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第十章

顧母的到來，是顧霖夜沒有想到的。

“她跟黎榛說了什麽？”

顧叔将白天的對話又轉述了一遍，聽完後，顧霖夜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原來黎榛是這樣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的？

自知應該找時間和他好好談談的顧霖夜走到黎榛的卧室門口，推開門，走廊溫柔的燈光落進熄了燈的房間，躺在床上的人正安靜睡去。

為了不打擾他，顧霖夜又悄悄關上了門。

……

之後又因為顧氏的忙碌，再加上黎榛一副被學業摧殘得很累的樣子，顧霖夜始終沒找到機會和他單獨談談。

到了生日這天，顧霖夜将滑雪的裝備放進車子後備箱裏，叫上黎榛準備帶他去鄰市滑雪，黎榛卻拉住他道：“等下江老師要跟我們一起去。”

“江琛？”

“嗯。”黎榛點點頭。

前幾天補習的時候，黎榛無意中向對方說起生日要去滑雪的事，江琛一聽，便無論如何也要跟過來，說是生日人多一起慶祝才熱鬧，黎榛不好拒絕，只得同意了。

顧霖夜每天早出晚歸的，他也沒找到機會說，臨出發了才說起這件事。

聞言，顧霖夜也沒說什麽。

Advertisement

畢竟是黎榛的生日，他覺得開心就好。

過了十來分鐘，江琛終于匆匆趕來，他雖然穿着休閑，可那一身搭配不難看出是精心打扮過的，顯得很青春活力。再加上本來就顏值不低，看上去十分惹眼。

他走到顧霖夜身旁，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向他，道：“顧總，讓您等我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

顧霖夜卻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啓，說了句：“上車吧。”

說罷，并沒有再搭理他。

此次出行顧霖夜原是打算和黎榛過二人世界的，卻未想多了個江琛，雖表面上沒說什麽，心底對江琛這個電燈泡多少還是有些不滿意。

車子上了路，三人一道坐在車後座裏，黎榛坐在中間，時不時地身邊的兩個人聊聊天，緩解下氣氛。

然而顧霖夜每次都是只顧着回應黎榛，卻對江琛的示好視而不見，反倒讓車裏的氛圍變得越發的詭異。

去鄰市的滑雪場，路程起碼要一兩個小時。

黎榛很少坐這麽久的車子，再加上近來本就經常幹嘔，車子行駛到半路，他就開始覺得胃裏一陣不舒服。

喉頭升起的一股異樣的感覺，讓他飛快地捂住嘴巴，差點就要吐出來了。

顧霖夜一眼就看出他的不舒服，忙将人攬進懷裏，問道：“暈車了？”

黎榛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是暈車，還是這些天總是嘔吐的老毛病又犯了？

顧霖夜見他臉色無比的蒼白，心疼壞了，忙開了車窗，通通風，好讓黎榛感覺舒服一點。并對司機說道：“一會兒找個地方先停車休息會兒。”

“好的，先生。”

司機應了聲。

已經入冬的天氣，寒風呼呼扯着，透過打開的車窗争先恐後地灌入車裏，刮在臉上凍得生疼。

黎榛覺得有些冷，便抓緊了顧霖夜的手，單薄的身子往身旁溫熱的來源躲去。

顧霖夜擁着他，語氣溫和道：“冷嗎？我把窗戶關了？”

黎榛搖了搖頭，雖然有些冷，但卻是讓他覺得舒服了些。

一旁的江琛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沒有說話，眼裏卻蒙上了嫉妒的神色。

因司機要找地方停車，行車路線便偏離了原來的方向，此時車子已經下了高速，開進了一條山野小道，道路十分地崎岖不穩，颠簸極了。

這十幾分鐘開下來，別說是黎榛想吐了，江琛都覺得胃裏有點不舒服。

就在這時，前方一輛大卡車正朝着他們的方向開過來。

司機見狀，忙要避開它，然而在這條極窄的道路上，那輛卡車卻筆直地朝着它撞了過來，任他焦急地打着方向盤也避無可避。

只聽砰的一聲，窩在顧霖夜懷裏的黎榛，感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傾，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

……

啪嗒啪嗒。

有什麽東西掉在了臉上。

黎榛睜開微蒙的眼睛，模糊的世界逐漸清晰起來。

他吃力地擡起受傷的手臂，往臉上一抹，是紅色的，黏膩的，血液。

是誰的血？

自己的還是顧霖夜的？

黎榛吓得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他看見顧霖夜擋在他的身前，将他護在懷裏，那血就是從他臉上流出來的！

“三……三哥……顧先生……顧霖夜……你醒醒啊！！”然而無論他怎麽喊，對方都沒有回應。

此時車頭部分正冒着滾滾濃煙，火苗漸漸往車裏吞噬，黎榛情急之下撐着身子努力将顧霖夜拽出了車。

又回去搬昏迷了過去的江琛，和受了重傷的司機。

路上荒無人煙，就連肇事的司機也跑路了，只有黎榛一個人清醒着，他吃力地将人搬出來後，卻在轉身的瞬間，火舌竄上他的面容……

醫院裏。

黎榛醒了過來，一旁的護士欣喜道：“你醒了？”

黎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茫然地坐起身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臉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皮膚有着灼熱的刺痛。

他想起來，自己在昏迷前被火灼傷了。

可是此時他卻無暇顧及這些，他焦急道：“顧霖夜呢？他怎麽樣了？！”

護士卻為難道：“顧總還在昏迷中……”

聞言，黎榛就要下床去找顧霖夜。

剛走到門口，他就被人攔住了。

“黎少爺，你現在需要好好靜養！”

進來的人是之前來過顧家的家庭醫生張醫生，黎榛認得他。

“張醫生，我要去見顧先生，你讓我去見他吧！”

張醫生卻将護士支開，關上了病房的門。

“黎少爺，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黎榛心裏咯噔了一下。

“是不是顧霖夜傷得很重？！”

張醫生搖了搖頭，“不是顧總，是關于你。”

“我？”黎榛愣了愣。

只見張醫生拿出一份檢查報告來，遞到黎榛面前。黎榛以為是顧霖夜的檢查報告，忙伸手接過，在看了一眼後，整個人僵住了。

上面寫着“孕檢報告”四個大字，而報告的主人竟是“黎榛，性別男”。

“這是什麽？”黎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他怎麽會和懷孕這兩個字扯在一起？

“你們醫院是不是打印錯報告了？”

張醫生卻道：“我知道這個事實很難讓人接受，然而這份報告确實是你的。黎榛，你懷孕了。”

張醫生的話仿佛一道驚雷落在黎榛耳旁，他抓着報告的手一陣用力，不可思議地看向張醫生道：“醫生，是不是哪裏搞錯了？我是男的啊，怎麽可能懷孕？？”

上次在顧家檢查給黎榛做檢查時，張醫生也以為是自己搞錯了。結果這次在醫院給黎榛做全面的身體檢查時，竟然發現是真的懷孕了！

黎榛的肚子裏确實孕育着一個胎兒！

“這不可能！一定是你們醫院把報告拿混了……”

雖然他這段時間嗜睡，愛吃酸的，還總是嘔吐，但這不代表他懷孕了啊！男人怎麽可能會懷孕呢？！一定是哪裏出了錯……

說着，黎榛拉着張醫生的手，一定要去再做個檢查。

剛走到門口，病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站在門口的人攔住了黎榛的去路。

是顧母。

此時的顧母眼眶哭得又紅又腫，看向黎榛的眼神充滿了憤怒。“黎榛，都是你這個掃把星，把阿夜害成這樣！”

聽到醫生說顧霖夜的兩條腿可能會廢掉，顧母當時就要哭暈過去了。等到緩過神來時，她立刻跑來找黎榛算賬。

這次會出意外，聽家裏的傭人說，是因為要給黎榛慶祝生日，才會開車跑去那麽偏僻的地方。

她本就對黎榛有偏見，但架不住顧霖夜喜歡，她想只要這狐貍精不作妖好好對待自家兒子，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結果這才多久，就把她兒子害到出了車禍昏迷不醒，醒了還有可能成殘廢！

顧母撲上去對黎榛又拍又打，黎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打懵了，腦子裏一片混亂。

只剩下顧母那句“掃把星”反反複複地在他耳邊回蕩。

“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害了阿夜……”

是他……

是他害了顧霖夜啊！

黎樹平說的沒錯，他确實是個掃把星，不僅害死了自己的母親，現在又害了顧霖夜……

顧母的手打在他的傷口上，然而這點疼痛卻遠遠不及一句“掃把星”讓他痛得無法呼吸。

這一天，太多的事情朝他撲面而來。

車禍、顧霖夜昏迷、自己被燒傷……

還有懷孕……

黎榛不知道自己被顧母折騰了多久，直到有人将她拉走，他才喘過氣來，一屁股坐倒在床邊的地板上。

握緊的手微微松開，手中的那份孕檢報告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他一擡眼，滾燙的淚水一聲不響地落在了那張紙上，化成點點墨痕，像融入無邊的黑暗裏，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五年後。

小太陽幼兒園門口，男人将摩托車停好後，将頭盔給摘了下來，露出那張沿着眼角一直到下巴爬滿詭異疤痕的面容。

周圍等着孩子的家長見狀，都倒吸一口氣，紛紛帶着孩子趕緊遠離。

男人卻沒有在意這些，只将視線緊緊地盯着幼兒園門口。

直到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背着可愛的恐龍書包，戴着紅色小帽子的小包子，他才笑着上前去揮揮手。“小貝！”

小包子聽到有人在叫他，擡着肉乎乎的小臉，蹦蹦跳跳地朝着男人這邊走來。

“爸比！！”