自己去飲雪水挖草根，等到開春，老弱都死了，但沒關系，這時候女奴肚子裏大多便已又多了一批新奴。

這樣的奴隸是不能拿來用的，要先好好養着，操練損耗，直到能當作能夠立功殺敵的軍士一般，期間耗費的糧草，便是吓人的數字。

若不然，蘇栖此刻手中，也不會只有區區三萬精銳衛奴。

“光靠自己養當然不成，要往別的地界去想辦法，正巧，等衛姜兩國都安穩下來，咱們便可聯手辦一件大事。”

謝喬腳步輕緩，腳尖正正的落在了姜衛兩國之間，示意蘇栖來看。

蘇栖：“韓國？”

謝喬點點頭。

韓國是一小國，小到什麽程度呢？它雖然是一個諸侯國，卻總共就只有三座城，但是極其煩人，先前齊人甚至稱其為蠅豸之國。

這不單單只是因為它小，更多是嫌棄它像是蒼蠅蟲豸一樣煩人，一旦尋到機會，即便是恩國友邦，也會蠅豸一般扒上來，等到別國換過勁兒來，它便又會沒事人一般，帶着肚子裏的血肉幹脆利落的屈膝認慫，主打的就是計較費力，不計較憋屈，比雞肋糾結多了。

謝喬輕輕踩了踩這地方：“趁着衛姜掙紮，這牆頭草蠅營狗茍，不知占了多少便宜，早就看它不順眼了！”

說罷，謝喬收起了玩笑般的嬌嗔，換了端肅的面色，認真看向蘇栖：“集你我二人之力，可一舉滅韓。”

蘇栖眸光澄澈，謝喬只是在要一件珍奇首飾，一身漂亮的衣裳，平淡答應：“好。”

這事并不難，韓國之所以能蹦跶這麽久，其實有大半都是因為衛姜征戰不停，無暇他顧。

等到她與蘇栖當真調兵，只怕所有人也都以為這兩家宿敵是要再打一場，誰能料到劍指偏鋒，竟然能偏到這個地步？

說不定兩國軍隊都打到韓王宮門口，韓王都不一定能回過神呢！

想到了那一幕，謝喬甚至有些惡趣味彎了嘴角。

她面上帶着笑，口氣輕松，似是玩笑，又帶了幾分認真：“打下之後，韓國全域，我都要。”

蘇栖卻并沒有惱怒之色，聞言沉思片刻，只道：“若如此，動兵之前，要多等等。”

他雖是衛君，但衛國卻并非都是軍奴，更莫提，這般費人費力，打下韓國，最終卻只受盡姜國囊腫，衛國一絲不沾，即便是軍奴之中，只怕也要不甘。

但這也不是沒辦法，多殺些人就是了。

蘇栖的眼底閃過漠然，他原本就那些衛人口中的女奴賤子，暴虐之君，他這次回去，原本就是要殺人的，只要殺得足夠多，連那些試圖忠心勸誡的軍奴都一并殺一些，剩下的，自然便乖順如羊，鋒利如刀。

他原本就是謝喬手中的刀，正如謝喬從一開始就說過，手上的刀，只需鋒利聽話便夠了。

雖然提前也算是有些預料，但謝喬聞言，卻仍舊忍不住嘆氣。

她故意皺了眉頭，像是催促：“要等多久？”

蘇栖卻仍舊沒有丁點異色，仿佛不論她提出何等無禮的要求，都會這樣平靜無聲的接受：“我盡快，不會叫你久等。”

不會叫謝喬久等的意思，就是他給自己設下的期限，是謝喬扶持幼主，以王太後的身份立足站穩，可以掌控姜國之前。

謝喬忽的生出了一陣惱怒：“蘇栖，你是不怕死嗎？”

涉及利益，牛馬逼急了都要垂死反擊，歷來暴君，有幾個好下場？眼下衛國的一團渾水，蘇栖要回去處置便已經夠危險，還要“盡快”，這是唯恐自己死的太晚了嗎？

蘇栖這才察覺到她的怒色，一時不禁有些莫名：“我不會死，阿喬，這世上，我只會死在你手中。”

“呸！在你心裏我是什麽東西！我早想過，等到韓國國滅，便分衛平陽、定安二城。”

謝喬更氣了，她猛地起身：“小七，我之前是不是說過，要你記着自己已是國君，不許再逞匹夫之勇，你怎的一點都不聽話？”

蘇栖眸色幽深，原本是在膝上正坐，得了謝喬這般質問，便格外自然的直起上身，低頭緘默。

這仍舊是親衛奴仆認錯領命的姿勢。

“不許這樣！”

謝喬便立即一聲厲喝。

她眸光凜然，是蘇栖都少見的認真嚴肅：“從你這次歸國之後，你就要真的拿自己當衛君，誰也不許跪，我也不行！”

說到這兒，她忽的想到什麽般，又添了一句：“要跪我，除非一種情形。”

謝喬這樣的嚴肅，由不得蘇栖不重視。

他擡起頭來，一雙鳳目認真又疑惑的看着她。

在這樣的目光下，謝喬的氣勢莫名的弱了幾分，一時都沒能繼續開口。

偏偏蘇栖等了片刻，還又故意般開口追問：“什麽情形？”

“你故意的是不是？”

謝喬瞪蘇栖一眼，但話已經開口，之前的氣勢就再也找不回。

她眨眨眼：“除非，是跪在帷帳之內！”

【作者有話說】

韓王（前一天）：嚯嚯嚯！又要打起來了，打得好啊！再打狠些！

韓王（後一天）：艹艹艹演我？？？？

姬天：忍好久了，你們是不是忘了孤還活着呢！！！

hhhh，本來這一章是打算搞定姬天的，不過男女主一互動，一不小心就超了字數。ps：女主的事業線其實設定的很清晰，不過畢竟是純言情的小甜文，所以應該也不會細寫，後面等姬天一死就準備收尾啦~（只是準備，不是立馬完），提前問一下小天使有沒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點一下哦，如果有感覺的話會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