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滾,別靠近我!”
“滾,別靠近我!”
高傑晚上又去賭了,贏了點小錢,一高興就去喝個爛醉。
回來時已經深夜,他步伐踉跄走着,渾身散着熏人的煙酒味兒。
迷糊間,他瞧見身前的背影。
女人牛仔褲下屁股挺翹,搖曳生姿,勾出他那點畜牲欲念。
他之前偶然見到過她從招待所裏出來,一個獨居女人能從那裏出來,算是什麽好人。
“是,是小姜啊……”男人突兀搭讪讓姜如心驚,她側頭看去,眉頭迅速蹙起又恢複如初。
“是我,傑哥這麽晚才回來?”
“這……辦正事去了,所以……所以回來的晚。”高傑笑着,眼底明晃晃瞟向對方的腰身跟腿。
女人聲音好聽極了,這要是在床上叫起來還不得醉死個人。
寒涼的秋夜蓋不住髒心思生出後的燥熱,他佯裝紳士跟對方閑聊,直到雙雙走進樓裏。
樓道的門燈都歸當層住戶管,用的時候就拉開,睡了就關掉。
此刻樓道內昏暗,姜如颔首道別上樓,她盡量讓自己步調平穩到門口開燈,随即低頭打開門,門開的那刻她下意識想要查看身後情況。
與此同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傑哥,你家是這層嗎。”
偷摸跟上的高傑沒料到還有別人,臉頓時漲成豬肝色,他擡頭看向林朗,處于心虛讪笑道:“還真是……走,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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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回去,你想把整棟樓都串的有酒味兒?”林朗穿着格子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語氣不耐到了極點。
姜如站在門口順勢接話:“快回去吧傑哥,不早了。”
高傑心有不甘,咬牙退回下一層,關門聲重重回蕩,林朗察覺到姜如松懈的脊背。
“我是不是壞你賺錢的機會了?不過他是個賭鬼,完事兒了也摳不出幾個子兒給你。”她慢慢蹲下,雙手抓着鐵欄杆,透過間隔看去。
“你情我願跟□□還是有區別的。”姜如平靜回答,擡眸觀察到少女的異樣。
這人嘴巴是損點,但沒壞心。她關上門上樓,林朗見她靠近,想要立刻起身卻疼痛難忍,當即化身小獸低吼:“滾,別靠近我!”
“我今天沒叫人碰過。”姜如坦言,蹲下關心道,“你不舒服?”
“不用你管!趕緊回你地方。”林朗咬牙逼自己站起來,右手下意識貼在小肚子上挪回屋。
被拒之門外,姜如看眼房門,然後轉身下樓。
林朗癱在床上縮成一團,每次來月經她都能把自己折騰個半死。
今天她本來撐不住看姜如什麽時候回來,可這幾個月無形當中成為習慣,即便經期也不例外。
誰想到今天高傑會跟她一起,她突然煩躁不想多管,可一想到兩人或将會發生的事,腦子一熱就出去做了攔路虎。
她才不想讓高傑把租費用去當嫖資。
十幾分鐘過去,微弱的敲門聲響起,林朗額頭冒着虛汗緊盯客廳方向。
敲門聲不依不饒,勢要等到她開門,無法,林朗撐起身子蹭過去。
門開了一條縫隙,一股姜味鑽進她鼻腔。
“喝了吧,能緩解一點疼。”姜如端着一碗姜糖水站在門口。
瓷白的碗裝着棕紅色的液體,碗底還能瞧見幾根姜絲。
林朗怔怔望着,姜如以為她嫌髒便解釋:“碗是新買的,還沒用過,姜跟紅糖是你上次給的。”
言外之意,沒有一樣屬于她。
她幹脆将碗放在入口的鞋櫃上,什麽也沒說就離開門前。
門輕輕合上,林朗盯着碗不語。
第二天早上姜如準備出門,開門那刻看到放在小馬紮上的碗,碗裏放着幾塊糖,旁邊還有一張字條。
字跡有些潦草,勉強能看清字。
——碗洗幹淨了,謝謝。
秋意漸涼,學校裏的高三學生們正在複習,為了幾個月後的高考做準備。
林朗對高考的概念模糊,她沒有什麽大追求,甚至沒什麽理想。
這樣一直守着爺爺的老樓做個小地主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對于外面的世界林朗并不好奇,她從電視上看到過,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女生們穿着時尚,就跟她的那位租戶一樣。
“我們家那個幫忙的讓我媽給趕走了,手腳不幹淨,正好碰見他偷東西。”
“那你家又找到人嗎?”
“還沒呢,這兩天我媽忙的腳不着地的。”
課間同桌跟其他同學的對話引起林朗注意,同桌家是開超市的,每天都需要有人上貨查貨。
在超市做個店員……怎麽都要比賣強吧?
晚上姜如難得沒有外出,她聽到敲門聲,随手收起桌上的東西去開門。
“那個……”林朗抿唇,手指揪住口袋裏的線頭問,“我有個工作,你要做嗎?”
姜如一愣,繼而彎眸:“你說說。”
“超市店員,管上貨查貨跟收銀,就在北街口,離家也近,一個月工資一千一,中午管飯,幹得好的話會有提成。”
林朗一股腦把自己問到的信息告知,姜如垂眸看似思考,就在少女耐心快要磨沒時,女人颔首:“好,我去。”
少女表情肉眼可見的愉悅起來,但又不想被看穿,所以故意板着臉兇巴巴道:“我也是不想別人背後扯老婆舌才跟你說,有個正當職業也不用怕人。”
說完,她掉頭上樓。
“你為什麽願意幫我?”身後傳來疑問,林朗站住。
到底因為什麽呢……
半晌,一聲悶悶的解釋随着腳步聲溜進女人耳中。
“我怕你哪天死了都沒人知道。”
是了,她不想哪天收到消息,看到這人也死在床上,全身白花花的。
姜如果真聽話去了超市應聘,她手腳利落會看事,漂亮大方又年輕,再樸素不過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顯得像高檔貨,吸引很多顧客。
在她工作的第一天,林郎去看過,趁中午放學的時候。
少女躲在遠處透過玻璃窗看着裏面歸納貨物的女人,眼神是她不曾知曉的專注。
超市的生意好了不少,大多都為了看她,可就是因為太漂亮,是非也伴随其中。
林朗下了晚自習回家,上樓時路過姜如門口,想着這人在超市工作也有快一個月了,不知道适不适應。
她半路折返去敲門,門開的那刻林朗目光瞬間鎖在女人臉上,急切問:“這怎麽回事?!”
女人向來如瓷玉般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嚴重破壞了這份美感。
“沒什麽,出了點小矛盾而已。”姜如解釋。
“出小矛盾能這樣?!”林朗覺得氣血上湧脹的頭疼。
姜如不緊不慢抽出根煙含住,摸索着去拿塑料打火機。
“我也打回去了。”含糊的話語成功降下林朗的火氣。
她注視對方優雅引燃香煙的過程,臉上的淤青剎那間變成紋身一樣,妖冶醒目。
“那女人說我勾引她老公,不知道從哪聽到我是賣的,說我不要臉,賤人一個。”姜如倚在門框上,語調添幾分歉疚,“不好意思,我聽說是你同學的媽媽,給你添麻煩了。”
“他媽就那德行,看哪個女的都怕她們搶她男人。”
她怎麽就忘了這茬,林朗又看向她的臉,悶聲開口:“你去門診看過了嗎?”
“沒有,也不是什麽大傷。”姜如吐出煙霧,“就是這個工作丢了,我又要回歸老本行了。”
“你就非得去做那種事嗎!”林朗恨鐵不成鋼道,“你哪裏差!非得作踐自己!我們鎮上不用文化水平多高就能找到好營生,你就非得就這樣?”
“我要搬走了。”
空氣瞬間凝固,林朗不由控制睜大眼睛定定看着姜如,像是在消化這句話。
“這件事一傳開,我就沒法在這待了,索性再換一個地方。”姜如的身形稍微側過去,林朗順勢看到客廳沙發旁的行李包。
“小朗。”女人柔媚的嗓音輕聲喚她,“我能這麽叫你嗎?”
林朗怔住,沒有反駁這聲親昵的稱呼。
“我沒吃虧,他媽媽頭發都被我抓掉了好幾根。”姜如指尖微動,順從心意擡手替她整理額前的劉海,“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房租不用再退給我,以後肚子再疼,記得給自己煮姜糖水。好好學習,努力離開這個地方吧。”
“我用你假好心!”林朗猛地清醒,發洩一樣弄亂被撫順的劉海沖她大喊,“趕緊搬走!麻煩精!”
房門砰地關上,姜如指尖仍夾着煙,直到燙手才回過神掐滅。
姜如真的走了,房間幹淨的像是不曾來過一樣。
——如果你覺得這個屋子裏的東西髒了就全換新的吧,多餘的租費應該夠了。
“假好心。”林朗撕了那張字條丢進垃圾桶裏,甩掉手上裝有藥水棉棒的塑料袋,賭氣扯下沙發罩跟床單被罩,就連枕巾也沒放過。
等她忙活完一切坐在椅子上時,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垃圾桶,氣紅了眼。
無數個日夜,那張被用膠水重新拼湊到一起的字條早已在書頁中壓平整,像極了少女無處宣洩的思念被藏進最深處。
高考那年林朗正常發揮,成績毫無懸念考上很有名氣的武寧大學。
小鎮子裏出了金鳳凰,她從沒人管的狼崽子成了人人羨豔的大學生。
爺爺奶奶拿出積蓄想給她大學用被她婉拒,二叔為了表示心意,單獨請她吃飯并送給她一部新手機。
‘往後出門在外的一個人多注意,有困難了就跟家裏說一聲,二叔能幫就幫。樓裏的房租收到就會打給你,別苦了自己。’
‘您在家裏照顧好爺爺奶奶就行了,我不用操心。’
拿到新手機的那晚,林郎蹲坐在床邊緊盯小屏幕上的號碼,删了又寫,寫了又删,任由按鍵時發出滴滴聲回蕩在寂靜的房間內。
武寧仿若世外桃源,徹底打開林郎的見識,讓她清晰的明白小鎮生活到底跟大城市差了多少。
兩年後的一個夏天,她在學校裏接到一通電話,是聲稱導演的人想跟她見面聊聊。
得知雙方都在武寧後,導演約她出來談具體事宜。
“你好,我叫霍文星,是電影導演。這次我們拍的電影定在春水鎮,想借您的那棟樓做拍攝場地,您看可以嗎,價錢方面我們好商量。”
男人戴着眼鏡,文質彬彬透着藝術氣息,談吐謙和。
已經步入二十歲的林朗五官長開了些,不笑的時候瞧上去冒着狠勁。
她聞言先是沉默,随後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鎮上有棟樓?”
沒料到女孩如此敏銳,霍文星笑着坦言:“是我朋友推薦的,她是這個戲的編劇。”
“你的朋友……叫什麽?”
“姜如!如願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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