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漂泊者

漂泊者

雲初其實沒有刻意去讨好她，只是做一些順水推舟的人情，在別人的襯托下，她的态度卻已經算得上和善。

兩個人的關系莫名其妙親密了起來，雖然親密得有限，只是在鏡頭外的地方相互遞一杯飲料，在同一個角落吃盒飯，聊一些閑話。

雲初知道了記憶裏沒出現過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這位姐姐如今看她沒那麽居高臨下，也或許是因為對她産生了一點同理心，她聽到了一些抱怨。

關乎她在娛樂圈資源不斷的秘密。

這秘密其實不算是什麽秘密，只是她背後的金主究竟是誰，他們是何種關系，她卻依然好奇。

這位姐姐勉強算得上天姿，可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也算不得多出彩，能給出那樣多的資源，她自然是做了某些人不願意做的事。

例如把自己的自尊抛棄得更徹底，或者說情話的技巧更加熟練。

這些并非她自己說出來的，可細碎的抱怨裏，卻也不難推斷出當年她是如何上了那條大船。

“當時也算我運氣好，我是選秀出身的，那個時候他不是娛樂圈的人，卻坐在特邀嘉賓的位置，我就看出他身份非同尋常。”

“他年紀有些大，又低調，那時候去看決賽其實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竟然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了他。”

“其實想走這條捷徑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可專心勾搭他的就不多了。”

“畢竟他身份不明，看起來又不像是娛樂圈裏摸爬滾打許多年的人，不像能給出什麽資源的。”

那位姐姐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有驕傲的情緒的，回憶當年種種，目光有些空靈的迷茫，又隐約帶着一點優越感。

像是在透過那時光，嘲笑當年那些人的目光短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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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在背後偷偷嘲笑我，我知道。”

尾音拖長，說到此處目光輕巧地在遠方交頭接耳的女孩身上一落，細長的眉忽而一挑，角度裏滿是得意。

“就像現在，她們在背後偷偷說你的壞話一樣。”

“也不仔細想想，并非娛樂圈中的人，能坐在那個位置上，該有多少權勢？”

娛樂圈論資排輩，拼人氣拼資格，在絕對的權力和財富面前卻都要往後延一延，能跨越行業和圈子的溝壑，影響力波及到另一個地方的人，或者人脈充足得天下皆友人，或者資源豐厚得讓人無法忽略。

雲初默不作聲地聽着，分析出了大概。

“那一場我不是冠軍，可那又有什麽關系，我們那一屆，現在還活躍在熒幕上的也就只剩下我了。”

她得意地笑着，眉間眼角有妖嬈的神色。

雲初漫不經心地傾聽，聽她将自己暗地裏吃了多少苦，聽她将自己當初正确的選擇，讓她少走了多少彎路。

“不用管別人怎麽想，圈到的錢才是自己的，名聲有什麽重要的……”

絮絮叨叨裏，幾乎帶着真心實意的指點。

劇組裏的節奏很快，戲一場接着一場，雲初大多數時候揣摩着劇本，雕琢着演技，所以和她聊天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這讓那位姐姐隐約有些不滿。

“你也別這麽清高，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得頭也不回地走下去，不然之前那些罵名不就白白背了嗎？”

“什麽都是假的，賬戶裏的數字才是真的。”

離開劇組回學校前，諄諄教誨仍在耳側。

雲初敷衍着點頭，回到了學校。

學校裏竟然守着記者，她拉着行李箱進校門沒多久，便被堵住了。

五花八門的問題毫無營養，她冷着臉一一忽略，從頭到尾只一句無可奉告。

網絡上又傳出她耍大牌的消息。

人還沒紅，架子先端起來了，這可算不得什麽好聽的名聲。

她接到經紀人電話的時候毫無意外，聲音卻懶懶散散的。

“随便你們怎麽處理。”

“嗯，我配合就是了。”

之前說她炒作的事情，公司花了些力氣才清楚影響，如今故态複萌，再來一次敷衍拖延的手段怕是不奏效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何況娛樂圈混過一段時日，誰人都知道狗仔是什麽樣的存在，給點顏色就敢開染坊，一味退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雲初隐約能猜到他們會反擊，只是手上事情瑣碎且繁雜，實在也無暇分心，所以沒有過多關注。

考試周大家都有些緊張，本就忙碌的生活節奏更加混亂而忙碌，所以八卦沒有第一時間在學校流傳開來。

直到雲初收拾了行禮回到家中，除夕夜百無聊奈坐在沙發上看節目，才有了時間和閑情逸致，去看自己得名聲如何。

這個時候熱度已經過去了，微博首頁刷不到什麽有效的信息，她在搜索框輸入了自己的名字，繁多的信息列表立即還原了那幾日的混亂。

先是一個帖子，聲稱是她的高中同學，以旁觀者的角度講述了她的高中三年，與那時她在鏡頭前透露的信息完全一致，她确實出生寒微，也确實十分刻苦。

那帖子裏也不只提及到這些，還一本正經總結了一下發帖人的觀感，在一個陌生同學的眼裏，她文靜又獨來獨往，讓人心生敬仰又有隐約的畏懼。

比起網絡上混亂又四處翻飛的流言，沒有憑據的猜測，這樣一個旁觀者似乎更能真實地表達她的形象。

一波節奏在水軍和吃瓜群衆的共同作用下帶了起來，公司又在此時發布了一個視頻集錦，是她在攝影棚裏拍硬照的花絮，并且配上了十分煽情的文字。

【她總是說得很少，做得很多，她總是更專注于手中的事，而不是耳畔的聲音……】

節奏就那樣鋪陳開來，刻意設計過的文案擊中了許多同在帝都漂泊着的年輕人的心，她在路人之中的好感度日漸提升。

又醞釀了幾日，熱度最高的時候，公司又公開了律師函，表示會對之前造謠的人追究到底。

手指在亮着的手機屏幕上滑動着，她有些驚訝于此事的順利。

一目十行地看完節點上的事件，她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了個新年祝福，而後退出了微博。

這件事順利得超乎她的想象，想必是有什麽人在默默地幫着她。

畢竟一個新人，再有潛力也還看不到深淺，按照她對這些公司的了解，是不太可能因為情緒，而在她身上大做文章的。

至少，也要等到這部劇開拍，看清了風向，再決定要不要在她身上砸資源。

這也是為什麽，她之前接到公司的電話時，那樣漫不經心，以為覺得公司只會大事化小，而自己又還沒有拿得出手的籌碼，所以連談判都不認真。

現在看來，似乎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她半眯着眼，靠在沙發後的靠枕上，看電視屏幕裏色彩斑斓的舞臺，身着華服翩翩起舞的舞者，心中冷淡非常。

這段時間她一直很低調，是因為她覺得她還沒有高調的資本，可似乎有人不這麽想？

那背後暗暗幫她的人是誰，她沒有想明白，春節的那幾日宅在家中，也沒過多關注娛樂圈的事，直到年後再到劇組，被那位姐姐拉到一邊神秘兮兮說要給她一個驚喜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什麽。

“是你在幫我？”

網絡上的輿論她本不太在乎，可有人暗自幫她收拾幹淨了，她卻也是承了情的。

自顧最講不清，便是這人情債，所以她眉微蹙的時候，聲音也帶着一點微微的不耐。

那位姐姐在男人面前冰雪聰明，面對她的時候卻總是忘記留心眼。

“沒有，我哪有那個本事。”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貴人吧？我跟他說你和我同在一個劇組，他想認識一下你，還讓我傳話，說這算是給你的見面禮……”

雲初哦了一聲。

“是這樣。”

她伸手擰開手中的礦泉水瓶，仰頭灌了一口，寒冷幹燥的冬季，冰涼的水經喉灌入肺腑，像是什麽效果出奇的鎮定劑。

“不是我說，你找的那位也太沒用了，這麽點事情都擺不平。”

“反正你現在也踏入這個圈子了，不如……”

那位姐姐說得眉飛色舞，像是在拿着什麽誘人的蜜糖在蠱惑着她。

雲初腦海中忽而回憶起一個畫面，與此時相似，這位姐姐在一個KTV，對着原主訴說那位先生多麽手眼通天，并且表達出願意為她引薦。

那時候，原主是真心實意地興高采烈的，畢竟眼前的姐姐條件只是一般，演技還十分辣眼睛，卻也因為那位先生的資源到了如今地步，若是她也有那樣的機遇，她必定也能收獲那樣的名聲。

“是嗎？可我對他沒興趣。”

雲初勾起唇角笑了笑，打斷了她綿延的聲音。

“什麽？”

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雲初。

“你知不知道……”

要繼續勸說，卻被走過來的導演打斷。

“小初來了，劇本熟悉過了嗎？下午就拍你的戲份。”

雲初點了點頭，忽略了身後那位姐姐滿是不可置信的眼神，跟着導演走開了。

其實她知道，和那位先生的會面是不可避免的，畢竟也算得上是這次任務的主線，只是究竟是怎樣見面，是她去找他，還是他帶着好奇心來找她，性質就大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