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姐姐”

“姐姐”

“你說你這個月要住這裏?你家呢。”林朗看向拎着行李箱的女人提問。

“我家出了點問題,現在在裝修,需要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姜如看她,“我可以少收你一些房租。”

“是這個問題嗎!”林朗覺得頭疼。

被強制休息一個月她就夠郁悶了,現在還要告訴她可能每天都會跟姜如朝夕相處,瘋了吧!

“可我是房東,我其實大可以把錢退給你,然後趕你出去。”姜如輕飄飄說道。

林朗投去難以置信的目光,像是在驚訝對方居然開始不講理?

怎想姜如在她眼皮子底下,安然自若踏進屬于自己的地盤。

“合租愉快,我住客房就好。”

一口氣憋悶在胸口,林朗活了快二十八年,第一次見到把登堂入室解釋的這麽完美無害的。

她扭頭望着客房內收拾的女人,又抓狂又好笑。

兩人雖說同住一片屋檐下,但互不打擾。林朗把自己悶在房間裏處理之前壓在手中的稿件,姜如則是直接出門,一個多小時過去才回來。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斷從客廳方向傳來,擾的林朗無法靜下心。

差不多兩個小時後,陣陣菜香飄來,勾起林朗饞蟲。

主卧房門悄悄打開,姜如在廚房餘光注意到站在客廳的身影,穿着圍裙大方發出邀請:“我做了晚飯,一起吃嗎?”

“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吃飯?”林朗拒絕的話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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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多了,不想浪費掉。”姜如抓住林朗在意的點,“或者我到時候倒掉,現在夏天天熱,我又不愛吃隔夜菜……”

“真是有錢燒的。”林朗沒好氣打斷,繼而悶聲,“我去洗手。”

身後的腳步聲滿是賭氣,姜如偷偷勾唇。

菜色清淡養胃,餐桌上異常安靜,林朗狗脾氣上來不肯說話,姜如也沒有強行跟她聊天的意思。

晚飯結束,姜如打算收拾碗筷,林朗先她一步整理,語氣僵硬道:“我不想吃白食,碗我刷,算抵飯錢。”

“那就麻煩了,我去房間處理些事情。”姜如心安理得接受這個提議。

林朗強壓火氣用力刷碗,嘴上還不停嘟囔着:“真是瘋了,肯定是瘋了。”

到了晚上,林朗又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衛生間共用。

她幾乎沒跟人同居過,現在冷不丁出現一個女人,她橫豎都覺得別扭。

主卧房門敲響,姜如穿着睡裙,發尾還濕着。“我洗好了。”

敲擊鍵盤的手短暫停,林朗眼都不擡一下敷衍回應:“哦。”

“你現在休息還有工作?”女人問。

“對,之前積壓的一些……你管得着嗎。”林朗中途改口,起身拿起換洗衣服去衛生間。

撲面的熱氣加深她的煩躁值,所幸姜如使用衛生間的痕跡很淺,沐浴乳洗發膏整齊放在一起,地上也被收拾過一樣,不見一絲頭發。

她一邊沖洗一邊覺得自己差勁,将莫須有的情緒一次次宣洩到姜如身上。

對方沒有任何理由無條件接受她的爛脾氣,到頭來只會顯得她無理取鬧。

但她只要一看見姜如就會發自內心的抵觸跟排斥,說話語氣也嗆得要命。

她好不容易花了三年時間勉強戒掉“姜如”,不想再染上名為姜如的瘾。

像是打定主意,既然不能好好跟人說話,那就不如減少交流。

只是姜如一日三餐準時準點,敲敲門,留下一句“留了一份飯,記得吃”便離開。

林朗沒有辜負飯菜,每次都吃的幹幹淨淨并且老實刷碗。

彼此相安無事度過半個月,一天夜裏姜如口渴起來發覺自己忘了倒水,出門發現林朗房門敞開着,裏面沒有人。

她扭頭找尋,最終在陽臺鎖定目标,眉頭不禁皺起。

陽臺門被推開,吓了林朗一跳,她心虛藏起夾着煙的手轉頭看去。

“你每晚都偷偷抽煙?”姜如看向煙灰缸,裏面已經躺着三根煙蒂。

“昂……”林朗指縫中那根煙變得燙手,垂眸不語。

姜如追問:“你煙瘾什麽時候這麽大的?”

“工作壓力大,抽煙能緩解,喝酒到時候喝多了影響工作。”

氣氛僵硬,姜如不語,拿起煙灰缸遞到她面前,意圖再明顯不過。

僵持半天,林朗略顯挫敗将抽到一半的煙掐滅在缸裏。

陽臺窗子開着,不至于讓這個空間嗆的待不住人。

姜如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開口:“你該考慮找個人照顧你了。”

“等我廢了我會找護工的。”林朗吊兒郎當道。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林朗看她,硬生生壓住冒出頭的刺反問:“你可以接受一個無法跟你坦誠相見的愛人?”

“如果我足夠愛她,相信我能帶她走出那段陰影。”姜如從不誇大,神情滿是認真。

她又說:“其實你這個問題很容易破解。”

林朗難免好奇,然而等對方說出後話的那刻,大腦瞬間宕機。

“關了燈,你只要看不見就好。”姜如将負距離的親昵以一種醫生說病例時的口吻道出。

林朗愣了好一陣,撲哧笑出聲,她的肩膀顫抖着,随口開句玩笑:“我上哪找人試這種事,要不你給我治治?”

“好。”姜如爽快答應,林朗笑聲戛然而止,盯了她半天低聲罵一句:“神經病。”

椅子被人用力挪開,姜如望着夜景,想到那天下午。

她坐在病床前翻看林朗的通訊錄,裏面的電話不到十個人,而她的號碼被備注“姐姐”。

這也就解釋得通她搭檔為什麽會給她打電話的原因。

加了引號的姐姐,林朗的夢,到底醒了嗎。現在再看她,究竟是看她本人還是當初那個“姜如”。

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自己創造出的角色。

林朗最近格外煩躁,女人那日夜裏的直白讓她又氣又惱,那刻她居然聯想到年少時的悸動。

大暴雨在深夜降臨這座城市,豆大的雨點氣勢洶洶,打在人身上肯定很痛。

“我馬上過去,你先別太慌,盡量穩住自己呼吸。”稍顯淩亂的腳步聲在客廳回蕩。

林朗打開房門看去,姜如穿着一件連衣裙,俯身正在找鞋櫃裏的平跟鞋。

女人換好鞋子擡頭撞上林朗的眼,情急之餘不忘叮囑:“我有事出去一趟,會帶鑰匙,你睡前記得鎖門。”

“你要去哪?”林朗多嘴問一句。

“朋友産期突然提前,家裏都是老人,現在她正等救護車。”姜如說完繼續安撫電話另一頭的朋友。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朗為自己的決定找合理說辭,“你去了也只是幫忙跑腿繳費,我能背人抱人。”

姜如只做幾秒考慮便同意她的跟随請求。

朋友家離住處近,林朗開車比救護車先一步到達,她跟在姜如身後來到家門口,主動擔任起壯力抱起孕婦下樓。

救護車趕到,姜如跟車上去,林朗則開車帶老人們去醫院會合。

丈夫聞訊急匆匆坐最近的一班車往回趕,還好來得及時,随着嬰兒呱呱墜地,暴雨下的焦躁被徹底澆滅。

林朗獨自坐在大廳出神,雨夜的醫院似乎更忙一點。

她随意瞥見正推病床的身影,眸光頓住。

“你在看什麽。”身旁的聲音打斷她的視線跟随。

姜如垂眸見對方擡起頭,眼眶發紅的模樣讓人揪心。

“你怎麽了?”她憂心問。

林朗眨眼,脆弱與茫然恢複清明:“沒什麽,困了。你走嗎?”

“走。”姜如想要擡手整理她被雨水打濕的頭發,最終克制住,“回去吧。”

兩人回到家裏,林朗先一步催姜如去洗澡。

等她也洗好出來時姜如正端着兩碗姜湯站在廚房前。

“喝了再去睡。”

客廳的沙發難得聚齊兩個人,林朗低頭小口喝着,胃裏非常舒服。

“林朗。”姜如突然叫她,“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成為你的意定監護人。”

林朗怔住,像是沒聽明白她的話。

“為什麽?”她炸刺問,“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值得你這麽對我?愛心泛濫沒處使了嗎?還是今天你朋友刺激到你了?”

姜如無法準确回答,她清楚明白自己絕不是愛心泛濫。想對林朗好,一開始出于同情,後來轉為愧疚,再到如今的心疼。

她想讓林朗開心,想讓林朗覺得自己還有人能嘗試依靠,卻忘了她們之間的關系只不過是房東與租客而已。

“你不用可憐我,我這種人最不值得可憐。”

那天的交談看似不歡而散,假期結束,林朗恢複工作。

她沒問姜如家是否裝修好,姜如也沒有主動離開,依舊按往常做好一日三餐。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林朗徹底認清每天跟她朝夕相處的人是誰。

不同于年少時遇到的熱烈,真實的姜如精神世界極其豐富,有教養有內涵有耐心,但又對她沒多少耐心。

“這是午飯,你拿去,中午記得熱一下再吃。”姜如将飯盒遞過去。

林朗不想接,“臺裏有食堂。”

“你們食堂重油,起碼這三個月內你吃清淡些。”姜如拿出激将法,“或者你現在拿走,出去随便掉進哪個垃圾桶都無所謂,我看不到就行。”

果然,林朗聽後氣惱,奪過飯盒離開家。

回到臺裏,林朗敏感發現她的工作量少了,熟悉的流言又萦繞在她四周。

‘林朗是不是傍上什麽金主了?’

‘誰知道,她長得又不差,那方面估計也不弱。’

‘是啊,伺候舒服了享不盡的福。’

林朗對這些置若罔聞,搭檔跟她還熟一些,有什麽就直接問了:“你跟姜老師是姐妹?”

“不是。”

“那你怎麽給她備注姐姐?”搭檔跟她表達自己當時的心情,“卧槽當時給我吓傻了都!我還納悶你哪來的姐姐,一看那不姜老師嗎!”

他說完用手肘杵下林朗:“你別太在意,那群人胡咧咧過嘴瘾,犯不着跟他們計較。”

林朗敲鍵盤的手不停,眼底閃過一抹狠勁兒。“嗯,我不在意。”

忙綠有序的臺裏生活被打破,林朗跟搭檔從外面回來,察覺今天的辦公室異常熱鬧。

細聽下她知曉話題主角,姜如為什麽會突然來這裏?

不想多動腦,她拉開背包拉鏈發現裏面少了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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