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
門鈴響起,姜如打開門看見微微有些氣喘的人笑道:“是跑回來的嗎?”
“我還沒那麽好的體力從臺裏跑過來。”林朗嘴上依舊嗆人,目光觸到姜母後立刻乖順起來,“芬姨。”
“回來了啊小朗,生日快樂!”
姜母的一句祝福令林朗定在原地,口罩下,她舌尖潤濕幹澀的唇,眼神下意識投向身側的女人。
“是我說的,不過也是媽媽之前問的。”姜如微微歪着頭,夕陽的金光撒在她的臉龐,在林朗眼中是那樣美好。
“生日快樂,林朗。”
“……謝謝。”
餐桌前,蛋糕上的蠟燭火苗跳動着,林朗環視姜家三口,在柔聲催促下合上眼睛。
這個願她許了很久,久到周圍人能明顯感受到時間的消逝。
“看來小朗有很多願望。”姜母調侃。
林朗默認:“不算太多,聽說許久一點會更有效果。”她說完吹熄蠟燭。
久違的家庭氛圍讓林朗覺得恍惚,她手托姜如切給她的蛋糕,低頭一口口吃着。
回去的路上,林朗拎着姜瀚山夫妻送給她的禮物。
一支做工不錯的鋼筆,希望可以在閑暇之餘不要忘記手寫的魅力;一臺小巧精致的相機,想讓她更好的記錄生話。
“禮物你喜歡嗎?”姜如走在她身側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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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林朗答,随後又說,“你的禮物呢。”
始料未及的話題抛給姜如,她忍俊不禁道:“你這是在跟我讨禮物嗎?”
林朗沒吭聲,夜光下,她無比慶幸長發遮住沒出息的耳朵。
“我還真想不到送你什麽好。”姜如看似自言自語着,“覺得那些東西都太輕。”
輕到對你的感情好似無足輕重。
她忽然仰頭望天,過了一陣張口:“小朗,你覺得現在生活怎麽樣。”
身後的年輕女人關注全然放在她身上,不假思索回應:“很好。”
“那……想不想更好?”姜如轉過身與林朗四目相對,将對方未能及時收回的情愫盡收眼底。
林朗吓了一跳,心髒直叫嚣着,企圖喚醒她骨子裏的沖動。
然而只過了幾秒林朗便搖頭:“不用。”
得到答案,姜如睫毛顫動,她調頭繼續往前不緊不慢走着,話語清淺。
“好,那就讓它很好着。”
時光荏苒,疫情悄無聲息與人類共生了差不多兩年,其中反反複複過幾次,大家應對的越發游刃有餘。
“吶!給你!別人我可都發的電子的,就你跟兩邊近親才有這種紙質的。”一封喜帖放在林朗桌前,她随手拿起打開。
卡通形象的男女笑的開懷,任誰看到都想跟着笑。
“你們打算怎麽辦婚禮。”
“我跟桐桐商量過了,就請近親跟她那邊的閨蜜,我這邊的兄弟,弄簡單點。等以後疫情徹底沒了再辦一次!”搭檔又拿出兩盒喜糖遞過去。
林朗不解:“怎麽還兩盒?”
“你帶給姜老師一份呗。”搭檔拍她肩膀,“我先交片去了。”
瞥一眼匆匆跑走的人,林朗又看向挨在一起的糖盒,若有所思起來。
入戶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沙發上談笑的兩個女人。
姜如注意到她,當即笑說:“回來了?”
“啊,回來了。”林朗認識女人,是幾年前夜裏的孕婦。
不大點的小孩瞧見林朗,咬着手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那正好,你幫忙看一下孩子,我們有事要處理一下。”
“啊?”林朗放鑰匙的手明顯停頓,她不受控制睜大眼睛,像是聽錯了一樣。
女人性子也爽快,直接笑出聲:“那就麻煩你了小林記者,這小崽子困了,估計一會兒就得睡着。”
幾分鐘後,林朗洗幹淨雙手并換下從外面的衣服,慢吞吞來到沙發前跟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姜如在一旁出聲:“你伸手啊。”
“為什麽?”林朗下意識反問,雙手卻聽話伸出。
三個人親眼目睹小孩撲騰着小手就要往林朗懷裏掙。
帶有淡淡奶味的柔軟觸感叫林朗雙臂僵硬,她幾乎沒有抱過孩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放松一點,抱着在屋子裏來回走一走就好,我們很快就回。”姜如予以鼓勵,随後跟朋友離開。
路上,朋友回想起剛才林朗的表情,忍不住又笑道:“你家這個小記者那小表情太好玩了。”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取悅到姜如,她眉眼如月專心開車。
朋友見狀追問:“你這一直不打算結婚,不會是想等小記者成家了再說吧。”
姜如聞言指尖摩挲方向盤做出回答:“或許。”
顧及到孩子太小怕鬧,兩人提高效率盡快結束事情回到家裏。
沒有預想中的束手無策與嘶聲哭喊,小小的孩子趴在大人肩上舒服睡着覺,而大人怕吵醒孩子,步伐輕緩挪動,嘴上哼着陌生的小調。
林朗聽到動靜回頭,在心裏舒了口氣。
朋友帶孩子打道回府,姜如發覺林朗在活動肩背,不由勾唇:“很酸嗎?”
林朗不想讓女人笑話,索性緘口不言。姜如也不惱,主動挑起新話題:“你剛剛唱的是什麽?”
“随便哼的而已。”林朗随聲一答,随即她想到什麽,轉身從包裏拿出喜糖遞過去,“我搭檔讓我給你,他快結婚了。”
姜如接過糖盒仔細打量,不免有些感慨:“時間過得好快,一晃他都要為人夫了。”
“傷春悲秋。”林朗如此評論着女人的“矯情”,趁機問出積澱已久的疑惑,“你還不結婚嗎?”
這問題來的小心翼翼,姜如輕笑反問:“怎麽,覺得我是老姑娘了?”
“我可沒這麽說。”小狼崽子反駁得極快,眼瞅着話題無法進行下去,林朗轉身走遠。
女人沒有留住她,而是垂眸繼續注視精致小巧的糖盒。
晚上林朗窩在房間裏整理稿件,外面傳來的響動瞬間引起她的注意。
她起身快步來到衛生間門口試探道:“怎麽了?沒事吧。”
“嘶……沒事,就是滑了一下,我緩一緩就好。”室內的聲線微微顫抖,像是極力克制疼痛。
“如果嚴重的話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沒有那麽嚴重。”
擔心女人傷勢,林朗的手本能握上把手後猛然頓住。
門外安靜下來,濕透的睡裙勉強遮蓋住曼妙曲線,姜如望向磨砂玻璃後的身影,出聲阻攔:“我過會就可以自己出去,不用擔心。”
黑影聞言很快離開,姜如難免感到失落,沒承想十幾秒後黑影又折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有預感林朗要做什麽,女人不忍心如此,正想開口讓她回去時,磨砂門打開了。
一雙白皙修長的雙腿闖入視野,林朗移開視線找到女人的眼,心底暗自松了口氣。
“我先抱你出去。”林朗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動作幹脆利落抱起女人。
山茶花的清香鑽進她鼻腔,勾出她記憶深處中那年夏天去學校的路上。
姜如很快被轉移到客卧的床上,原本該放開的手臂卻像是不聽使喚一樣繼續環在林朗脖頸。
兩人四目相對,局促與擔憂碰撞,女人能感受到對方僵硬的身體,雙臂不由得用力将她擁緊安撫。
“放松,你看到的沒什麽,別太緊張。”
或許是房內的燈光昏暗,有可能是耳畔的低語促使林朗的肩背漸漸松懈,原本不知該如何安置的手掌虛虛搭在女人背上,眼底被倦怠填滿。
“發燒去醫院那天,我有想過你。”俯首示弱的心聲是姜如難得的收獲,她顧不上此時身上的潮濕感耐心詢問:“想過我什麽。”
想過會不會後悔,後悔因為自己的問題沒有跟你好好親近過。
林朗又啞巴了,她無比貪戀擁抱,貪戀那抹山茶花的香氣,貪戀此時正擁抱自己的女人。
她微微偏頭,神情虔誠用唇抵在睡裙細帶上,随即若無其事脫離對方懷抱。
“小心着涼,換衣服吧,我去收拾衛生間。”
身影離開門口,姜如側目落在肩上,指尖撫過被人偷偷宣洩過情緒的肌膚。
2023年,聽起來似乎有些不真切的年份,林朗也正式步入而立之年。
有人好奇她還孑然一身,有人羨慕她年紀輕輕便在臺裏站穩腳跟。
清明那天,她幾經轉車回到從小長大的春水鎮。
鎮子上的老人們因為疫情的緣故走了不少,二叔瘦了很多,朋友當上了爸爸,一切都物是人非。
她拿着燒紙去往埋着老人們的墳前,邊燒邊說着近幾年的狀況。
“我很好,工作穩定,沒有亂發脾氣。姜家人對我很好,我很感激。我……找到了媽媽,她也很好,我沒有再認她。爺爺奶奶,我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好。”
“不再多留幾天嗎,家裏有你住的地方,你二嬸買了不少你喜歡的菜。”二叔挽留道。
林朗回絕:“不了,還有工作,您多照顧自己,身體要緊,別送了。”
男人沒再堅持,又叮囑幾句,目送她離開才回去,不料半路碰上往他這跑的媳婦兒。
“怎麽了這是。”
“這肯定是小朗留下來的。”二嬸拿出一個信封,裏面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寫有密碼的紙條。
二叔見狀忙給林朗打去電話。
“那錢是我的一點心意,小遠就要高考了,到時用錢的地方多,我是姐姐,給點是應該的。”林朗說着突然開玩笑,“要是您實在過意不去,掙錢再還我呗。”
窗外的高樓取代成片的平房田地,林朗回到家裏,入戶門打開,姜如正盤腿坐在地毯上對着電腦敲字。
女人聽到動靜扭頭看她,不禁莞爾:“你回來了。”
林朗目光有所觸動,點頭應聲:“嗯,我回來了。”
那年的生日願望其實沒有多少,只是想在這個女人身邊留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最好,是一個又一個十四年,真真切切的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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